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的過程便是一切順利了,羅銘帶着自己的部下們沿着隧道很快穿過了大山,又按照地圖上跑了幾個山北平原的定居點。
如果說山南的原野上,還有大量牧民,伴隨着一定規模的白蟲養殖業,那麼到山北的時候,情況就不一樣了。
光軌和公路更加密集,許多沙民已經圍繞着舊城邦的遺址建起了新的城鎮,迎來了自己比鄰而居的人類移民。礦山、工廠和農田也都漸漸多了起來。
羅銘他們的最後一站,是一處距圖隆只有不到1000公里的谷地城市,被他們自己稱呼爲溪木鎮。
城鎮前方是溪流衝擊的平坦沃野,一看就是高科技農牧業的改造結果。那些一看就是爲了人類的農田已經是光禿禿的了,一看就是搶收的結果。
溪木鎮的代表是以前在圖隆有過一面之緣的長者,大家的交接有條不紊,羅銘也就多嘴了兩句:“入倉了也好。不過,王老爺子,帝國鬼子到了,也會把糧食徵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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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開着那些耀武揚威的大戰艦過來搶糧?這糧食夠燃料費嗎?帝國鬼子難道比當初的凱泰人還無聊?”老人家吸了一口菸斗。
“總得要徵點什麼吧?不然不就白來了嗎?這其實也是展示權威的一種辦法。”
“倒是有點道理……嘿,你這小子怕是思想有點問題吧?你一個堂堂的月球人,居然直接默認帝國可以直接登陸了嗎?”
“您難道有別的意見?”
“我的意見?好吧,特麼的我其實也沒什麼意見。當初餘長官在的時候,都沒攔住掠奪者登陸,更別說帝國鬼子了。”姓王的老頭用力吐出了一口煙,冷哼道:
“好吧,徵了就徵了吧,大不了入夏了接着再種。田總是要種的,死人的時候要種田,鬧災的時候要種田,打仗的時候更要種田,任何時候都要種田。這是老祖宗的規矩,這也是天朝人的規矩。所以,小羅主任,你的種子呢?”
種子自然都在車上了,這也是車隊做好的一批物資了。做完這次交接,羅銘的出行工作,便算是圓滿了。
當然,一直到了這個時候,他才覺得似乎是有哪裡不對。
“所以說了,王老爺子,您說,我一個農業部的特派員,明明是過來調查新玉門的富營養作物和食品加工廠的經營狀況的,怎麼就幹起分糧種的活了?”
“誰叫你是軍校畢業咯。圖隆總督府裡的大頭巾都快跑光了,只剩下先驅黨員和你這種預備役軍官了。你不上誰上?所以說啦,哼,我之前就對卡特將軍說了,能幹活的大頭巾要就得是先驅黨的,要麼就得當過兵。”
“您這不是倒果爲因嗎?”
“倒果啥?聽不懂,我說你小子一個軍人,幹嘛學那些大頭巾擱這兒白呼?”
王老爺子的名字是王有貴,一個名字和作風都很有東亞鄉土良家子特色的老人,也是溪木鎮的鎮長。
另外,不要看他很鄉土的樣子,還是新玉門殖民地議會的成員,在十里八鄉以及圖隆城內,都還是很有些威望的,屬於那種可以跑到督政府堵總督大門的社會名流。
這樣的人,對羅銘這樣的中央特派員自然也不會太客氣
“王老爺,我也沒跑,我也不是先驅黨員,更沒有當過兵。”助手倫納道。
“所以我才說了你沒用啊!當了十年辦事員也沒看你當個科長,也不知道去找個婆婆?還有,別叫我老爺,聽着埋汰!比你這個小癟犢子還埋汰!”
王老爺子三言兩語擊墜了將近四十歲的資深小官倫納之後,甩了甩手裡的長煙鬥,眯着眼睛讀取着終端上資料,對比起放在一邊的物資:“……魯米納產的耐寒麥種,妥了。1噸羅獸增肥濃縮液,有了。7號農墾機器人的部件,對上了。嘿嘿,你要是再晚來兩個小時,就找不到人來交接了。我還以爲你們今年不會來了。”
“您不是說了嗎,種田的規矩最大。其實,這不只是祖宗和天朝人的規矩,也是先驅黨的規矩。”羅銘道。
“我可沒聽說你是先驅黨人。”老爺子眯着眼瞥了羅銘一眼,抖了抖菸斗:“但說得很有道理。”
“那麼,您這是要去?”羅銘的視線在他的身上掃過。這個目測年過七旬的老人,卻板正地穿着沒有領章的制服,套着制式的複合胸甲,揹着步槍,腰間還彆着一把大號匣子狀手槍。
如果非要說這是新玉門牛仔的打扮的話,倒也並不爲過。
“要去圖隆報道了,別看我,也是預備役,在警備隊領着二級軍士長的工資,當年打過圖隆戰役的。不是我吹嘴,就是當年的餘長官,都抽過我的煙。”王有貴深深地吸了一大口自己的菸斗。
我要是信您給他遞過煙,那我就特麼是帝國皇帝……羅銘心裡剛轉過這個大逆不道的念頭,便隨即意識到這和個老爺子好像還真的參加過圖隆戰役,有戰役紀念勳章的。
說不定,他還真就和自己的室友有點交際。
這個宇宙雖然大,但有的時候也是很小的。
“怎麼着?不信?呵呵,你去打聽一下,你們現在第4警備營的開爾文小子,還是勞資當年的牛仔呢。”老爺子看着自己的人在物資交接,又吐了一個煙氣。
吹嘴的等級一下子降了好多,但可信度也確實提升了好多。羅銘想。
“前年打掠奪者的時候,那小子一槍放倒長鬚怪物的槍法,還是勞資教的呢。要不然那小子也當不上隊長吧?”老爺子磕着菸斗,又悶悶不樂地多說了一句:“不過,這一次的陣仗,可是比當年的圖隆圍城,還有前年的掠奪者入寇,誇張多了。”
“是的。所以圖隆那邊一定會有命令是會傳下來的,所有定居點和城鎮,都可以……”
“停停停,後面的話我可不想聽。”老爺子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反正啊,這裡的東西一送,這邊事情就不關咱的事了。咱也會帶着民兵,到圖隆去報道。至於鎮上的小癟犢子以後怎麼安排,跟我沒關係,完全沒關係!”
老爺子這樣罵罵咧咧地翻身上了自己的電動懸浮小摩托,像是一個熟練的鬼火少年似的拉開前進擋,揚長而去。
真是個急切的暴躁老爺子啊!擱年輕時候一定是十里八都成名的小霸王。羅銘想,他其實還想讓王老爺子帶自己去看看谷地後面的生態田園,但終究還是算了。
於是,他決定自己去看看。
這座位於乞裡羅大山北麓的山谷,因爲經過了試點的氣候改造,幾乎算得上新玉門最適合農墾的地方了。谷地外面種着畫風正常的普通農作物,而谷地內部的恆溫田園上,卻種上了新玉門香桂和焰草。
這些昂貴的新玉門香料,便是這個星球用於出口創匯的大頭了。
至於兩翼的山坡上開發的梯田上,卻是一種非常樸實無華平平無奇的“玉米”。
好吧,只是看上去樸實無華,而且這種作物也只是長得像玉米,吃起來像玉米而已。其性質和真正的玉米是很不一樣的。
它是一種在魯米納的雪原上的特殊作物,據說是產自某位連名字都不能提的“破曉之龍”的神秘之手。
其作用很直觀,沒什麼高大上的玄妙神秘學功能,除了吃起來和玉米差不多之外,卻可以吸附水分,改善土質,淨化空氣,增加溼度。於是,便有了一個“水米”的名字。
這些糧種,是隨着紅楓廠的援建隊伍一起過來的,一方面當然是爲了種田,給當地的人類移民提供一些主糧,一方面也或許可以當做新玉門星球改造工程的初期工作。
作爲農業部的(副)處級調查員,羅銘當然很想考察一下目前的作物生長情況,看看水米和香料們能否在一片生態農園之內完成和諧共生關係。
在這片山谷中開發效率不高的梯田,其實也是這個道理了。
他很快進入了谷地,頓時便被一陣沁人心脾的芬芳薰得差點嗨起來。這其實是香料種植園收割之後的殘留。在戰爭的腳步即將逼近的時候,王有貴老爹便組織鎮上的小夥子大姑娘們完成了收割工作,並且馬上裝箱快車送到圖隆快船開往了南天門。
和香料船一起起步的,還有運輸高爆燃素和稀有礦石的貨輪。圖隆港的大家都知道,這或許也是新玉門最後一次向本土輸送物資了吧。
書回前沿,在搶時間地收割之下,谷地裡現在只留下一大片光禿禿的田園了。
不過,只從香氣就可以幾乎斷定,這一批香料長得非常好。這是羅銘作爲農業部專員(所攜帶的專業設備)的判斷力。
他穿過了香料田,還想就近在觀察一下後方山坡那些種滿了水米的梯田,便聽見機械的光滑摩擦聲。
羅銘看到了十幾臺靈巧的六足機器人,大約有牧羊犬大小,正行走在彷彿臺階一樣的梯田上。它們揮舞着靈巧的機械臂和鉗子,把淡藍色的水米棒子給一個個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