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館長手裡拿到的那副《離岸的龍翼》，是以當年伊雯雅女皇的座艦，也是銀河帝國皇家艦隊的總旗艦——不死鳥號爲主題而畫出來的。
赤紅如火焰，金黃若晨曦的船體懸在黑暗的天穹之中，彷彿照亮了整個宇宙。
餘連很喜歡這幅畫，便決定以後若是有了自己辦公室，就掛在裡面妝點一下吧。當然了，如果以後缺錢，賣掉也是沒問題的。據他自己所知道的，薩隆雖然不是什麼頂尖的大畫家，但其中年成熟以後的作品，都是一千萬以上了。
相比起來，一直掛在歷代公爵辦公室裡的那副《衆神殿》，作爲繪畫作品，確實就只能算是平庸之作了。
那位慈眉善目且人品高尚的老館長貝魯爾先生說得沒錯，它的技法很成熟，然而也就僅此而已了。如果真流到市面上，最多也就能進入三流畫廊，運氣好的話，大概能以萬兒八千的價格賣給一個附庸風雅的中產階級吧。
按理說，已經拿到名畫的餘連，是不應該對這樣的庸作剛興趣的。
“可是，作爲一個成熟的大人，我應該什麼都要？不是嗎？”餘連站在卡爾撒二世生前唯一的作品——《衆神殿》之前，這樣地對自己說。
現在是當天的深夜凌晨3點鐘，餘連現在正站在獨立紀念館，那個歷代唐懷瑟公的辦公室中。
畢竟只是一個普通的博物館，既不是帝國皇宮也不是聯盟大統領府，沒那麼多嚴密的監控和訓練有素的保安。餘連，身爲一個經驗豐富的海……遊俠，想要不驚動任何人摸進來，當然也是挺簡單的。
他甚至都不用動用自己壓箱底的兜帽潛行流，既沒有傷害值夜班的那五個保安和勤雜工，也沒有驚動正在房頂上打盹的那隻黑貓，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摸了進來。
當然，爲了以防萬一，他還是踩着靈性步伐，隱藏在燈光交錯的陰影中，認真檢查了整個館內，確定和藹可親與人爲善的老館長先生確實不在，方纔又一個人返回了公爵的辦公室中。
餘連摩挲着下巴，上下打量着面前的這幅太過於寫實的畫卷。
這玩意已經在這裡掛了小三百年了。要說是沒有人注意到這裡的妖氣，那應該是不太可能的。譬如說，那位慈祥和藹且熱情善良的館長先生，在這裡堅持了到了半邊身子如入土了，真的是因爲他是唐懷瑟公爵的家臣，是個有情懷的人？
所謂遺老遺少都是指着情懷來勉強活着的，這或許確實是個很充分的理由吧。更何況，就算是以超凡者的靈性眼光來看，這幅《衆神殿》也確實和普通的景物畫沒任何區別。
老館長恐怕已經把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了吧？
餘連駐足觀察了一下，又戴着手套摩挲了一下。
這一次，《衆神殿》上也確實沒有什麼細微的凹凸不平，也就是說，上面並沒有用物理手段來留下什麼秘文或信號。
餘連又退後了一步，從口袋中摸出來了一個噴霧瓶，朝着畫面就是一陣吱吱。
他手裡的是一瓶自己調配的“考古用”萬能清洗液。大多數都是世面可以買得到的化學材料，唯一稍微貴重一點的，便是零元素中便是銀曜石和真知結晶。前者的屬性是“幻”，後者則是強化對物資和靈魂的本性認知。那麼，一旦將其通過某種科學的方式結合起來，那便具有了所謂破除僞裝，迴歸真實的屬性了。
是的，這真的是一種“科學”。只要有了有了配方，有中學化學實驗室的設備，以及足夠的材料，連孩子都可以調配出來了。
這種真的很科學的效果也真的也很簡單，將其潑在通過靈能變裝的人身上，會讓其迴歸真實。將其潑在一些用靈能手段隱藏的物件上，也能讓其恢復原貌。
這種洗滌液被稱爲“真實水”，配方來自於聯盟後世的那位隻眼無骨的智慧女神小姐。殘酷的命運讓她失去了很多，卻也讓她得到了更多了。
可以說，這個宇宙的科技和歷史進程，確實是被以她爲代表的後世風雲人物們生生地往前推動了一大步呢。
譬如說，餘連手中的這個真實液，便確實是其中之一。拜其所賜，神秘學機關的設計者們的日子是越來越不好過了，耍弄幻術的欺詐師們也被迫要提高技術水平，而考古學也因此被往前推動了大大的一步。
在這種來自後世的“科學手段”的來的液體灑在了畫上，頓時便隱沒了進去，幾乎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然而，整幅畫卻表現得相當穩健，幾乎沒什麼變化。
餘連已經做好一無所得的心理準備了。他雖然覺得這幅畫是最可疑的，但畢竟沒什麼證據。因此，他花了將近1000萬，給自己配齊了相當分量的靈液，已經做好把整個館都噴上一遍的心理準備了。
反正，所謂的“真實水”是無色無味的，而且蒸發起來比普通的水要快多了。
過了幾分鐘，畫面上依然沒什麼變化，餘連稍微有些失望，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卻忽然注意到，畫框的下沿，似乎有了一點點變化。
餘連將手伸了過去，輕輕地撫摸了一下，終於感受到了非常微笑的凸起和凹陷。
他迅速將這些信息在腦海中復原了片刻，很快便重組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上次是法符爾龍文和羅安符文，這次又變成科羅米人的汐文嗎？”
科羅米人，便是那羣有着冠絕銀河的生物科技的技術種族。他們是在深海中發展起來的文明族羣，但本身卻是一羣知足常樂毫無攻擊性的技術宅，並不樂意在遨遊太空，更喜歡帶着深海之中的實驗室裡研究各種古怪的生物科技。
這也是爲什麼他們明明有高超的科技實力，在未來的下場卻比共同體還慘的原因之一了。
說回所謂的“汐文”吧，乃是科羅米人用於科學研究和記錄的一種秘文，只有科羅米人的科學官們才允許學習和掌握。這當然是爲了保守己方技術的秘密。
這個種族雖然是沒啥攻擊性的技術宅，卻也不是什麼聖人。就指着手裡的技術全銀河接訂單，才能過上舒適富足的生活呢。
……當然了，這都是科羅米人的母星被變成礦之前的事了。
他們的母星變成礦之後，技術宅種族就變成了沒有家園，沒有政體的流浪民族，很多秘密自然也就保守不住了。
餘連覺得這個機關的設計者一定是個賤人。如果沒有自己的真實水，恐怕便是連聖者都難以捕捉到這幅畫上的神秘性質。這哪裡是在藏寶，分明是準備讓寶物再也不見天日了吧？
這真的是專門留給後來人的？夏莉就算是真的找上門來了，以她那特別沒文化的尿性，應該也是查不到這一步的吧？
……嗯，不對。夏莉應該有吞噬的能力，這不屬於她靈能的範疇，而是屬於蟲後的生物特性。她可以吞噬生物的身體獲得某些特性，也可以吞噬智慧生物獲得某些知識，甚至還有吞噬非有機物乃至於靈性物質的能力。
另外，再仔細想一想，盛產生物科學家的技術宅種族，柯羅米人的母星，當初就是被蟲羣天災徹底佔領。聯盟的軍隊表示“爲了整個銀河文明和全宇宙的福祉，爲了大義，絕不能放走蟲羣的任何一個細胞！”，這纔出動巨像把那顆宛若藍寶石一樣美麗的星球變成礦的……
細思雖然並不能形成了推理的邏輯線，但依然還是恐極啊！
嗨，夏莉小姐不可名狀的能力實在是太多了，不能細想。果然還是先奪機遇和氣運，再直接弄死的好。
餘連斟酌了一下，還是將組合出來的汐文寫在了終端上。他默唸了一下，莫名地覺得羞恥，但還是用細胞活化的能力壓住了聲帶，用如同毒蛇吐信一般嘶啞的音色，念出了柯羅米汐文的發音。
“我只希望你明白，爸爸愛着你！”
雖然明知道這裡沒其他人，但餘連依然想要捂臉，如果不是那邊的畫面上再次出現了變化，他說不定就這麼做了。
是的，對面的《衆神殿》確實出現了變化。在普通人眼中，這或許依然是一副很普通的景物畫，但在靈能者的感知之中，畫卷中的一草一木，彷彿都活了過來。他只要再向前一步，就會穿越一個時間和空間的阻隔，進入畫中的世界。
而且，這幅畫和上次的只是將靈魂拉進去的“精神寶庫”不同，無論是規模，還是神秘學強度都不可同日而語。
……芥子世界嗎？
這至少是八環巔峰才能玩得出來的操作啊！
薩爾文伯爵，一個在帝都的爭奪中事變，最後寄情於地球山水的文青？
卡爾撒公爵二世，一個“鄉下”領主？
八環的“半神”？
餘連覺得自己似乎再一次，離自己上輩子都沒有解開的某個秘密，是越來越近了。
他沒有多做猶豫，再次檢查了一下自己所攜帶的裝備，深呼吸了一口，邁步向對面的《衆神殿》虛跨出了一步。
下一秒鐘，他的身形就這樣消失在了原地，就彷彿一開始就沒有出現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