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9章 不穩定的門
他們所指的，當然便是天樞星系中第7軌道上，那顆散發着壯美而溫潤光暈的蒼藍色巨行星了。
在那場史詩般的利維坦討伐戰之前，那個壯美的巨行星，一直是這個星系中最美麗的星球，可比忽明忽暗還在發抖的慘白色天樞恆星華麗多了，充盈着一種深邃而神秘的韻律感。
如果提前知道，這個巨行星裡養着一頭殖星巨獸，大家一定會覺得更加神秘的吧？
總而言之，戰鬥畢竟是以討伐者的勝利而告終的，羣星中的利維坦隕滅於星空之中，化作了天樞恆星的養分。而餘連卻依稀還記得，那個彷彿巨獸卵殼一眼的天樞7號巨行星，也在那段時間發生了相當壯美的天象變化。
根據小白他們的報告，在植星者現身之後，包裹着天樞7號行星的藍色外殼，在隨後一個多月時間中持續燃燒着。那沸騰而熾熱的光亮一度蓋過了還沒有完全甦醒的天樞星的太陽，持續產生的光與熱是何等的熾烈，甚至還對附近的小行星帶造成了惡劣的影響。
隨後，藍色的氣態行星化作了一個不斷燃燒的火球。火焰宛若不斷變化的洋流似的，在星球的表面波動着，間或還會在能量和光熱的纏繞中，化作彷彿海溝一樣深深的縫隙。縫隙之下，便會露出了內裡的星球主體結構。
根據當時探測器拍攝，那實心的結構還真的呈現出了金屬的銀灰色。初步判斷，如果藍色的氣體燒光之後，是會出現一個周長將近四萬公里，彷彿足夠共同體所有的採礦船挖上一兩千年的。
這樣的星體，自然也構成了非常奇妙的強磁場現象。這也正是大家一開始會想着花費兩個白玉京，在這裡修建軌道物理實驗室的原因了。
只不過，大家也確實沒有想到，在強力的磁場作用下，居然還有意外之喜。
餘連的視線在深藍色的巨行星上掃過：“我聽說，天樞7號燒了一個多月……”
“足足燒了43天多，1047個小時。”白梓琪趕緊補充道：“在第21天的時候，表面溫度達到了一萬三千度。”
“這便已經達到太陽表面溫度的兩倍以上了。”餘連盤算道。
“那段時間，天樞7號實際呈現的是壯美的深紅色，和天樞主星的橙黃色於天際同輝。”齊先生也插話道：“那可真是一場宛若夢幻的壯美盛景，老夫因此還作了一篇散文，起了個名字叫《芬芳》什麼的。”
這個，深紅色的猛火，又到底是怎麼和“芬芳”扯上關係的？餘連覺得果然還是自己缺乏頂級文學家的想象力，不過，他還是好奇道：“您的《星河軌道》中，好像沒這一篇文章。”
《星河軌道》是齊先生在擔任星區長官之後，用他偶爾留下的隨筆們編成的散文集。在餘連看來，這總有點帶貨整出來的定製文的嫌疑，但總體的質量也還是不錯的，至少不會讓齊先生晚節不保。
算算時間，如果這篇文章是在天樞戰役之後寫的，應該是能趕上出版的。
齊先生髮出了爽朗的笑聲：“當然是爲了保密了。我在擔任星區長官的時候，寫下來的東西還是很多的，只等着死了以後出版了。”
他又道：“要是真有人這時候來了天樞，看到現在這一幕，怕不是以爲我已經老糊塗了，那纔是晚節不保啊！”
是的。現在懸掛在天樞星系第7軌道上行星，依舊還是那個深藍色的氣態巨行星，就和那頭利維坦植星者復甦之前一模一樣。不管是熊熊燃燒的巨大火堆，還是實心的金屬星球，都彷彿是大家的羣體幻覺一樣。
“所以，那些藍色是什麼？幻覺？”餘連終於好奇道：“還是輕元素像是雨後的真菌一樣長出來了？”
“……那場面，可比雨後的真菌要壯觀多了。”小白嘀咕道。
見大家都看向了自己，他趕緊陪着笑補充道：“通過儀器的探查，確定還是氫、氦、氖等輕元素，在低溫的作用下便可以構成穩定的液態金屬層，除了磁場變化過於強烈之後，和所有的氣態行星沒有差別。至少，最開始的觀測是這樣的。可是，您說得沒錯，這些元素像是憑空鑽出來似的。”
“當火焰熄滅了之後，我們的觀察儀器捕捉到了有規則的固體存在，但這個信號也只持續了不到三秒。”季諾夫教授一邊介紹着，旁邊的小白則繼續操作着自己的終端，調出了當的畫面。
餘連便只看到，照亮了黑暗宇宙的巨大火團，正在迅速熄滅，光亮當然也在不斷熄滅。光影交錯形成的視覺錯位中，依稀能捕捉到一絲帶着金屬光澤的弧形。
可是，沒等到儀器把這些弧形的結構完全捕捉到，便之間biu的一下，比起火團要膨脹了不止一個數量級的藍色便憑空綻放了出來。
於是，一個嶄新的，完全滅幼一絲絲改變的天樞7號巨行星，就這樣出現在了大家面前。
餘連嘖嘖稱奇。他見多識廣，已經見過各種各樣壯美神秘偉大的星象變動了，但天樞7號的原地滿血滿狀態復活，也從未見識過。
“那麼，這些氣體是真實存在的嗎？還是幻覺而已？”餘連又問了一遍。
“您發現了最關鍵的問題。儀器顯示出來的數據，它們應該是存在的，但我們的氣態採礦船抵近的時候，卻沒有采集到質量的物質。我個人覺得，這或許是一種保護機制。”季諾夫教授道：“我冒險讓巡天之眼執行了抵近偵查任務。這是巡天之眼9號，在沒入行星藍色外層之後，拍下的畫面。”
季諾夫教授向小白點了點頭，後者則又調整了一下終端，便打出了一個表滿了各種數據的星球幾何結構圖。
在巨行星的內部，並非一個由岩石構成的行星內核，也沒有大家想象中的實心金屬星球核心。甚至說，就連外層那深邃的藍色巨行星外殼，也都不見了蹤影。
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個散發着溫潤而聖潔銀光的球體。在遙遠的太空中看過去，說不定還有人會以爲那是另外一個小號的太陽。可是，那舒緩的銀光不見任何的刺眼的鋒利，灑入人的眼中，便也只剩下了一種驚心動魄的玄妙和壯麗。
銀色的球體包裹在了金色的邊框之上，莫可名狀的玄妙能量在邊框上順暢地流動着。於是，那些巨大的環狀之上，凹凸不平的起伏中泛起了靈光，彷彿是在發光的靈能符文似的，每一道都蘊含着宇宙的秘密和規律。
只不過，那些靈能符文，每個卻都有一座千萬人級的都市般巨大。
用膝蓋想也知道，這分明就是一個恢弘的人工造物，這也是超過了現有文明所想象的偉大人工造物。
神聖的金黃色邊框，宛若星象儀的支架一般環繞着銀色的球體核心，神聖的符文律動着，溫潤的聖潔銀光在其中流轉着，便也中和掉了所有詭異的色彩。
於是，銀光的核心，那個巨大的、扭曲的漩渦，雖然在散發着深邃的氣息，但卻不會讓人覺得恐懼，只有對未知的好奇和期盼，
“我們的巡天之眼是在這裡捕捉到強烈的引力波動的，和南天門的引力模型幾乎是一樣的，這幾乎可以證明季諾夫教授的猜測。”小白道。
“並不完全一樣。”教授卻搖頭道：“和南天門還有區別。它的引力模型並非恆定的。”
餘連很快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您的意思是說，這個星門還不是穩定的。”
季諾夫教授點了點頭。他告訴餘連，他們隨後便命令巡天之眼9號繼續前近。這臺聯盟最先進的無人探測機，在沒入漩渦的時候，有了短暫的信號失落，鏡頭也陷入了一片模糊，但也只是持續了不到半分鐘。緊接着，完整的探測機信號便重新反饋到了指揮部中。
巡天之眼9號毫髮無損地通過了那深邃的銀色漩渦。而緊接着，一連串完全不屬於天樞星系的空間信號，便也傳輸到了星系指揮部中。
又過了整整一分鐘，他們才收到了恆星模型信號，一個很普通的壯年恆星，比復甦之前的天樞恆星要正常多了。
季諾夫教授、小白以及他們的研究團隊，在煎熬和期待中足足又等了十分鐘以上，才終於接到了第一批圖像資料。
一顆金色的恆星，以及四顆行星，其中第2行星軌道上是一顆擁有稀薄大氣和極低冰冠的荒漠星球。確實是非常普通的正常青壯年穩定星系。
“星門？我們到了另外一個宇宙了！”有人如此興奮地叫喊着。
不過，即便是在這個時候，季諾夫教授也沒有排除是一個普通重力井的可能性——雖然重力井躲在行星裡面這種設定也從未聽說過。
他把這個發現報告給了齊先生，後者自然馬上反應迅速，下令對整個實驗室禁言。巡天之眼9號在那個星系中待命了一段時間，己方則派出了自動工作船，攜帶着兩個深空探測器和兩個引力波信標，再次穿過了星門。
這些探測設備很快便工作了起來。十天之後，那個星系的全面模型終於被搭建了出來，開始和宇航數據庫中的已有星系進行對比。
對比工作也花了三天以上的時間。就在大家都以爲，這是從未發現的原因時，卻給出了一個非常喜人的最終結果——這是位於黎明星域邊角的一處星系，暫定名爲DL369。
新大陸的黎明星域畢竟是才發現的星區，大多數星系都沒有進行詳細的探索，也不存在精確的星系模型了。這纔是對比工作持續了那麼長的原因。
即便是這樣，AI還給出了答案的準確率只有百分之74的評估。
……誰說本時代的AI性能不行的？這不是整得挺滴水不漏的嗎？
總之，既然是叫DL369的，便說明這顆星系確實是位於黎明星域的偏僻之地，編號非常靠後，連正式的行政名稱和航道編號都沒有。
無論如何，工作畢竟做到這個程度，已經完全可以證明，這就是銀河系通往新大陸的第8個星門，這個發現也足夠大家歡呼雀躍了。
大家都知道，一旦這個星門確定可以運作，不管以前新神州是如何偏僻的窮鄉僻壤，都一定會一躍成爲宇宙矚目的交通要道。新神州的起飛就只是一個時間問題了。
前提是，現在真的是在和平時期。
實際上，在確定星門背後是黎明星雲的時候，季諾夫教授正在歡呼“老夫的空間分析公式成立啦”的時候，年輕的小白的第一個反應卻是驚嚇。
他可是知道，帝國在黎明星雲一直佈置了相當規模的兵力。只要一想到，這些浩浩蕩蕩的大艦隊是可以從星門方面殺入新甚至的，他就想要發顫。
好在，巡天之眼的信息表明，星門那邊的出口，也是一個外表看來毫無破綻的“藍色氣態巨行星”，這才稍微放下心來。
這種星門的保護機制還是很完善的，不管是肉眼還是探測器，都看不出什麼破綻。而就算是真的有帝國軍路過，應該也不會癲到用船物理穿過氣態巨行星的表層吧？
大概……
此外，也並不都是完全正面的消息。
實際上，在無人機探索的時候，新神州方向便開始着手準備載人通行的試驗了。在隨後的兩個星期時間中，大家一共進行了五次測試通行，都用的是小型客貨兩用船和專門探險船，每次乘客都爲3到5人，卻只成功了一次半。
“……一次我可以理解，無非就是往返都成了。可是，這個半次該如何解釋呢？”餘連表示難以理解。
“呃，就是過去以後回不來了。”小白不好意思道。
“……”
季諾夫教授這才解釋道：“實際上，不只是有人飛船。無人的運輸船和探測器，穿行星門的成功率也不到4成。一旦穿行失敗，便像是直接穿過了一團電磁亂流，會從星體的另外一邊鑽出來，對船體和人員倒是不會造成什麼損傷。”
餘連沉吟了一下，撓頭道：“呃，這倒的確是我沒有想過的。”
這種事情，在另外一條時間線上可沒這麼說過啊！餘連想。
在那條時間線上，天樞星系的植星者甦醒得很晚。那時候，已經是帝國二次征服，藍星共同體覆滅之後的事了。
那個時候，擁有半獨立自治權的新神州，正在謀求建國。
由於其地理位置實在偏僻，統治成本過高，再加上新神州方面表示，可以把天樞星系那個新復甦的聖地星球送給女皇陛下當私人的藏料地，銀河帝國方面最終鬆了口，同意了地球開拓者和共同體遺民們的建國申請。
於是，一個名叫神州星際共和國的新興小國，便在這片遠岸星雲一側的偏遠星區中成立了起來。
當然了，如果帝國知道，第八星門會在這個小地方的犄角旮旯裡面鑽出來，他們或許便完全是另外一個態度了吧。
可是，在那個時間上，第八啓明星門的開啓，這已經是天樞星系復甦十年之後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