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畢竟還是要安全第一啊!這話就不用說得太細了。耶格爾·索拜克覺得自己的狀態還是比較寫意的。
畢竟也是同僚一場,畢竟也是自己曾經羨慕崇拜的對象,畢竟對自己也是非常友好甚至還有點尊敬,索拜克覺得沙梅恩子爵也是給能處的體面人,自己還是有必要提出一些不太成熟的小建議的。
“實際上,我們的心理上也並沒有攻取要塞的準備。如果強求,或許是會適得其反的。”索拜克又道。
“可是,我們的戰備卻已經做好準備了。而且,索雷恩王殿下,也是希望我們能一舉成功地。”沙梅恩子爵道。
既然是堂堂選帝王的意志,索拜克當然無話可說了,只能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了。
星界騎士卻發出了爽朗的笑聲:“哈哈哈,當然,這也只是索雷恩王期望而已,甚至不能算是命令。大軍作戰,當然以伊肯羅迦元帥的指示爲最優先的。”
實際上,在塞得前線的大軍中,這位新晉選帝王的指揮序列甚至在羅薩奈歐和米薩羅兩位上將之下。如果帝國後續還有增兵,還有有什麼老將宿將到任,說不定順位還得後退。
畢竟,新的索雷恩王尤恩特四世,是個剛滿二十歲,還缺乏實戰歷練的年輕人。要是第一次指揮艦隊,就能因爲血統和身份,凌駕於各路身經百戰的優秀將領之上,銀河帝國早三千年就該滅亡了。
“放心吧,耶格爾,或許尤恩特殿下會渴求軍功,但我卻也已經沒有那種世俗的需求了。”
二十多歲的人,說得話怎麼那麼像快退休的老朽啊!另外,這口吻聽起來怎麼這麼眼熟來着的?
“受過太多次失敗了。現在啊,整個星界騎士團,都沒有人比我更懂逃跑了。這樣的我,如何強求勝利?又有什麼資格強求呢?”
於是,曾經被大多數人視爲騎士團的希望之星,遲早可以成爲騎士團大團長的沙梅恩子爵,現在卻露出了一種達觀而釋然的微笑。
耶格爾·索拜克總覺得這微笑更有既視感了,這就很讓自己非常介意。他足足冥思苦想了超過三分鐘,直到對方已經關閉熒幕,率隊出發之後,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特麼說的不就是自己嗎?
這個,應該不會是受到了我的影響吧?索拜克忽然覺得自己很有負罪感。他知道,自己本質上就是個擺爛的日子人,但並不認爲這一定就是正確的。
對那些勤懇刻苦勇敢無畏的同僚們,其實還是相當尊重的。
“沙梅恩子爵的確是個好人啊!我只是希望,宇宙之靈可以保佑他旗開得勝。”塞爾璐子爵小姐道。她的思路其實挺單純的。沙梅恩子爵既然對自己的長官表現出了這樣的尊重,那自然就是好人了。
相比起來,佩格爾艦長的想法似乎就複雜多了。
“……子爵閣下,不會是投靠這位新索雷恩王了吧?”他道。
你這傢伙,對堂堂大選帝王,和騎士團的高位騎士,就沒什麼敬畏之心嗎?塞爾璐小姐的眼神頓時一下子變得危險了起來。
“你這已經不是無的放矢,而分明是自由心證了。”索拜克也指責道:“上校,艦長,我知道你是看多了禁書的聰明人,但若老是口無遮攔,人就只剩下小聰明瞭。”
“司令官,下官肯定只有小聰明,但因爲知道您是厚道人,所以才口無遮攔的。”佩格爾艦長順理成章地奉承了一句,但還是堅持自己的意見。
“下官確實是有這種感覺。剛纔子爵忽然提起索雷恩王,總覺得有些刻意了。不過,這也很好理解。不說是星界騎士,就算是前線將領,不也總是要尋一個三頭……呃,大戰之前,下官是過於緊張了,抱歉,閣下。下官沒有隱射任何人,真的沒有。”
索拜克覺決定不去和對方一般見識。反正艦長也就只是在自己面前會口嗨兩句,平時還是很可靠的。另外一方面,己方對共同體8號要塞的強攻,也開始了。
相比起行星的重力,這種人工星體的重力雖然並不起眼,但也確實存在的。8號要塞的第一層裝甲外壁之外,還有一層流體金屬層,通過在要塞的自身重力而構成了一道宛若海面般的金屬層。
不過,在流體護盾和裝甲外壁之間,存在着一座縱身高度不超過200米的真空世界。在所有的要塞攻堅戰中,這裡往往也是最激烈的戰場。現在也是如此。
帝國艦隊的炮擊破壞周邊的浮游炮臺,強襲登陸艇便帶着自己的崩解撞角砸了下來。他們的撞角就彷彿是探入泥漿的鑽頭似的,攪起了漩渦。
撞角就這樣隨着漩渦深深地沒入了金屬層的最底部,隨即像是花苞一樣綻放開來,露出了登陸通道。
首先落到戰場上的,是一個裝備精良的工兵團,和三個五組按到了牙齒的擲彈兵連。前者負責用各種手段鑿開外壁,後者則要擔任掩護任務。
此外,8號要塞只是一箇中等規模的要塞,但設有兩門大功率要塞炮,各種各樣炮臺、槍座及其戰機的艙口也應有盡有,密佈在要塞的外壁上。這之間自然是有死角的,也一定有可以直接利用的通道口。
事實上,就在工兵團們剛剛在外壁上布好了像極了鑽井平臺的鐳射鑿壁機的時候,共同體士兵的迎擊也到了。一個距離他們直線距離不到500米的戰機艙口便打開了,從其中涌出來的並非戰機,而是穿着機甲的共同體士兵。
這或許也正是裝甲擲彈兵們的計劃之中。這些精銳帝國士兵,對要塞攻堅已經很有經驗了,關於引蛇出洞的戰術也掌握得非常熟練了。
早已經有了準備的擲彈兵們立即逼了過去,手中的爆能機關炮率先開始了怒吼,很快就把正面的一排共同體士兵逼得踉蹌後退。
帝國士兵們隨即揮舞着刀槍劍戟撲了過去。在這種真空戰場上,能量武器的威力被提到了最大,但相對的,雙方几乎所有呃機甲也都經過了鏡面處理。相比起來,發射鋼釘子彈的電磁步槍的效果或許纔是最好的。
或者說,在任何一個時代,子彈都是最有效的。
可是,帝國的陸戰隊員們,收到了傳統的靈能者和蒂芮羅軍事貴族們的風氣影響,一直都還是很講究“子彈是懦夫,戰斧纔是好漢”的說法的。
擲彈兵們發出了只有在通訊頻道中才能聽得到的吶喊聲,向居於下風的共同體士兵們撲了過去。他們準備以最快的速度強佔那個戰機出入口。於是,在同一時刻,又有超過2000人的擲彈兵和衝鋒隊士兵降落。
當然了,其中有五人組的機甲的氣場,卻壓過了現場數千名帝國士兵——那是五臺紋章機,一黑四銀。
黑色的那臺造型最低調,但大家都公認氣場最強大。至於另外四臺銀色的,明顯應該一個四人組的戰鬥單位,率先一步出發,直接衝着打開艙門口衝了過去。而這個時候,帝國擲彈兵的反衝鋒,還真的把共同體守軍又給衝了回去。他們當然不可以停步,敵人的要塞內部,就在眼前了。
整整的半個排的帝國擲彈兵,排着密集衝鋒隊形,從機艙入口涌了進去。
在他們的視野中,被流體金屬天幕覆蓋着的星空,卻被狹窄的甬道所取代。緊接着,他們也看到了一排正在跳動着致命火光的電磁步槍。
電磁步槍開火了,超過十人的帝國士兵應聲倒下。而更多共同體機甲,也正在通道彼端嚴陣以待。
對地球人而言,這或許也是一次陷阱吧。
所謂虛者實之,實者虛之。再所謂的將計就計在就計,情況便是如此而已的了。
可是,戰事發展到了這個份上,這種事情其實已經不怎麼重要了。帝國士兵們吶喊着迎着子彈衝向了對手,宛若不知傷痛和死亡的瘋子。
他們又付出了十餘人的代價,卻貼到了對方身前,手中的武器已經可以夠到對方了。在這個當口,結晶戰斧、鏈鋸劍和衝擊戰錘,在甬道的入口此起彼落,吞噬着裝甲碎片之後的鮮血和碎肉。
事實證明,帝國軍陸戰隊指揮官們的判斷是正確的。相比起帝國擲彈兵和衝鋒隊,共同體士兵的肉搏技巧明顯不夠洗練,被逼得且戰且退。
可是,他們也隨即意識到,隨着他們不斷深入敵要塞,所在的通道也漸漸變成寬敞了起來。他們也從單面接敵,變成了三面受敵。
這果然是個陷阱?
可是,這種小伎倆,又能改變什麼呢?帝國陸戰隊的指揮官們都覺得,只要成功落下來了,只要能進入要塞內部,便已經勝利了一半。
他們在原地堅持了數分鐘,堅持到了華麗的銀甲光,彷彿流動的靈光一般,閃現到了衆人身前。
這四人組成的星界騎士單組,就這麼浩浩蕩蕩地殺到了!
衝着最前方的騎士揮舞着足足有五米高的螺旋衝擊矛,揮舞着包裹在機甲之下的手臂,便甩出了萬千寒芒。
僅僅只是一個人,就已經揮灑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場。
可是,他的衝擊矛甩出的萬千寒芒,卻沒有把共同體的陣型轟碎。地球士兵們似乎早有了準備,在星界騎士現身的時候就開始不斷後退了。緊接着,還有相當數量的自動機器人從撤退的人羣縫隙中閃了出來。
蜘蛛般大的機器人,每一隻都揹着炸彈,每一隻都像是抱臉蟲一樣,齜牙咧嘴地向自己最近的敵人目標撲去。
霎時間,兩軍之間的結合部,外加上星界騎士們,都被刺眼的光波完全覆蓋。
慶幸的是,爆炸的威力並不大,對普通機甲的破壞都有限,更不用說是紋章機了。
不幸的是,爆炸的漩渦中產生的除了威力平平的衝擊波外,還有強光和電磁干擾。帝國士兵們的機甲視野在短時間被剝奪了。紋章機內的星界騎士雖然還能憑感知辨認敵人的所在地,但靈覺同樣也告訴他們,更強大的危險正在接近。
“這是一個陷阱!”四人組中的某個星界騎士在頻道里大聲道。
我們早就知道了。陸戰隊的軍官們如此想着,但畢竟是騎士老爺的發言,總不能直接在頻道中吐槽吧。
總之,騎士老爺和普通軍官,在這一刻都選擇了保守。他們也退後了幾步,等待着指揮官和己方最強者的到來。
很快的,一身黑甲的沙梅恩子爵,便在衆人的注目禮中,宛若壓軸的明星一樣出現在了戰場上。他也看到了地球人紋章機的靈光。
“你們確實不是他的對手,推卻的選擇是對的。”他對部下們道。
雖然長官說的很有可能是實話,但星界騎士們還是有點受傷。他們雖然都是二三環的“基層”靈能者,可畢竟是4對1,而且還有更先進的紋章機和四象戰術。
或許,我們可以幫你壓陣,關鍵時候也可以來助您一二。一個非老牌貴族的騎士剛準備很沒有武德地提出類似的建議,便忽然看到了對面共同體軍陣中一閃而過的靈光。分明是有靈能者藏着普通的士兵後面,伺機偷襲。
特麼的,都是些什麼不講武德的貨色啊!
沙梅恩子爵當然懶得理會部下們此時的心態。他看着對面那件共同體的靈能機甲,彷彿想要通過完全閉合的頭盔面罩,看到了對手的眼神。
他沉吟了一下,視線在對方已經握着手中的兩柄三米大劍上掃過。
而緊接着,他的耳麥中也響起了同樣的聲音,卻是還在航母上坐鎮的騎士侍從部的報告——當然了,說是騎士侍從,其實就是星界騎士們專門配備的輔助團隊,乾的都是整備、維護、勤務和情報支持之類的活,更應該被稱爲後勤組什麼的。
之所以叫“騎士侍從”,自然是爲了好聽的。
“紋章機標號看不清,但紅黑塗裝帶三叉劍紋章……閣下,是白梓琪准將!能力應該在四環巔峰或五環之間。”
“……靈研會的第三代。”
“是的,代號泰阿!目前的情報顯示,也是靈研會第三代中的最強者。”
“原來,是那個人的後輩嗎?”
耳麥背後的侍從們一陣沉默。他們當然知道自家老闆說的“那個人”是誰,但正因爲知道,所以纔沒法回答。
那個連名字都不能提的人,已經是聖者了,他還可以和皇帝談笑風生的煞星,銀河帝國本世紀最危險的敵人。他和您的立場和地位已經完全不對等了,他甚至已經把您完全忘了。甚至說,就連御兔號上的耶格爾·索拜克,在那個人的心目中的地位都更高一些。現在的您啊,真的沒資格對他念念不忘。侍從們雖然是這麼想的,但肯定也說不出口。
而這個時候,充滿了蒂芮羅貴族式武人典範的沙梅恩子爵,卻已經朝對方頷首致意。他甚至還直接打開了通訊申請,大約是準備講幾句“以血性之軀,成就輝煌”,“帝國騎士,向您求得完美的一戰”之類很有武德的場面話吧。
然而,共同體的靈能者卻完全沒有理會對手的優雅,直接便橫過了雙劍,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