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這是當團結要塞是公開廁所，想走就走？想佔就佔？杜卡斯少將不由得側目。他雖然覺得楊希夷是在吹嘴，但又赫然發現，如果對方真的這麼說了，自己居然一定都不會懷疑。
作爲警備艦隊的長官，他偶爾也是在私下吹過“利維坦之戰我指揮”之類的話，但現在想想，自己這輩子都沒辦法這麼理直氣壯地裝上一次吧。
這時候，杜卡斯少將聽到楊希夷又在道：“我一直在思考一種可能性……如果這種情況真的發生，我們也必須提前行動，提前佈局，纔可能對本土的局勢產生一點點幫助。”
果然啊！所謂的高智商的智將，就一定得是神神秘秘纔會顯得高明啊！杜卡斯少將覺得自己又學到了不少。
倒是秋名山中校的眼鏡之下，似乎正在閃爍着智慧的光，若有所思：“這樣也是在冒險。”
“我們每一天都在冒險。而且，通過巴別塔轉移了敵注意力之後，我的風險指數已經下降很多了。”
合着你們都聽懂了啊！杜卡斯少將想。要不是他一把年紀了，現在一定會覺得自己已經被排擠了。
“秋名山中校……在血門被夷爲平地，大半個巴克維王國都被燒成焦土的情況下，塞得星系的帝國主力數次進攻都損兵折將不得寸進的情況下，帝國到底應該怎麼選擇？才能創造性價比最大的戰果？”
其實，這並不是什麼太新鮮的提問。楊艦隊的參謀和決策部門雖然忙着躲貓貓，也時常是會把注意力放在其他戰場上，甚至整個戰局中。
所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楊希夷還是很信奉這個道理的。
倒是杜卡斯少將，在繼續驚訝中。他倒不是覺得不應該關注這個問題，而是原本以爲，這麼高緯度的問題，必須得是戰區長官及其以上，纔有資格關注。
“我不會對塞得要塞發動強攻的。”秋名山八幡的口氣非常堅定。
“哦，即便是帝國在塞得以擎天堡的標準，在大力修建各種軍事設施，且還集中餘連三倍以上兵力的前提下？”楊希夷反問道。
“學生一開始也難以置信了。可是，我的老闆見過，太空城就像是鐵路一樣，總是要修，不修不行。塞得星系畢竟是遠岸航道最重要的交通節點，擎天堡只要修出來了便不算浪費，以後總是能起到效果的。”
“很好。大約是受了那傢伙的影響，你們830屆在思考問題的時候，總是能從更高的維度來評估全局。這就是我其實不如你們的地方。”楊希夷笑了。
秋名山八幡依舊面無表情，只是戰術性地推了推眼鏡，又道：“至於艦隊，以後若真的想要完成對共同體的全土鎮壓，以最快的速度恢復治安和治理，這點兵力或許還不夠。而且……”
“而且他們也在打着殲滅我方整個遠岸集羣的主意，便不會吝於揮霍兵力了。”楊希夷盤算道。
他沒有等來部下的回答，便又開口：“按照航行計劃，霍雷肖·維恩的前哨艦隊，現在到哪裡了？”
霍雷肖·維恩上校所帶領的前哨偵查艦隊，是第一批在巴別塔完成了補給，也是第一批離開艦隊本隊前去偵查的艦隊。
那是由他親自率領的勝利號重巡洋艦，一艘加裝了深空探測器的巡林客輕巡洋艦，一艘郡級輕巡洋艦，和三艘驅逐艦組成的小規模艦隊。
目前，維恩帶領的艦隊已經脫離本隊將近40天了。作爲指揮官，他當然還是有一定的自主權的。
“如果沒有出現任何意外的話，他們已經穿過了曙光星系，走布王航道接近黎明公路。現在應該在DL182到197星系之間的這片區域中。”秋名山八幡很快就打開了星圖，調出了維恩艦隊的航線計劃圖。
他的回答是在開始這些操作之前，說明早已經把維恩艦隊的航向計劃表記在腦子裡了。
“如果他確實已經抵達這裡的話，應該可以偵查到帝國艦隊在黎明隘附近的動向。我們只要再等三到五天，就可以收到更具體報告。”
這便意味着，共同體的艦隊在團價要塞之戰後，第一次行動到了黎明星域的“東段”地區。並且再一次接近了大家曾經戰鬥和生活過的歐諾蒂亞，以及……團結要塞。
這樣的偵查行動不可爲不大膽。可是，根據楊希夷的判斷，帝國圍剿自己的分艦隊規模一直在增大，就算是再嚴密的巡邏網絡，也總是會出現漏洞，這就有前進偵查的可能性。
然後，無畏得彷彿一頭紅毛蜜罐的霍雷肖·維恩自然表示，楊艦隊需要每個人都恪盡職守。哪怕是帝國的巡邏網依然完好無損，敵前偵查也是自己的任務，也必須展開行動。
作爲前敵指揮官，他甚至有自主權，決定是否對帝國的巡邏艦隊和運輸艦隊發起突襲。
當然了，既然是戰爭，風險總是會存在的。如果大家在下個星期收不到的最新通報的話，便證明維恩艦隊其實已經凶多吉少了。
“如果成功收到維恩艦隊發來的敵情，我們的行動？”秋名山八幡問道。
“自然是往歐諾蒂亞方面，和維恩艦隊會和。”楊希夷道。
“如果不能呢？”
“自然是慎重地前往歐諾蒂亞方面，等着和波拿巴艦隊會和。”楊希夷用理所當然的口吻道。
……
事實上，由六艘小卡拉米組成的維恩艦隊，纔剛剛躲開了一次近乎於必殺的獵殺。
“真是危險啊！我們距離被捕殺，也就只是一次偵察機的坍縮了。”霍雷肖·維恩上校，心有餘悸地看着舷窗。那一頭紅髮也耷拉了下來，彷彿從燃燒的火炬變成了若有若無的餘燼。
作爲830屆小夥伴的勇氣和榮譽擔當，獅心會中最勇猛的那隻獅子，維恩幾乎從未表現出這樣的姿態。他自己也知道，如果現在的樣子被別的小夥伴，尤其是被餘連看到，一定是會被嘲笑到下個世紀去了吧。
他本人也總是認爲，自己一定是不可能在普通官兵們面前表現出恐懼這樣的情緒的……除非忍不住。
可現在，勝利號巡洋艦的艦長外加偵查艦隊的指揮官，霍雷肖·維恩上校，戰術性地咗了兩口雪茄，然後衝着舷窗的的盡頭吐了一口煙。
一個小時之前，帝國的那艘速度奇的巴爾巴羅莎號無畏艦，就是從那個方向消失的。
霍雷肖·維恩和他的小夥伴們，當然是有理由心驚膽戰的。在方纔最緊急的關頭，艦隊所屬的五艘戰艦，完全關閉了幾乎所有的引擎、通訊系統乃至於維生系統。所有的成員都穿上了太空服靠着氧氣瓶維持生存。而戰艦則貼在矮行星的背面，把自己僞裝成了隕石的一部分，也即是俗稱的裝死。
至於帝國那艘銀色塗裝的巴爾巴羅莎無畏艦，也隨即穿過了小行星帶。她就像是在追捕兔子的餓狼似的，在小行星帶的空域中盤桓了近一個小時。最近的時候，她甚至距離勝利號所在矮行星只有不到100萬公里。
這簡直就是電影橋段。實際上，這一段還真的發生在《銀河遊俠傳3秘銀馬嘍》的故事中，是宇宙電影史的經典畫面之一了。
可是，作爲專家的霍雷肖·維恩卻對這一段嗤之以鼻。向宇宙之靈保證，自己真的只是就事論事，絕對不是因爲餘連是《銀河遊俠傳》的粉絲，自己也絕對沒有嘲笑那傢伙的品位。
總而言之，或許是宇宙之靈保佑，大家雖然就像是被狼堵住了洞口的兔子，但那頭獵食者終究沒有把嘴探入洞中。
另外，或許這條龐大的帝國戰艦也有別的任務，她本身也並不是完全確定霍雷肖艦隊的存在，終究還是失望地離開了。
有驚無險，但對人的壓力確實是存在的。
霍雷肖·維恩更是玩玩沒有想到，被自己嗤之以鼻的電影橋段還真就發生了在自己身上。就算是以他的恥度，也被迴旋鏢打得有點臉疼了。
維恩道：“我們或許應該在曙光星系那邊繼續躲藏，這樣就不至於被逼的冒險。”
“您的判斷其實正確的。如果我們晚走一步，這時候其實已經被堵在曙光星系了。那裡過於明朗，我們完全沒有躲藏的餘地。”比維恩年長十多歲的艾瑪·鮑爾特中校道。
她是米德爾號巡洋艦的艦長兼艦隊第二副司令。
維恩很感激，艦隊指揮層中有個善解人意的大姐頭來提供情緒價值。
“我們現在更需要介意的，是爲何帝國的主力戰艦會在這個方向出沒。”艦隊副司令官阿迪·邁蘇德中校也道。
這位比維恩年長三十歲的老海員，也算是後者的老搭檔了，從斷罪戰役的時候就在一起合作作戰。現在，他擔任的是偵查用輕巡洋艦長湖號的艦長，外加偵查艦隊的副司令。
維恩也很感激自己有一位經驗豐富的老人家擔任助手，給自己查漏補缺。
他花了三秒鐘時間驅散了剛纔的恐慌，又花了半分鐘時間讓自己重新進入了作戰狀態，開始認真分析起剛纔獲得的情報：“我可以確定剛纔的無畏艦，是巴爾巴羅莎級的3號艦米德亞公爵號。可是，12月的時候，她還在奇蹟之環呢。”
這條情報自然是在奇蹟之環的馬洛溫部發來的。奇蹟之環抵抗的現實意義之一，就體現在這裡了。哪怕是隻剩下一兩個觀測組在兩萬多片大陸板塊中行動，也能夠適時提供現場的帝國軍情報。
“這艘米德亞公爵號，還有聯合公王號，都是爲了剿滅我們，從本土調過來的援兵。我聽說過這種說法。”邁蘇德中校道。
這一次，維恩只用了半分鐘就做出了決定：“那麼，就按照原計劃，繼續沿布（倫希爾特女）王航線，向黎明航道機動。機動目標，修訂爲黎明隘。”
沒有人提出反對。實際上，他們的行動目的本來就包含了對黎明隘和團結要塞的偵查。如果能找到機會對一兩隻缺乏護衛的遊擊艦隊幹上一票大的，那便是更好的了。
至於剛纔差點被帝國的主力艦逮住全滅的這件事，也只是一件小小的意外。
六艘戰艦組成的小艦隊來了一次很是妖嬈的U形轉向，便在40個小時後，又回到方纔遇敵的曙光星系。
很幸運，留在星系中的自動探測器沒有被剛纔過來的帝國艦隊幹掉，這應該是它的外表樸實低調的結果。更重要的是，控制程序經過了重新編寫之後，無人探測機是會感應到本星系出現非識別列表類的航船時，讓自己處於通訊靜默狀態的。
當然，通訊靜默的同時，它的計算機也在持續運轉，會通過星系內部的微妙引力變化和質量流動，來分析敵艦隊的動向。
於是，霍雷肖很快便從探測器的數據庫中，提取了過去40個小時的引力和質量變動數據。
技術團隊早就進入了待機狀態。這段長時間的躲貓貓運動，確實已經讓他們累計了豐富的經驗。於是，也不過就十分鐘之後，一條讓指揮官們眉頭緊蹙的分析報告，就送到了他們面前。
“……泰坦艦？你們可以確定？不是什麼大型的運輸船？而且走的還是1號重力井？”老中校問道。
“帝國在新大陸並沒有裝備這種質量的運輸艦。如果考慮到質量輪廓的投影重合的話，只可能是泰坦了。而且，下官有八成把握，就是火神號。”技術軍官道。
這位技術軍官大約四十歲上下的年紀，正處於技術人員的黃金年紀。他是一位聰明，勤懇以及沉穩的技術人員，而且還是紅星研究所出生的。
霍雷肖·維恩決定完全相信對方的判斷。
可是，既然不存在技術問題，軍事問題便非常令人疑惑了。
“這便意味着，火神號和法瑞爾元帥，已經離開奇蹟之環了？若是走一號重力井的話，便是在往團結要塞的方向運動？那麼，他們目的地會是哪裡呢？”
維恩在疑惑了半分鐘之後，忽然敲了一下手掌：“在這裡繼續疑神疑鬼也沒有意義。傳我的命令，向艦隊司令部發報通知這裡的情況。告訴楊長官，我們會修訂巡航路線，從新聯合航道加速穿行繞過黎明公路，爭取在4月之前抵達黎明隘。”
“您這是準備在團結要塞截殺火神號嗎？”邁蘇德中校笑道。
“如果我手裡有一兩艘企業級，說不定還可以試試。”霍雷肖·維恩道。
作爲老戰友，邁蘇德中校當然能看得出來，這傢伙確實是真心的！
“不過，現實一點的說，還是可以提前趕到黎明隘埋伏，觀察敵人的動向。如果真的發現了泰坦，還可以小型尾隨一段時間，確定她的動向。”
大家總覺得這個命令其實也有點瘋狂，但考慮到霍雷肖·維恩就是這個風格，而且再怎麼說，尾隨泰坦，也總比帶着一兩艘航母攻擊泰坦好聽一些。
不過，艾瑪·鮑爾特中校仔細想了一下那個畫面，頓時露出了不堪入目的神情：“尾（喵）行火神號嗎？總覺得偷感很重啊！”
“不，其實是追擊。”維恩一本正經道：“就算是宇宙之靈來了，我們也是追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