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97全文字更新敖卓凡再次出現在武潤面前的時候,神情落寞,面容憔悴:“想好了嗎?”

敖卓凡勾脣,那笑卻是苦澀的:“爲什麼說對不起?是因爲不能給我我想要的,還是覺得有愧於我?”

武潤不想道歉的——試問她做錯了什麼?愛一個人沒有錯,她不愛就有錯嗎?可前思後想之後,她還是決定放低姿態,好好地和敖卓凡談一談:“我早就說過,你想要的,是我一直避之不及的。我覺得,我的表達已經很清楚了,說對不起——是因爲你在我身上付出了感情,我沒有給之迴應。對不起,讓你傷心。”

敖卓凡看着她,努力不去想昨夜的傷痛和悲憤。她真的很殘忍,用那樣一個殘酷的現實給了他當頭棒喝,讓他覺得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可笑!他是喝了酒,可他沒有醉,那一刻,他卻好希望自己是喝醉的,聽到的看到的都只是醉態裡的假象——可是不是!她有孕了!她愛的是臨淵!真相那麼殘酷地擺在他面前,他想鎮定,他想從容,可誰來告訴他,爲什麼心會那麼痛!爲什麼胸口的位置像壓了一塊大石頭,讓他險些無法呼吸!

他一夜未眠。

她說會給他一個答案的時候,他幾乎是落荒而逃——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出手!她有孕的事實讓他無比清晰地瞭解了自己心裡的嫉恨和酸楚!那一刻,他無比的嫉妒!嫉妒那個讓她有孕的男人!甚至在那一瞬,他真的想一掌打下去,沒有孩子,她會不會多看自己一眼——可他沒有那個勇氣!她的手一直護在腹部,即使她沒說,可她臉上的滿足和幸福卻都昭示着她有多想要那個孩子!他怕——他怕他衝動之下,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情!他不怕殺人,但他卻怕她恨他。

所以,他只能逃似地離開。

馬車在官道上前行,發出“得得”的聲響,兩人之間一時沉默不語。他看着她,目光復雜。

武潤低了頭,想躲開他如此炙熱的目光。

他開口了,聲音低啞:“知道嗎?第一次見你,我就被你吸引,無關你的容貌、身份、地位,只是因爲你這個人。”

武潤點點頭:“我知道,否則,雲含煙偷襲我的時候,你也不會出手。”

他吸了一口氣,記憶漸漸回到初識她時的日子:“爲什麼要用那種方式拒絕我?如果不喜歡我,可以直接拒絕,爲什麼不惜送上自己的清譽讓我厭惡?那一晚,我去而復返,才知道你刻意在我面前——你就這麼討厭我?你就不怕我真的要了你?”

武潤瞭然:“原來如此——我當初還疑惑,你明明已經對我有了厭惡之心,爲何又屢屢靠近,卻是你已知道了真相。當初,我也是無奈纔想了那個法子,其實也是篤定了你有你的驕傲,自然不屑我這樣的女人。”

敖卓凡語氣裡有了一絲惆悵,卻也帶着幾分恨意:“我當初真該——”

他猛地靠近她,呼出的氣息灼灼地噴灑在武潤面上:“我現在後悔了行不行!我……”

武潤不由自主地退了退身子:“敖卓凡,你,你別這樣。”

“潤兒……”他低了頭,柔軟的薄脣印在她臉頰:“我不想放棄,真的,你給我一次機會,我會……”

武潤的雙手抵在他胸前,偏過頭去,在能控制的範圍內她不想拿把匕首來傷害他也傷害自己:“敖卓凡,你這樣——只會把我推得更遠。我們好好談,你坐好……”

敖卓凡的頭慢慢下移,靠在武潤肩上,她的味道如此清晰地在他鼻端,她的嬌軀就在眼前,可他——他握了拳,卻無法抑制呼吸越來越粗重。他開口,一手滑上她的臉頰,緩緩遊移:“潤兒,如果我想要,你以爲你能逃開?你說我不知道你想要什麼,但這麼久了,我只是逞口舌之快,什麼時候真正地侵犯過你?以我的實力,就算臨淵在這裡,我想要你,他也不一定能阻止得了我。我小心翼翼地隱忍,這不是一種愛嗎?你說木子風和他的青梅竹馬是日久生情,既然你相信那種感情,爲何不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證明我也可以?我們認識這麼久,你可曾站在我的立場上爲我想過,你可曾想過給我哪怕一次機會?你排斥我,從最初到現在,沒有理由,沒有解釋,我一直在努力,盡我所有的對你好,可——你爲何如此狠心?不能給我哪怕一丁點的希望?”

武潤伸手推了推他的頭,努力挺直腰板:“敖卓凡,知道爲什麼當初我要用那種方式對你嗎——因爲,炎如霄。他入我大商皇宮,如入無人之境,放眼整個皇宮,無人是他的對手,他威脅我,用我身邊人的性命——我除了把這具身子給他我還能怎麼做?第一次見你,你目光裡的堅定和興趣灼灼生輝,我很怕,我怕你是第二個炎如霄。知道了你的身份之後,不得已,我纔想了那麼一個法子。你是那麼傲然不羈的男子,自然有你的堅持和信念,你不會碰我——事實證明,我是對的。”

敖卓凡只覺心中更加懊悔,誰知當初一個根深蒂固的成見,就讓他與她失之交臂,早知如此——可惜,時間不會重來,過去的永遠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他移動身子坐到武潤身邊,伸手把武潤攬在懷裡,頭依然擱置在她的頸間:“第一次見我,你就篤定我是這樣的人——潤兒,我該說你慧眼識人還是該懊惱自己不夠火眼金睛沒看出你的陰謀?”

武潤身子挺得更直,儘量讓自己與他的接觸少一點,再少一點,這是馬車上,他不會怎麼樣:“敖卓凡,你能不能先坐好——你壓着我,我很不舒服。”

敖卓凡擡起頭,垂眸看着她細膩柔滑的肌膚,腰間的大手一用力,瞬間把武潤抱到了自己兩腿之上,讓她靠在自己懷裡,他的臉頰細細地摩挲她的發:“這樣好一點沒有?”

武潤挫敗地嘆口氣:“你這樣,我們怎麼談事情?”

敖卓凡貪婪地呼吸她發間的香,如果沒有愛,就讓他自私地禁錮她一輩子,就讓時間停留在這一刻,該有多好。

武潤怕他再有什麼動作,也不敢動:“敖卓凡,不是我不給你機會,一開始就讓你死心,總比你得了希望之後又被重重打擊的絕望好的多,不是嗎?你讓我給你機會,就意味着我心裡有一個男人的同時還想和另外一個男人牽扯不清,天下間優秀的男子何其之多,如果我見一個就要給他機會,那我豈不是真的成了水性楊花,見異思遷的放浪女子?如果是那樣,你確定你會喜歡這樣的人?”

“可是……”敖卓凡不知如何反駁,她說的,何嘗沒有道理?

“沒有可是。”武潤身子往外面移開了一些,儘量不碰觸他的胸膛:“認識你之前,我心裡已經有了他,就註定我們之間再無可能。如果你非要一個理由,或許,該說是世事無常,天意弄人。”

敖卓凡只覺得心裡纏纏繞繞的都是疼痛的感覺,她說的話,那麼理智,那麼透徹,毫不留情地再一次判了他的死刑。覺察到她身體的抗拒,他大手微微用力,武潤就又倒回到了他的懷裡,他倔強地開口:“就算如此,我也想逆天而行。潤兒,他是帝王,他能給你的,最高就是後位的榮光。可你捨得丟棄大商的一切隨他而去?潤兒,我知道你不是朝三暮四的女子,越瞭解,越深入,你在我心裡的形象越是聖潔高貴。潤兒,我求你,給我一個機會。也許我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愛,那麼,你告訴我,也讓我在你身邊慢慢了解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如果有一天,你能看到我的好,我會舍了一切陪在你身邊,這一生,我發誓只要你一人。你說要吃齋唸佛,我也可以一本經書常伴你左右——潤兒,求你,給我這個機會,求你……”

武潤心口酸澀,這麼多天的接觸,這個男人的優秀和出色,她又何嘗不知?他卓爾不凡,丰神俊朗,初見救她時的冷靜關切,再見戲弄他時的憤怒不屑,他與她鬥嘴時的睿智可愛,他奉承討好她時的深情有趣,他在她面前低下了高傲的頭,他了解真相後一心一意地想給她關愛——說不感動,也是騙人的。可,她的心,在他靠近時沒有一絲的漣漪,他吻她的時候,她的情緒也只是憤怒和不甘,對他的感覺,她相信真的只有感動,僅此而已。

她不動了,索性窩在他懷裡,靜靜闡述自己的觀點:“敖卓凡,你何必如此?以你的條件,找什麼樣的女子不是輕鬆自如?我有什麼好的——說真的,我至今也不明白你們男人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人,但我很確定一點,你們喜歡我,多半是和我這張臉脫不了關係的。你也別否認,我敢說,如果我是一個面相醜陋之人,不用我寬衣解帶地自毀清譽,估計你也不會多看我一眼。怎麼,我說的不對?”

敖卓凡彎了彎脣角,爲她此刻倒在自己懷裡的柔順而感覺美好:“也許吧,我沒想過這個問題——絕色女子,我身邊也不是沒有,比你美豔的,我倒也見過一人。但,你和她們不一樣。你冷靜,睿智,沉穩,大氣,你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自然而然地就吸引了我的目光。也許,這也是冥冥之中註定了的吧。潤兒,長這麼大,你是第一個讓我心神不寧的女子,也是第一個讓我甘心爲之改變的女子。”

他伸手擡起她的下巴,兩人四目相對,他緩緩開口:“潤兒,就給了我這樣一個機會,可好?”

前行隊伍到達大商第一個邊境大城——五臺的時候,陰沉的天空上方終於緩緩降落了初冬的第一場雪。

雪不大,卻也是洋洋灑灑地落下來,給了大地一層薄薄的白色素裝。

五臺官員出城相迎,虔心跪拜,三呼千歲,給了武潤最高禮節的歡迎儀式。

入了大商境界已有五日路程,卻纔有了五臺這座規模恢弘的大城,嚴格上來說,這裡也是整個大商的第一道對外屏障,城樓高達六丈,城牆牢固結實,乃先皇天初年間修葺而成。

五臺太守陳林,祖輩五代守在五臺,盡心忠誠,被先皇御賜“大商第一家”,榮耀無比。

武潤等人下榻太守府,五臺雖地處邊境,卻無損其繁華,太守府雖無法和京都府邸相比,卻也是亭臺樓閣,頗有文墨之風。

武潤下了轎攆,在雪中漫步,一路行來,只覺銀裝素裹,把個太守府裝扮得別有一番韻味:“玉太傅,這陳太守世代爲武將,沒想到這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也頗有你玉府之韻味。”

玉天成俯首稱是,看過了他國繁華的老人,身上更有了積澱的沉着與冷靜:“娘娘慧眼,陳太守府邸確是有輕煙迷曲徑冷翠滴迴廊的意境和韻味。”

陳林誠惶誠恐,能得天家認同自是喜事,可誰敢與大商第一文家相比:“回娘娘,老臣一生舞槍弄棒,哪裡懂得這些?家中事務,全是犬子打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武潤笑笑,終於回家的感覺讓她少了金鑾殿之上的威嚴:“都說虎父無犬子,陳太守謙虛了。”

陳林絲毫不敢大意,小心伺候左右。

此人義膽忠肝,一生追隨先皇,即使商子郢年幼,當初第一個擁護其登基的,就是這位如今已過知天命年紀的太守。

武潤自然對他印象不錯,加之天氣惡劣,第二日,雪卻是更大了,她當下決定,隨行人馬歇息一天,第二日再啓程。

莫小藝難得起了個大早,穿得圓嘟嘟的來找武潤。

武潤剛起牀,亦吉正給她梳妝。

莫小藝一手抓向桌上的糕點,隨即大喇喇地坐下:“武老師,快點,咱出去打雪仗。”

武潤笑笑:“我不想動,讓慕楓陪你去吧。”

莫小藝翻個白眼:“天天纏着我,煩死了——老師,你就陪陪我嘛!”

武潤擡手摸了摸發,吩咐:“簡單一點即可——打雪仗?你覺得這項娛樂適合老師嗎?”

亦吉盤發的手隨即轉了方向,給武潤梳了極其簡單的髮式,拿了一支墨玉簪子穿插其中。

莫小藝一邊往嘴巴里塞東西吃一邊瞅着武潤的肚子:“我忘了!那也要出去走走,下雪了哎!我都多久沒見到雪了!”

武潤點點頭:“也好,先吃飯吧。”

在莫小藝的催促聲中,武潤在亦吉的攙扶下走出了房門,踏進了太守府的後花園。

冬日裡,也不見花園的蕭條,幾株傲然紅梅在雪中綻放,常綠植被在風中挺立,放眼看去,一派生機。

武潤在鋪了軟墊的藤椅上坐下,看着莫小藝在雪中嬉戲旋轉,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調皮地落在她的發,閃閃的,亮亮的,煞是好看。

莫小藝蹲下身子,團了一個雪球,出其不意地衝着亦吉扔過來。

亦吉正給武潤攏披肩,私心裡不想娘娘的身體感受到一點風寒——咚一聲響,莫小藝的雪球不偏不倚地砸到她的手臂上。

雪花四濺,武潤頓時覺得臉上涼颼颼的。

亦吉跺跺腳,衝着她喊:“別鬧了,娘娘受涼了可不得了。”

莫小藝衝着她擠眉弄眼:“過來呀!你過來呀!”

武潤撲哧笑了:“亦吉,這裡又沒外人,如果想砸她,就去吧。”

亦吉擡腿就走,走了兩步纔想起給武潤行禮,臉上也是掩不住的笑意:“謝娘娘恩典!”

武潤看着她們兩個在雪中嬉戲,兒時的記憶在腦海裡一閃而過。她站起身,朝着另一個方向慢慢走去。

她也喜歡雪,小時候,她最愛做的事就是堆各式各樣的雪人。曾經,她也幻想有一天有個男人會陪她在雪地裡打鬧,她把冰涼的雪塞進他的後頸,他笑着過來要“報仇”——很溫馨的畫面,很美好的想象,終究成不了現實。

那一年,也是大雪,她腦海裡突然就出現那樣一個畫面——可就是在那一天,他牽了另外一個女孩的手站在她面前,告訴她,他要結婚了。

武潤在那株紅梅前停了腳步,再次憶起往事,心裡卻沒了半點漣漪。或許,再濃烈的感情,都會隨着時間而褪色。再說了,她的感情,能稱之爲濃烈嗎?

她笑笑,低頭,擡手,欲拂去紅梅枝頭上的積雪。

“小心!”

一聲低呼,武潤只覺得眼前一閃,再擡眸,一個男子已經在她眼前挺立。

他伸手護在那株紅梅之上,面上可見焦急之色:“不能動!”

武潤莞爾——好清秀的男子!

男子膚色白皙,墨發及腰,清俊的五官有些不辨雌雄的美——雙眉斜飛,帶了幾分文人的雅緻,眸子深邃,帶着點異域人的深凹,眼珠也不似常人那般墨黑,而是有了點藍色摻雜其中,鼻樑纖細高挺,線條流暢優美,薄脣抿着,連帶着下巴也有了幾分堅毅的味道。

男子擋了武潤的手,見她沒動,這纔看了她一眼,愣了愣,半晌纔開口:“你是誰?爲何能進這花園之內?”

“想必你就是陳太守之子陳墨?”武潤不着痕跡地退開來,言語之間,頓時有了屬於天家的大氣威嚴。

陳墨眸子睜大了些,眨了眨:“你是——太后娘娘?”

武潤點頭:“正是本宮。”

陳墨歪了頭:“可是,太后娘娘怎會如此年輕?”

“娘娘!”

身後傳來亦吉的呼喊,武潤回頭看去。

亦吉連忙過來攙着她:“娘娘,您怎麼一個人到處走——你是何人!看見娘娘爲何不跪!”

陳墨這才跪下,聲音清脆:“臣子參見太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不必多禮,起來吧。”武潤也不看他,對着亦吉開口:“怎麼不玩了?”

亦吉的臉蛋紅撲撲的,看上去異常嬌媚:“奴婢該死!奴婢本就該隨侍娘娘左右!”

武潤拍拍她的手:“本宮想一個人走走。”

她看了陳墨一眼:“這裡沒事,你也下去吧。”

她轉身,及膝長髮在身後飛舞,空中瞬間飄過一陣淡淡的馨香。

陳墨俯首:“遵命。”

亦吉悄悄回頭看了一眼:“娘娘,那人是誰?陳太守不是說這花園裡除了打掃的園丁,不會放人進來嗎?”

武潤聽着腳下“咯吱咯吱”的聲響,覺得心情大好:“是陳太守的兒子,想必是個愛惜花草之人。不曾想,陳太守英勇威猛,竟有個如此秀氣溫潤的兒子——日後,這五臺城……”

她顰了秀眉,再沒開口。

亦吉沒說話,事關國家機要,她沒有插嘴的資格。

武潤不能不考慮這些,太守之位並非世襲制,但五臺城是個例外。陳林先祖鎮壓國內叛亂,平定邊境蠻夷,立下赫赫戰功,比之一手創立了鐵甲軍的葉家也不遜色。之後,其先祖自動上呈奏摺,請願鎮守邊關,直至今日。

邊關祥和,百姓安居,無戰亂,無入侵,無盜匪,陳家的功績,有目共睹。

武潤很清楚,這一切,和陳家威名不無關係。陳家世代習武,陳家子嗣自小都是接受的皇家標準的教育,武功絕對稱得上是高深莫測。

可陳墨,給人的感覺如此纖弱,如此文雅,如何擔得起太守重任?

雪花飛舞着飄在武潤周身,落在她的發上,黑白分明,妖嬈異常。

木子風過來的時候,前行的腳步硬生生地止住了。

武潤背對着他,及膝長髮飛起又落下,揚着好看的弧度;漫天白雪之中,唯有她一身淺紫衣衫,傲然挺立,比之那不畏風雪的紅梅,又多了幾分脫俗和純淨。

亦吉在一旁候着,不經意地回頭,看見木子風,上前一步:“娘娘,木子風來了。”

武潤收了思緒,目光從漫天飛舞的雪花之上移開,回頭:“怎麼了?”

木子風上前:“外面風大,不宜久留,早些回去也好,免得着了風寒。”

武潤看一眼不遠處陪着莫小藝嬉鬧的慕楓,勾脣笑了笑:“也該回去了,走吧。”

木子風側身站在一旁,讓她先行。

武潤在他身邊經過,髮絲飄舞,空氣中到處都是她的味道和氣息,寒冷的冬日裡,她比那傲人的紅梅還要讓人心醉。

木子風覺得,武潤現在對他的態度明顯轉變了。有時候木子風想起來,就覺得以前的自己真是太——怎麼說呢,聽人讒言,輕信小人,導致他誤會武潤,他覺得自己真是太糊塗了!說糊塗都是好聽的,他有時候就真是恨不得打自己兩耳光,當時怎麼就說出了那樣的話!

他慶幸,他認清了現實,改正了自己的錯誤,並且努力地用自己的所學向她表明自己的懺悔之意。他現在想想,當初他被人當成禮物送給武潤,也不是武潤的意思,說白了,武潤也是被人利用了。而他呢,傻乎乎地認爲一切都是因爲她而起,自然而然地把過錯推到她身上——現在想想,木子風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傻瓜,雖然離開了蕊兒是他心底的痛,可武潤承諾了他自由,他就總有回去的一天。

想到這裡,他擡頭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女子,脣邊勾起一抹溫柔的笑——說起來,他該感謝她,在她身邊,潛移默化,他也學了很多東西。

其實武潤並沒有改變多少,頂多就是不再無視他了,看見的時候衝他笑笑,他問什麼,她也知無不言。經歷了這麼多事,她不得不正視自己的“魅力”。說真的,她確實沒覺得武潤這個人除了長得好看點還有什麼優點,她最瞭解自己,性子冷淡,對誰都愛理不理的,也不溫柔,不體貼,怎麼就有這麼多男人追着她不放呢?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也不去追究到底是什麼原因了,反正她開始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說一句話也儘量選那種很明確的句子,絕不會說讓人產生誤會,或者覺得曖mei的那種話。對木子風也是一樣,其實武潤覺得木子風應該不會,畢竟他有深愛的女人,但武潤現在是真的怕了,不管有沒有這種可能,她都不敢去嘗試,反正只要是男人,武潤都準備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與之周旋。

讓武潤頭疼的,是敖卓凡。

那男人,真是鐵了心的跟着她了。用他的話說就是,臨淵不可能爲了武潤捨棄整個臨天,而他可以。只要武潤點頭,他整個風雲洞都可以不要。他還說,就算武潤以後跟了臨淵,當了皇后,可臨淵的後宮不可能只有她一個人,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到時候有她受的。

武潤覺得哭笑不得,反正敖卓凡現在是有機會就說臨淵的壞話,武潤真不知道他是這麼小心眼的男人。武潤要是覺得他說的不對,反駁一句,那傢伙就更加變本加厲,反正不把臨淵詆譭得體無完膚,他是不會罷休的。

武潤最後也學乖了,他說什麼,她聽着就是,不發表意見。但即使這樣,敖卓凡只要想起來了,一個人也說得很有勁,反正那勁頭,就是想讓武潤相信——臨淵那男人信不過,你都有了身孕他還讓你一個人出來,他的愛能有多深?

說到身孕,武潤就覺得男人都有孩子心性,那想法一天變一個,那天敖卓凡還要死要活地求武潤不要這個孩子,可第二天,他又信誓旦旦深情款款地說,他讓武潤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如果臨淵要,就給臨淵;如果臨淵不要,他也會好好對這個孩子,就像對自己的親生的一樣。

武潤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敢情他把以後要走的路都安排好了!

心裡有想法,但武潤嘴上也不說什麼,以後的路怎麼走,她自己心裡清楚的很,敖卓凡怎麼想的並不重要,她堅信自己不會受任何人的左右會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敖卓凡的問題算是解決了,他跟着,武潤也不管了——關鍵是武潤管不了,那天他可憐巴巴地讓武潤給他一個機會,武潤最後沒轍,說了一句——一年爲期,一年之後,如果她心意不變,敖卓凡就不能再纏着她。

敖卓凡答應了。就這樣,一路追隨。

木子風也算是消停了,一心一意地照顧武潤。

現在進了大商境地,身邊的人都不折騰了,武潤養好身子的同時,可以心無旁騖地整理出使的心得和收穫——但這種隨心的時候也不多,木子風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蹦出來,讓她休息,名正言順地用寶寶的健康對她頤指氣使。

但武潤也不說什麼,他怎麼說,她基本就照做。

這不,他說外面風寒,她立即就準備回屋了——但腦海裡還想着五臺太守之位,十年之後又有誰來擔任。

屋裡自然要暖和得多,她脫了狐裘披肩,放下銅質小巧手爐,在書桌前坐下。

亦吉撥弄着炭火,輕聲開口:“娘娘,木子風讓你休息呢,您又要寫什麼啊?”

武潤搖搖頭:“不寫,只是想一些事情。”

過了片刻,她開口:“亦吉,傳召陳太守。”

陳林覲見的時候是懷着十二分的敬重的,關於太后的傳聞一直沒間斷過,可陳林從沒放在心上,他忠於的是皇家,說白了就是商子郢,不管武潤再如何不堪,只要她沒讓商子郢下臺,陳林就絕不會干涉的。現在不一樣了,其他的傳聞他不管,他只知道武潤設計沒動一兵一卒就瓦解了明遠和五皇子,就衝這一點,陳林就甘心一輩子獻忠:“太后娘娘千歲!不知娘娘傳召,所爲何事?”

“陳大人不必多禮,起來回話吧。”

陳林起身,垂首站在一旁:“謝娘娘。”

怎麼開口,武潤都是想好了的。這種事,牽扯到的是大商的邊防安全,她不可能坐視不管:“水滿田疇稻葉齊,日光穿樹曉煙低——好一幅意境優美的夏日畫卷,陳大人,敢問這畫是何人所作?這詞是何人所題?還有這字——如行雲流水,雋秀有力,恐是出自行家之手吧?”

陳林甚少與皇家接觸,自然聽不出武潤話外之意,只老實回答:“回娘娘,實不相瞞,此畫,是臣之犬子所作,詞也是他寫上去的。”

“哦,本宮只知陳氏一族擅長馬術,刀劍,卻不知,原是文武雙全。”

陳林隱隱覺得不對勁,但具體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娘娘謬讚了,文武雙全,犬子實是擔當不起啊。”

“擔當不起?文采如此出色,莫非,陳太守之子不曾習武?”

這下陳林聽得出武潤聲音裡的不悅了,噗通跪倒,俯首道:“娘娘誤會了,犬子自小習武,雖愛好舞文弄墨,但武術也一直在加強練習——不瞞娘娘,犬子武功,已經在老臣之上了。”

武潤微微地放了心,但想起見到的那個俊秀男子,實在看不出他竟是身懷高強武功之人。就如她見到的這些,葉炫烈,炎如霄,敖卓凡,給人的感覺就不一樣,雙目炯炯有神,說話鏗鏘有力——可那陳墨呢?武潤顰了眉,開口:“如此甚好。陳大人應該知道,太守之職,至關重要,歷代先祖對你們陳家都異常信任,本宮希望,你的子嗣也不會讓本宮失望。”

陳林從武潤的房間出來後,直奔後花園旁邊的墨園,見了陳墨的第一句話就是:“你見了太后娘娘?”

沒等陳墨回答,他哼了一聲,又道:“你最好記住我和你說的話!既然身爲陳家人,就要肩負起陳家的職責!如果不想看到你父親死不瞑目,你就乖乖地和那人斷了聯繫!否則,爲父也保不了你!”

武潤總覺得不對勁,也許是她的直覺,但那陳墨知曉了她的身份之後,並沒有太大的反應,亦吉讓他跪的時候,他也是不慌不忙——武潤開口:“亦吉,去把敖卓凡叫過來。”

敖卓凡聽了武潤的話,劍眉一挑:“你想讓我去試探他?”

武潤點點頭:“如果他的確文武雙全也就罷了,如若不是,我怎麼放心將這五臺交給他!”

敖卓凡湊過來一點:“有什麼獎勵?”

武潤看也不看他:“不去算了,我讓葉炫烈去。”

敖卓凡立即跳起來:“我去!我去!”

武潤似有若無地勾了勾脣:“那還不快去?”

不止對木子風,敖卓凡對於武潤身邊的男人,除了慕楓不在他的監察範圍之內,其他的,都被他盯得緊緊的。

特別是那個葉炫烈。

雖然他一直循規蹈矩,但敖卓凡就是覺得他和武潤之間不正常。他發誓要找到證據,但直到現在也沒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其實他就是覺得心裡彆扭,他巴不得武潤和所有的男人都清清白白的,但他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就他喜歡的這個女人——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眼光極好!這女人就是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只往那裡一站,就能迷倒一大片!他有這樣的想法,對武潤身邊的男人更是不放心了,他也不嫌累,什麼事都親力親爲,甚至連木子風的活他也想攬下來。

木子風不冷不熱地給了他一句:“你知道什麼食物對孩子好?你知道十月懷胎應該注意什麼?你知道臨盆的時候要用多熱的開水?”

他沒轍了——他懂點醫術,但對於生孩子方面,他真是不熟——呸!他根本就是不懂!

木子風這才保全了自己的職務,繼續在武潤身邊當育嬰專家。

不得不說男人有時候也挺敏感的,不熟敖卓凡多心,武潤這一段時間,的確對葉炫烈有點不同——她知道葉炫烈對她的感情,所以在葉炫烈面前,她不需要掩飾什麼。

但武潤沒辦法忽視葉炫烈,她肚子裡的孩子是葉炫烈的,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不管怎麼說,葉炫烈是孩子的父親,就衝這一點,武潤就不可能對他和其他的男人一樣一視同仁。

最起碼的,她對葉炫烈,心懷感激。不管那種事是怎麼發生的,種子的確是葉炫烈提供的,從這一點上來說,他是有功之臣。

敖卓凡沒多大功夫就回來了。

武潤也沒擔心,這點事如果也辦不好的話,他真的不用混了:“怎麼樣?”

敖卓凡坐下,拿起武潤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有點不對勁。”

武潤的手伸在半空,聽到他的話也不搶茶杯了,問:“怎麼回事?”

“武功不錯,但是,”敖卓凡把茶杯塞到武潤手裡:“有點怪異。”

武潤隨手放在一旁,他用過的她不可能再用:“怎麼怪異——你一口氣說完好不好?”

“我還沒現身,他就開口——說,怎麼纔來。好像在等人。”敖卓凡看見她的動作,眼神一黯,但也沒受影響地繼續回報:“我們兩個打起來的時候,他似乎覺得不對勁,想跑,但被我追上,我下手重了點,他在生死關頭用了一招很怪異的招數。”

武潤點點頭,示意他繼續。

“如果我沒有記錯,那武功,是出自臨天和雲國交界的一個蠻夷之地,會那種武功的人,普天之下超不過十人。”他盯着武潤的眼睛:“所以,這個人,肯定不對勁。”

武潤顰眉:“有什麼不對勁?那種武功有什麼特殊嗎?”

“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二十年前,有一個讓天下人聞之變色的魔教組織,殺人如麻,傳聞其教主用童男童女的血來練武,殺人不眨眼——但後來,魔教被臨天降服了,自此再沒出來作惡。如果我沒有記錯,陳墨剛剛那一招殺招,正是當年魔教教主的必殺技之一!”

說完,他撫住胸口位置。

武潤看過去:“你受傷了?”

話音剛落,敖卓凡身子微微前傾,脣邊慢慢溢出幾滴獻血。

武潤猛地起身:“我去叫木子風!”

敖卓凡伸手拉住她:“沒事,我歇一會兒就好了。”

武潤一時不察,只留意他的傷了:“嚴重嗎?”

敖卓凡沒打算放手,感受着她的柔荑在自己掌心的溫柔:“我只是沒防備才被他傷了——放心,他比我傷得還要重!”

武潤一怔:“他——沒有生命危險吧?”

敖卓凡瞬間眯了眼:“你關心他?我都受傷了你竟然還關心他?”

驚覺他大掌用力,武潤才發現自己的手被他握着,掙了出來,吐了一句:“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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