設計圖紙敲定之後,緊接着就是鑲嵌加工環節以及銷售預熱。蘇立每天忙而不亂地安排着公司大事,一連兩天沒去駕校練車場。
銷售預熱碰頭會上,銷售部門頭目和公司經理都在討論,有人以爲應主推七月生辰石紅寶石系列,有人主張重心放在國內銷量最大的鑽石系列,也有人認爲暑假迎合年輕人的中低端產品會大有市場。
蘇立的辦公電話不斷髮出短信提示聲音,蘇立示意歐凱迪看看是什麼情況,歐凱迪點開手機開始讀信息。
“神仙姐姐,你什麼時候來啊?”
“神仙姐姐,你今天又不來了嗎?”
“沒有你,訓練場好空。人家想你了呢。”
“神仙姐姐在哪裡啊?你不來,我也不想練了。”
歐凱迪失笑地捂住嘴巴,四周的討論聲換成了竊竊私語和歡快笑聲,沒想到高冷嚴肅獨來獨往的Boss,居然跟小鮮肉曖昧,神仙姐姐?噗哈哈哈哈。
肯定是歐凱迪幫她報名的時候登記了工作電話,凌瀟這個小兔崽子纔會接二連三地發信息過來。蘇立從歐凱迪手裡奪過手機,爲什麼她覺得歐凱迪看起來委屈惶恐的眼神下,其實藏着幸災樂禍?歐凱迪攤攤手,表示自己真的很無辜。
蘇立面無表情地一錘定音:“七月的銷售預熱,就採用宣傳部提交的A方案,主題就按你們定的,主推繽紛五彩的糖果色系,記住,我們的主基調永遠是彩色寶石,婚戀鑽石市場已經飽和。方案稍作修改,重點放在兩個極端色系的推介,一個是火熱的季節配紅寶石,烈火烹油錦上添花,定位高端消費;一個是用清涼色系寶石降溫解暑,定位中端走量。文案你們儘快調整,交給執行官歐凱迪過目就行。”
歐凱迪在一邊悄悄地齜了齜牙。
散了會,蘇立和工藝部副總碰了個頭,提了一些要求。手機又響了,還是凌瀟,這一次發了一段視頻。
“今天我們學五項場考裡的第一項,倒車入庫。車子從右方倒退着進入庫內,開到左邊,再從左邊倒退着進入庫內,再開出去右邊,就算完成啦。需要注意的是,第一,考試的時候必須按照這個路線行車;第二,整個過程不能夠壓到兩邊的黃色實線;第三,車子必須正好停在框框裡面,前凸後翹什麼的就直接不合格啦;第四,車速可以無限慢,但是中途不能停車或者熄火,然後要在四分鐘之內完成整個項目。”
視頻裡田野把要點交代完了,鑽進車裡一邊示範,一邊講解:“上了車還是一樣的先調整好座椅、後視鏡,觀察左右情況,繫好安全帶,左腳離合器踩到底,點火之後,換倒檔,左腳緩慢輕擡離合器,車子就開始慢慢後退啦,雙眼盯着左後視鏡,注意控制好車速,看到左後視鏡裡出現右邊的起點感應線,立即向右打完全部方向,保持緩慢的車速繼續後移,這時候要觀察右邊的後視鏡,角度合適的話就直到車身和邊線平行,把方向回正,到達停止線時踩下剎車。這裡有一個問題,打方向的時候會出現過早或者過遲的情況,等一會兒我教你們怎麼修正方向……”
凌瀟在一邊露出半個臉嘲笑:“咱們的唐僧進入唸經模式!”何鈺子的畫外音精準打擊:“總比你一臉臭屁騷包來得好,唐僧至少是個帥哥!”凌瀟回她一句:“知道你是重口味,情人眼裡出西施!不對,出高倉健!”何鈺子氣得大吼:“我就是喜歡大叔,怎麼樣怎麼樣!”
蘇立面無表情叉掉視頻,關了手機。
午餐是公司小食堂準備的,蘇立和歐凱迪坐在單獨隔出來的小廳用餐。“蘇睿那邊什麼情況?”
歐凱迪趕緊彙報:“昨晚剛通電話,那邊進展順利,這一批貨成色很好,拓展了兩家新供貨商,而且有家供貨商有自己的礦牀,初次合作他們很有誠意,總體價格對我們有利。貨物預計兩天後到達廣州,補充倉庫、供應下季度生產不成問題。”
蘇立點點頭,非洲兄弟認錢不認人,國外的供貨需要隨時盯着,才能擁有第一手挑選權。這幾年全靠蘇睿在國外認真淘好貨、維護業務關係,蘇立心疼弟弟辛苦,但沒辦法,其他人她信不過。
“這批貨裡有沒有特別出彩的?”
歐凱迪痛苦地抻了抻脖子,嚥下嘴裡的飯菜:“澳大利亞黑歐泊、墨西哥火歐泊有幾個大顆粒,濃彩黃鑽有個上5克拉的,祖母綠5至11克拉有一巴掌。”
蘇立堅持公司每年生產一批收藏級別的成套珠寶飾品,品質特別好、大小達到拍賣或收藏級別的寶石,會單獨購入,由她親自設計,親自監工鑲嵌,尋找合適時機在國內一些小衆高端珠寶拍賣或者品鑑會上拋出。
不見得能賺多少錢,有的寶石甚至壓在手裡幾年都找不到合適的主人,但這是展示公司實力和自身專業水平的重要手段,蘇立和她的百合珠寶,雖然看起來規模不大、不溫不火,但也因此在業內保持着一席之地。
“喬琳娜是怎麼回事?很少說話,工作不在狀態,見了我老遠就躲。”半天又憋出來一句。
早就說過了跟Boss一起吃飯是人間一大酷刑,能躲就躲!碰上Boss不高興吧,滿面寒霜,一言不發,吃肉還不讓吧唧嘴,氣氛冷到胃裡的食物都要凍結;遇上Boss高興吧,問這個問那個,你還得低眉順眼地回答,這還讓不讓人好好吃飯啦!
歐凱迪忍無可忍地扔下筷子,氣鼓鼓地說:“我媽媽說吃飯的時候不能講話!”人家可是早餐都沒顧上吃就奔去接你了好嘛,空着肚子又是開會又是跑倉庫的累了一早上,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好嘛!
蘇立被他嚇一跳,瞪了他半天,抽了張紙巾擦了擦臉頰:“那你媽媽有沒有說過,說話就說話,不要到處亂噴飯?”
整個下午,蘇立走出自己的辦公室兩趟,感覺公司氣氛很奇怪,因爲她的員工居然在不怕死地對她指指點點,還露出曖昧的笑容。
這是在鬧什麼鬼?她把歐凱迪叫進來,黑着臉說:“這些人吃飽了撐的沒事幹?嫌上季度獎金太高?”歐凱迪趕緊屁滾尿流地滾出去警告各處。
財務部秘書送資料過來,蘇立低頭簽字,眼睛餘光掃到年輕靚麗的小妹正盯着她看,臉上又是莫名其妙的笑,好像在說“老紙知道你的秘密”。
蘇立擡頭看她,雙手交叉在胸前,面無表情地問:“我臉上長了花?”
小秘書嘻嘻一笑,大着膽子拍馬屁說:“Boss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臉上比開了花還漂亮呢!嘻嘻嘻。”
蘇立一臉疑惑地瞪着她飄然而去,臨出門這妮子還衝她擠擠眼睛,這是活膩了?
歐凱迪進來了,也一臉促狹的笑:“蘇總,咱樓門口被堵了。”
樓門堵了?爲什麼?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有個毛孩子,把跑車停樓門口,車裡裝滿玫瑰花,都堵兩個多小時了。”
跑車我沒有,玫瑰花也不是我弄的,跟我有什麼關係?蘇立一臉問號。
“估計這孩子喜歡的女生一直不露面,他就一直等在外面,逢人就讓人家給他喜歡的姑娘捎句話。嘿嘿嘿。”
所以這到底跟我有什麼關係??都閒着看八卦不用工作是吧?
看着蘇立那張忍無可忍快要發飆的臉,歐凱迪實在憋不住了:“哈哈哈哈!那小子逢人就說,哈哈哈哈,麻煩你見到十七樓的蘇立,啊哈哈哈哈,跟她說一聲,說一聲我喜歡她,我在樓下等着她,哈哈哈……”
公司裡的人都輪番到樓下去參觀過蘇立的愛慕者了,凌瀟對每一個前來圍觀的人都彬彬有禮地微笑着致意:“麻煩你見到十七樓的蘇立,跟她說一聲我喜歡她,我在樓下等着她。”大家都愉快地偷笑着交頭接耳:“哈,小鮮肉!一開始還以爲是哪裡來拍劇的練習生。”
“對喔對喔,又年輕又帥氣,看他開的車,好有錢啊!”
“他成年了嘛?原來我們Boss好這一口啊!”
……
蘇立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看着螞蟻洞口一樣熙攘的樓口,滿頭黑線:“把他弄走。”
歐凱迪歡快地說:“我跟他說了呀,我們Boss不在,你改天再來。他說他知道喜歡神仙姐姐肯定不會一帆風順,不會輕易走的。”
改天再來?蘇立瞪着他,怎麼會有一種他根本無意解決問題,反而希冀鬧劇愈演愈烈的感覺?
“我不管,你搞定。”
歐凱迪爲難地說:“這個,別的事我能搞定,感情的事……”蘇立又有一種想給他一個窩心腳的衝動。
“這孩子說給你打了很多電話,發了很多短信,你都沒有回覆,肯定是覺得他不夠誠心,所以親自來了。我說,你幹嘛不給人家回一條啊?哪怕直接拒絕也免除了麻煩啊。”歐凱迪說着,又有一種想不管不顧爆笑出聲的衝動。
經他提醒,蘇立想起來了,上午嫌短信提示聲煩人,手機調了靜音。她掏出手機來看,果然有十幾個未接來電,外加十幾條圖文並茂愛心滿天飛的信息。
“哎,這年頭,這麼純情的孩子可少見啦,不如Boss你從了他吧……啊!奶好痛!”話沒說完就變成了慘叫,桌上一本厚厚的資料準確無誤地砸中他胸口。
蘇立頂着衆人目光,目不斜視地走進電梯,歐凱迪跟在後面,狐假虎威地威脅鬼鬼祟祟欲蓋彌彰的下屬們:“看什麼看,都不用上班是吧?嫌上季度獎金太高?”
苦等兩個多小時的凌瀟看到蘇立終於露面,激動地手捧一束鮮花迎上來:“神仙姐姐,送給你!”
蘇立示意歐凱迪收下:“謝謝。”與他錯過身準備離去。
“喂喂,神仙姐姐,你去哪兒?等等我呀!”凌瀟追上去問。
蘇立說:“不好意思,出去談生意,不方便帶小朋友。”
歐凱迪一個沒忍住,笑噴了。人家都不嫌你老,你又何必嫌人家嫩呢。
凌瀟不以爲意地聳聳肩:“我就知道你要這麼說。愛情哪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前因後果,你沒有聽過嗎? 看了《神鵰俠侶》知道年齡不是問題,看了《斷臂山》知道性別不是問題,看了《金剛》發現原來物種也不是問題,想起《人鬼情未了》才真正懂得,死活都不是問題。我在你公司等了兩個多小時,只想顯示我的認真和誠意。”
蘇立的雙眸變得深不可測,年輕人的感情真是奇奇怪怪、不講道理。她淡淡地說:“哦,太不巧了,我有男朋友。”
“哈?”凌瀟根本不信。
蘇立隨隨便便地把歐凱迪拉過來。
圍觀的人裡有公司員工,聽聞此言,他們吃驚地捂住了嘴,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早就覺得這兩人過從甚密,遠遠超越了上下級的關係,原來竟是隱藏很深的情侶!不過看歐經理平時忍氣吞聲的可憐樣子,家裡供這麼一位威武霸氣的Boss也太慘了吧……
歐凱迪欲哭無淚地看着蘇立,你這樣拉我擋箭真的合適嘛?
他拖着哭腔說:“Boss,我生是你蘇家的人,死是你蘇家的鬼,你可得對我負責啊!嚶嚶嚶。”蘇立猛翻白眼,想一腳踹死這個矯揉造作的嚶嚶怪。
衆人看到他幽怨的眼神,不禁深深地同情起他來,真是太不容易了,原來平時的嘻嘻哈哈都是強顏歡笑啊……
凌瀟哈哈一笑:“少來了,他明明是你的司機!什麼時候成你男朋友了?”
歐凱迪感激地猛點頭,是啊是啊,與其有這麼一個冷麪女友,哥寧願攪基啊!
蘇立則繼續隨便:“昨晚。”
“騙人!我不信。神仙姐姐,我請你吃飯!你喜歡西餐還是中餐?”
凌瀟稚氣又認真的表情彷彿擊穿她武裝到髮梢的厚厚鎧甲,直抵無所畏懼的十七歲。但也只是晃神一秒鐘,蘇立高跟鞋無情地敲打着路面,也無情地敲打着凌瀟的心:“我有飯局。下次記得提前預約。另外,我叫蘇立。”
凌瀟不甘心地看着蘇立上了車,歐凱迪衝他做個鬼臉,鑽進了駕駛位。
“好極了!對於我這樣的24K純金好男人來說,有難度纔有意思!”凌瀟微笑着跟圍觀的人揮手告別,鑽進車裡,緊緊尾隨着前面蘇立銀白色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