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那時我的記憶還沒有完全恢復，我以爲——”
“我聽到了的。”喬心繪轉回眼神，她有些癡有些痛的低語，“父親逼我打掉孩子，我一直不知道原因，現在知道了，他是不想讓我懷上仇人的孩子。可是宋祁楠，你知道嗎，明國文是誰我都不知道，我爲什麼要替他揹負仇恨，我只是恨，恨你這樣無情。我在醫院的走廊上，被逼着要打掉孩子，可是你，卻幸福得朝着世人宣佈你們即將訂婚……”
“真是諷刺啊……我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跟你走到一起的。宋夫人不喜歡我，讓我離開你，父親也不會同意我跟你在一起，可是我只是那樣小小的期待着，就算不能跟你在一起，至少還有一個孩子……你爲什麼要這麼殘忍，這個孩子他做錯了什麼！”
“心繪……你聽我講……”
“我不想再聽你講什麼了，我欠你的，就當一筆勾銷了。你們都給我退出去，否則，我就殺了她！”
狠厲的話從她嘴裡毫不留情的說出來，她朝着胡筱的胳膊開了一槍。或許天生留着明國文的血，她竟然能無師自通槍支。子彈擦過胡筱的胳膊，血瞬間就流了出來。
“退出去！”
這一次，黑洞洞的槍口對上了胡筱的眼睛。
看着胡筱痛哭又不敢哭出聲的樣子，喬心繪只覺得心底涌上一股暢塊感。
“喬心繪！”宋祁楠厲聲喊道，他的眸中蘊含着某種痛苦，“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還不快點把槍放下，外面都是警察，你要是再開槍，連我也保不了你了！”
“呵呵……”喬心繪輕輕的笑了，眼裡全是諷刺，“你是我什麼人，憑什麼保我？我自己都不想保我自己了，你還想保我？”
“心繪……”
“退出去！”喬心繪眼裡滿是狠色，“讓他們走！”
宋祁楠閉了閉眼，而後朝後揮了揮手。
“老大！”擎非有些不甘的看着前面的一羣人。好不容易重新將明安一羣人抓住，難道又要放走他們嗎！
“讓他們走！”
身後的直升飛機重新着陸，一行人都跟着陸陸續續的退開。
明安抿了抿脣，就去拉喬心繪：“這裡已經容不下你了，跟我走。”
喬心繪卻甩開了他的手：“你不用管我，你走你的。”
喬心繪挾持着胡筱，一步一步跟着往後院退去。
肚子裡陣陣的疼痛傳來，她已經完全感受不到了。心裡是一片莫名的空洞，像是巨大的黑洞，無止境的掉落，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終於來到後山。
跟前山的綿延逶迤不一樣，後山下面就是陡峭的峭壁，幾乎呈九十度矗立，下面便是奔騰的江水。
喬心繪一步一步帶着胡筱往後走，走到峭壁邊了。
宋祁楠一行人已經跟了過來，見她這樣，他的眉已經擰得死緊，眼中暗藏了一絲害怕：“心繪……不要再往後退了……我向你保證，明安他們我不會動，只要你走過來，把胡筱帶過來……”
喬心繪看了眼還沒有上飛機的明安，再看了眼宋祁楠。
這一切沒有回頭路可以走。
自己是明國文的女兒這件事估計在明天早上就會成爲各個地區的頭條。
一個黑幫頭兒的女兒；還朝胡軍長的女兒開過槍；掩護了黑幫團伙安全離開。
每一條，都是將她打入暗無天日地步的枷鎖。
宋祁楠此時的話，怎麼可以相信。
他不過是怕自己，連帶着胡筱一起跳入江中吧。
呵……
這個男人，說愛自己的時候繾綣溫柔，不愛便如此決絕的對待自己，如果……
她心裡突然升騰起一種瘋狂的想法，如果胡筱就這樣跟自己一起跳下了懸崖，是不是他也會像她這樣痛得無法呼吸？
心像是被一隻枯萎的手抓住，緊緊的，狠狠的，帶着難以平息的仇恨，帶着瘋狂的報復念頭。
只需要輕輕的那麼一下下，胡筱就會死去，她的手就會沾滿鮮血，他會痛不欲生，而她，則會萬劫不復！
身子開始細細密密的顫抖，說不出是害怕還是什麼。
她突然擡頭看向宋祁楠，眼裡有着不顧一切的瘋狂：“宋祁楠，我再讓你選一次，是選她生——還是我生？”
宋祁楠的嗓音沙啞，他眸光沉沉的盯着喬心繪，良久才扯了扯嘴角：“我希望你們都無事。”
雖然早已知道這樣的答案，喬心繪的心還是被刺了一下。
哪怕是一次欺騙都不願意給自己。
“恩，好。”她笑了笑，點了點頭，突然將胡筱給推了過去，“你不是想讓她平安嗎？”
她看向已經被手下強行拉着登機的明安，嘴角挽起一個淡淡的弧度。
迎着夜風，迎着昏暗的火光，她的臉上被倒映出一股子決絕，就像當年，她不顧一切想要救喬氏，對他說用什麼換都可以，包括她的身體。
宋祁楠開始害怕，他有些顫抖的一步一步走了過去：“心繪，你聽我說……我已經記起來了，我知道自己錯了，你不要做傻事，給我補償的機會好不好？”
喬心繪卻彷彿充耳未聞。
“祁楠你記得你給我過的第一個生日嗎？”不等宋祁楠說話，她徑自道，“我那時並沒有愛上你，可是當看到你給我鋪的十里桃林，我心裡第一次感動，我那時還沒有預見愛上你的後果竟是這樣！如果知道今日的後果，我，寧願當初沒有愛上你！”
手槍被她鬆開滑落到地上，她的身子微微前傾，下面就是咆哮的長江——
“喬心繪，那碗藥，只是普通的藥而已，根本沒有對你的孩子造成什麼傷害！”空中直升飛機的盤旋聲一聲一聲傳來，伴隨着的，是明安淡漠卻已經按捺不住壓抑的緊張的聲音。
如果說他最後還對她帶有那麼點的遷怒，那也隨着今晚她出乎人意料的舉動而消逝了。他或許永遠也沒法將她看成自己的妹妹，但她卻是自己父親的女兒。
然而——
誰也沒有看清那一秒是怎麼飛逝的。
只聽到一道槍聲——
本已經因爲吃驚而又站穩身子的喬心繪，被子彈射中了肩膀，她的瞳孔驚恐的放大，重心不穩，失足往峭壁下摔去。
那一瞬，宋祁楠彷彿感覺到了自己的心靜止了。
夜風輕輕的吹拂着這一片山崖，喬心繪最後的表情由驚恐變成悲傷，而後變成了面無表情——她看着奔過來的宋祁楠。
她看着他臉上的害怕，她看着他臉上的痛苦，最後心裡有了一種解脫的感覺。
他終究還是對她有感覺的，哪怕他要娶的人不是自己。
“不……”
宋祁楠猛地撲過去，卻因爲距離太遠，只能生生的看着她摔下去。
他肝膽欲裂，臉已經完全扭曲，額上和手上的青筋在不停的跳動，彷彿隨時都有爆裂的危險。
想到喬心繪剛剛對自己失望透頂的話，想到她再也不會嬌羞溫柔的出現在自己面前，想到從前的種種皆會成煙，他就感覺無法呼吸。
明明……結局不應該是這樣的，只要他帶回胡筱，他有辦法讓這裡的一切都變成一個秘密，可是爲什麼，她卻不給他機會？！
他突然也往前走去，只有那麼三步……那麼兩步……還差一步就可以跟她一起走了——下一瞬，卻被容四和擎非給攔住了：“大哥你要做什麼！”
容四的臉同樣扭曲，他望了下山崖下激起的水花，悲哀的臉瞬間面無表情：“大哥，她已經走了，你……節哀吧。”
早已扔給了擎非的手機突然鈴聲大震，擎非看到來電顯示，像是突然看到了救兵一樣，連忙接通了放到宋祁楠耳邊。
裡邊是宋夫人焦急的聲音：“祁楠你現在在哪裡？心繪肚子裡的孩子是你的，是我們宋家的孩子，你一定要把她帶到家裡來！從前是媽的錯，媽不該自作主張讓她離開你的，你車禍前，是因爲媽逼她離開你的，你不要怪她。媽也想通了，既然你們互相喜歡，媽不想再抗拒她了，她是個好女孩……喂……祁楠，還在聽嗎？喂？……”
嘴角似乎嚐到了淚的味道，很苦澀。
擎非和容四震驚得看着落淚的宋祁楠，心中同樣苦澀萬分。
容四接過手機，有些不忍的道：“伯母，心繪她……已經掉下懸崖，現在……只怕是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