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煉子知道,古云子性格確實有着不小的自私,可對太初也好,對古云堂也罷,他是真的用心了,也因爲這份用心,太多的投入到了張揚的身上,導致如今心痛異常。
古云子自然不可能去找黃龍掌教,但是他絕對不會甘心,一定會去找秦浩軒的麻煩。
不管是對古云子,還是對秦浩軒,赤煉子可都不希望這兩人出什麼事。
從古云子回到古云堂後一系列不對勁的動作開始,他便緊盯着古云子的一舉一動。
“他殺了我道傳弟子,如殺我兒子。現在張揚因爲他而死,我一定要宰了秦浩軒,才能解心底恨意。你別攔住我!”古云子鬚髮皆張,怒聲道,手中本命飛劍紅芒吞吐不定,躁動不安的將周圍大樹橫掃、劈斬。
一株株樹木轟然倒塌。
“我必須要攔住你,不能讓你做傻事。”赤煉子神情冷靜,瞬也不眨的盯着如同獅子般暴怒的古云子:“你仔細想想,張揚來古云堂都做了些什麼事?平日裡囂張跋扈,欺壓同門這些事情都算小的。平日裡還有許多搶奪同門財物的事,你也從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他居然因爲懷恨在心,想要用巫咒之術殺了秦浩軒,你還能視而不見嗎?就因爲他是灰種?”
赤煉子聲音包含情感,語重心長:“仔細想想吧堂主,灰種隕落,在太初教不是第一次了。還記得百年前,夏雲堂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夏雲子是如何當上堂主的?”
聽了赤煉子的話,古云子這才依稀記起來百年前發生在太初教的一件慘事。當時夏雲堂出了一個有色仙種弟子,平時受到那上一任夏雲堂堂主寵溺過甚,跋扈無比,最後到了仙樹境便想要當夏雲堂堂主,逼那堂主退位。
甚至用卑鄙手段在外偷襲當時的夏雲堂堂主……
可事情最後還是被人揭了,上代掌教震怒,用同樣手段虐殺了那有色仙種弟子……
古云子怔怔的想着,看到他這樣子,赤煉子知道自己的話有了效果。
“師兄啊,弟子是不光只能看資質的啊,也不能只光寵溺。品德心性也尤爲重要,你仔細想想,如果日後真是要將古云堂交到張揚手中,以他的品行,我們古云堂日後會是何等模樣?”
“何等模樣……”古云子喃喃的重複了赤煉子的話,似癡了。
“秦浩軒這事做了,其實對古云堂也有好處……如果你心裡還有太初教,就算了吧。”赤煉子最後緩緩道。
古云子愣在原地,突然間兩行渾濁淚水沖刷下來。
“……張揚是我弟子,我這些年來待他如兒子一般……他,他居然就這樣死了,我不甘心。我真是不甘心啊,赤煉……我真的不甘心啊……”
“……我也知道錯在張揚,我也不想找秦浩軒麻煩……但,我忍不住啊……”
“……張揚可是灰種弟子,我們古云堂最傑出的弟子,我全部的心血和希望都在他身上啊……”
山林中,古云子居然跟村夫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拳轟轟的錘擊地面,捲起漫天塵埃,像極了小孩子似的嚎啕大哭,無助、淒涼。
赤煉子跟在一旁,輕輕嘆息一聲,挨着古云子緩緩坐下。
“……張揚,你可是我們堂未來的希望。怎麼就這樣走了……”
哭聲寂寥,在黃帝峰間的山林迴盪。
無數的鳥雀、寒鴉撲扇翅膀,從林間四處驚飛而起。
黃龍真人站在黃帝峰頂端眺望着遠方的古云子,輕嘆一聲,收回了手中的長劍,轉身朝着淨室走去,口中低聲的說着:“本座知你傷心,此次本座便當不知好了。”
秦浩軒下了自然堂所在山峰,便乘着雲仙車一路上風馳電掣,一直到了一處小鎮,太初教勢力範圍的最邊緣,這才停下了雲仙車。
青石縣是翔龍國中部的一個偏僻小縣。
雖然一直隸屬於太初教的範圍,鎮上的人也聽說過不少關於太初教的神仙傳說,但是真正看到那飄蕩在白雲間的雲仙車,還是第一次。
等散發陣陣寶光的雲仙車從天而降。
只要看到這一幕的人,都敬畏的跪了下去。不少人家都直接將香案拿了出來,供奉上了太初教祖師爺神像。
“拜見神仙大人。小的……小的青石縣主薄莫定發。不知道神仙大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贖罪。”人羣裡鑽出了一個身穿長袍,蓄着山羊鬚的老者,說話的時候,嘴角都有些哆嗦。
乖乖,來的可是神仙啊!就連翔龍國皇帝,看到了這些神仙都要提心吊膽的小心伺候着,更何況他們這些凡夫俗子。
鎮長的名頭,在一些鄉老村夫的眼中,當然比天大,但是同神仙一比,那就是灰塵一般的存在。
秦浩軒有些沒料想到會碰到如此情況,周圍不一會兒居然聚攏了密密麻麻的人羣,人頭攢動,令他在當中不好動彈。
秦浩軒這一次來,是來看望青石縣的璇璣子老師家人,可不是來顯示什麼仙蹟,當下心念一動,一道靈光閃過,用了隱身符,瞬息間消失在原地。
他這隱身符原本是小道,類似於障眼法,如果是有修煉出了靈氣的修仙者,一眼就能看穿他的跡象。
可這些紅塵俗人,一看到秦浩軒消失,一個個更加虔誠,叩頭跪拜不止。
一時間整個縣城都香菸繚繞。
用了隱身符在小鎮裡行走,秦浩軒按照臨走時葉一鳴師兄給的地址,順着青石板小路左拐右拐,進入了一條悠長小巷裡。
這小巷院牆院牆高聳,正中央有一座富麗堂皇的宅院。
此刻,硃紅大門緊閉。
一對雄偉的石獅子立在門前。
幾株盛開的白臘梅從宅院後挑了出來,馨香濃郁。
一看到這宅院,對比葉一鳴師兄對那宅院外貌的形容,秦浩軒暗自點頭,想必就是這裡了。
“看來老師的後人,過得還不錯。福氣綿延……”秦浩軒一邊打量,一邊暗自點頭,心裡面有些感慨,也有些高興。
“劉府?”
秦浩軒正要上前敲門詢問,突然看到宅邸上的門匾,不禁微微一愣。
“璇璣子師傅俗名不是叫徐鵬嗎?這明明應該是‘徐府’纔對吧。”心裡面不禁咯噔一下,隱約覺得不妙。
“不管如何,先問問。”心中暗自思索,秦浩軒收斂了心情,咚咚咚,抓着冰冷的銅門環輕輕叩響。
“誰啊?”裡面傳來了一個粗野的聲音,聽上去頗不耐煩。
嗡——
大門緩緩的開了。
出來的人是一個穿着綢衣,滿臉橫肉的大漢,他身後跟着幾個小廝。
秦浩軒此刻收斂渾身氣息,沒有絲毫靈力外泄,一襲青衫,看上去跟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反而有一股書卷氣。
只是他當了一段時間自然堂堂主,養出了一些上位者的威嚴。
那大漢上下打量了秦浩軒幾眼,兇蠻的神情收斂了幾分,“你……誰啊?”
青石縣是個小縣城,平日裡來來往往的人,這大漢都認識。
可面前這個氣度不凡的青年人,完全眼生得很。似乎不像是青石縣的人。
“這裡可是徐府?”秦浩軒斟酌字眼,凝聲問道。
“徐府?”那大漢先是一愣,旋即眼睛裡異芒一閃,臉上堆出了笑容來。
“先生請進,快快請進。”卻是根本沒有回答秦浩軒的話,只是熱情洋溢的將他引入了大門裡。
說話間,向身邊一個小廝打了個眼色。
那小廝也甚是機靈,連忙溜出了人羣,向大院的正廳跑去。
秦浩軒將大漢和那小廝的怪異動作看在眼裡,卻不疑有他——面對一羣凡人,根本就沒有什麼需要擔心的,跟着緩步踱入了庭院裡。
“先生貴姓,不知道如何稱呼?可是一個人前來?在此地還認不認識其他人?”那大漢依舊熱情詢問,一邊問,一邊領着秦浩軒入了偏廳的一間小房子裡。
秦浩軒坐在位置上之後,也不見有人奉茶,只有這大漢絮絮叨叨的問東問西。
他心中已經不悅。按理說,應該將他迎入正廳纔是,而且連茶水都沒有,這是待客之道?
而且,他越來越覺得這大漢前倨後恭,很蹊蹺。
“我是徐家的遠房親戚,徐中環,家道中落,是前來投靠我家徐叔父的。”秦浩軒想了想,報了個假名,暗中觀察着這大漢的神情。又打量着周圍的環境。
他神識之下,周圍百米內的風吹草動,一一倒映在他神識的感知內。
大漢聽了秦浩軒的話,神情似放鬆了許多,曼聲道:“原來是家道中路,真是可憐啊。那應該沒有什麼勢力了?”
秦浩軒暗自眉頭微皺,淡淡的搖搖頭:“我家從來就小家小戶,向來沒什麼勢力。”
秦浩軒這話也算得上是實話實說,以前在大田鎮,家裡便是一普通獵戶,哪裡有什麼勢力。
那大漢徹底放鬆了下來,斜着眼打量了秦浩軒半晌,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開始翹着二郎腿,拿了一根竹籤,不慌不忙的剔牙。
他身邊的幾個小廝也連忙上前揉肩敲背,渾然不正眼看秦浩軒一眼。
“狗爺,牛眼街的張屠戶前幾天收來了一隻老虎,那虎鞭已經給你留着了,要不要趕明兒去取來?”
“你看着辦吧。”
“狗爺,我看中了前街陳寡婦家的二閨女,不知道狗爺你……”
幾個小廝跟這號稱狗爺的大漢小心絮叨,一下子將秦浩軒徹底冷落。
“哪裡來的破落戶,敢來我劉府撒野?”
突然間,一個公鴨嗓子似的尖銳聲音,遠遠的從門廳外傳來。
一個身穿黃馬褂,披散了長髮,身上還有胭脂口紅印記的瘦長青年人,一臉怒意的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