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木子風最後還是跟來了。

他自然也看出了武潤對他的不滿和排斥,反正他開始小心翼翼,不管是說話還是動作什麼的,都沒了以前的隨意和大方。

武潤是不想讓他來的,之所以又讓他跟着,也並非怕他說了什麼出去,而是原本打算讓慕楓在她生產期間保護商子郢的,結果莫小藝要跟着,武潤又不忍心讓他們兩個分開,想了想,後來就拜託萬子西照顧商子郢,而木子風,就趁着這個機會留了下來。

莫小藝是真的打定主意跟着武潤的,一輩子跟着。更何況,這幾日商紫歌沒來糾纏,她覺得日子過得真是美好啊。

眉山也不遠,距離都城有個兩三日的路程。當然了,如果快馬加鞭,一天一夜也能趕個來回。

眉山算不上大城,但貴在有靈氣,更因皇陵修在此處,使得它名聲鶴起,聞名而至的文人墨客也間接帶動了城市經濟,總體來說,是個規模不大但各方面綜合素質不錯的發展型城市。

皇陵地處眉山東面,綿延千里的皇陵壯闊磅礴,讓人心底的敬畏和肅穆油然而生。皇陵主殿的山腰上,有一座皇家寺廟——靈元寺,香火鼎盛,什麼求子求財求平安的,不管準不準,既然皇家都信它,普通百姓更是深信不疑。

武潤要來,自然會封山封寺,早在一個月前,眉山就做好了迎駕的各種準備,絲毫不敢有所怠慢。

一路行來,萬民參拜。不管之前武潤在民間有什麼樣的傳聞,可祈福之事,真是順應民心。

爲何這樣講?

不管怎麼說,武潤是女子,即使先皇遺詔讓她輔政,但在萬千子民心裡,女子就該安於後宮,不問政事。一直以來,武潤的種種傳聞每每以星火燎原之勢席捲大商,民衆之所以對她的事情如此感興趣,其實很大一部分是因爲武潤是女子,對於女子執政,心底的疑惑自然是有的。

如今,武潤入寺祈福,總算有了相夫教子的樣子,也就是說,武潤拋頭露面這麼久,總算做了一件身爲女人該做的事。

武潤當然不會管那麼多,順應民意她要來,羣臣反對她還是要來,反正這孩子她是要定了的。

在路上,莫小藝就很認真地和武潤討論了一個問題:“老師,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武潤想了想:“這個問題,你之前是不是問過?”

莫小藝點頭:“你確定喜歡男孩?”

武潤也點頭:“嗯。”

莫小藝一臉憧憬:“那我以後要個女孩,我們給他們訂娃娃親好不好?”

武潤逗她:“你說行不行?你的孩子,按輩分該叫我奶奶,和我兒子,差着輩呢!”

莫小藝笑得哈哈的:“我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你這樣一說,還真不行!”

武潤笑笑:“其實也沒什麼,如果有這個緣分,也不是不可以啊——你們準備什麼時候要?”

莫小藝卻突然紅了臉,支支吾吾地不說了。

武潤見她這個樣子,也就沒再追問,這種事,自然是人家小夫妻兩個做主,她還是別摻和的好。

對於來到寺院裡避人耳目生孩子,武潤覺得這雖然是個辦法,卻始終對佛家有些不尊重之意。如果一年之前和她說這些,她肯定是不信的,無神論者突然穿越,改變的觀點肯定不是一丁半點。

現在,她是相信了,這世上什麼都是有可能存在的,就是哪天仁心殿門前的那個楊樹成了精,估計她也不會詫異了。

總之,入寺的這些日子,她規矩地照着皇家習俗,潛心吃齋唸佛,完美地扮演皇太后這個說難不難說易不易的角色。

隨行人員各就各位,五千鐵甲精兵護在皇陵四周,杜絕一切干擾。

葉炫烈雖是護駕隨行,卻從武潤入寺,再也沒有了接近她的機會。

能近她身的人,除了慕楓夫妻倆、亦吉、來福,再就是木子風了。

木子風現在是確定自己的心意了。從大商離開的時候,每走一步,遠離她一分,便覺得心就被扯痛一下,等他回了雲國,歷盡千辛萬苦終於見到青梅竹馬的戀人,心裡的平靜讓他更加確定了對武潤的感情。

他一直不想去面對,一方面,自然是關於武潤的謠言,雖說在接觸之中慢慢了解了,可親眼見到她和敖卓凡歡愛之後的模樣,木子風覺得自己根本不可能會喜歡這樣的女人;再一個,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喜歡上千蕊以外的女人。這輩子,他以爲他的心裡再不會有其他女人的身影,他對千蕊的感情,也絕不是能輕易改變的——可一切根本就沒朝着他預期的想法在走,他不但把和千蕊的承諾拋在了腦後,他更是在短短几個月的時間裡就對另一個女人產生了比對千蕊還濃烈的感情。

最開始的時候,他真是不能接受的。武潤的身份以及她和敖卓凡等人之間的曖昧倒是其次的,關鍵是木子風自己不能接受自己會移情別戀!如果一份那麼刻骨銘心的愛戀如此輕易地就消失不見,他首先懷疑的,是自己的操守和人格。

反正兜兜轉轉,他就是繞不過自己心裡的那道坎。

而真正讓他醒悟的,還是第一次離開武潤之時,聽到她被魔教之人重傷的消息。

那一刻,他真是覺得自己的心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在半空吊着,明明不會武功的人卻強迫自己策馬奔騰,日夜兼程,在得知她安然無恙的那一刻,強撐着的身體似乎一瞬之間就倒下了,他是大夫,用了最強勁的藥物讓自己恢復,毅然決定進宮見她。

只是,他沒想到,她會讓他走。

其實,也不能說這是沒想到的結局,畢竟接觸那麼久,武潤的爲人他也是有些瞭解的,外界雖傳聞她荒淫好色,可他知道,事實根本不是那樣的,即使親眼看見了她和敖卓凡在一起,冷靜下來之後,他也情願相信那不是她願意的,中間肯定有什麼他不知道的隱情。

反正不管怎麼說,這一次回來,他是不打算走了。他想過了,無論用什麼方法,他都要留下來。可以說,她的身邊最不缺的,就是男人,特別是各種優秀的男人,但他堅信,只要他堅持,只要他老老實實的,不給她惹麻煩,不讓她有壓力,總有一天,她會看到自己的存在。

他現在是完全放心地留在大商了,千蕊誕下皇子,本就受寵,母憑子貴,更是一躍成爲四妃之首,協助太后掌管後宮。

木子風現在不覺得自己移情別戀是多麼不道德的事了,因爲和千蕊見面的那一刻,四目相接,歷經重重磨難兩位曾經相愛的戀人,從彼此眼神裡讀出來的,只有關心,別無其他。

說心裡不難受,是騙人的。木子風覺得,也許一直以來,自己都在自欺欺人。千蕊進宮的那一天,或許就已經註定了他們的結局是這樣。雲含卿那般的人物,又有哪個女子能逃了他的情網?或許,在遇見武潤之前,在木子風還掙扎在那份他認爲的“山盟海誓”的愛情裡時,千蕊就已經移了情了。只是,木子風一直不敢去面對那個事實,天真地用往事麻醉自己的心。

但當他遇到武潤,當他一顆心漸漸沉淪,當他再回首那段往事,當兩個人在彼此眼裡看清了對方,他覺得,所有的一切,他都放下了。千蕊兩個字,徹底成爲了過去,埋葬在了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裡。

而武潤,開始出現在他的生活裡,生生不息。

亦吉悄悄地把木子風拉到一旁:“我問你,娘娘一直吃齋,會不會對孩子不好?”

木子風搖搖頭:“我和她說了,她說破戒會褻瀆神靈。”

其實武潤沒這麼虔誠,她本來打算的在寺廟裡住個幾天,就移花接木地出去,找個人替她在廟裡唸經就是。但她沒想到,十幾日下來,她竟然真的喜歡上了這種清靜。不只是周圍環境的優雅幽靜,更因爲佛堂威嚴,一盞油燈,一本經書,細細讀來,竟別有一番靜心滋味。

武潤覺得,佛經能從古至今流傳不息,自有它的博大精深,而耐心讀下去才發現,它的深奧精髓,竟都出自生活,源於生活卻又高於生活,當真是人生箴言盡在其中。

十幾日下來,武潤覺得自身彷彿經過了一場心靈的洗禮,對於吃齋唸佛也有了新的認知和觀點,對於亦吉的催促也一直沒放在心上,總覺得日子每日似流水那麼地過,說起要離開,竟真的有些不捨。

木子風見武潤的時間其實也不多,齋飯裡忌諱的東西幾乎不存在,如果不是木子風堅持,武潤真想把每日一診都取消的。

她知道,孕期最後一個月,孕婦幾乎要每週檢查一次,這也算最頻繁的了,誰需要天天讓大夫診治?

但亦吉來福他們不放心,自古宮裡的女人有孕,那可都是龍子,即便是最不得寵的女子,都每隔兩三日由御醫診治,更何況現在有孕的可是太后——雖然不是龍子,可等小主子出來,那身份不比龍子還尊貴?

這也是他們做奴才的想法,武潤不覺得這個孩子和別人有什麼不一樣的,自己不能給他身份,自然說不上什麼尊貴不尊貴的,但考慮到這裡沒有檢查設施,武潤也就勉強接受了木子風的每日一診。

最開始的幾天,武潤還真是怕木子風說點什麼出來,就像她說的,這些男人非得讓她把話說絕了才能認清現實——關鍵是,像炎如霄那樣的,她已經把話說絕很多次了,對他還不是半點用沒有?反正對於木子風,武潤覺得既然不能避開,那她就一點要求——喜歡就喜歡吧,別讓她知道。他不說,她就裝不知道。等這事了了,怎麼着也想個法子趕他出宮。他回不回雲國的,她不管,反正只要不見他,就挺清靜。

結果木子風什麼都沒說。

對她的態度也挺恭敬,雖然不行禮,不喊太后,不自稱臣子,但一點逾越的地方也沒有。話也不多,每日風輕雲淡地問一下武潤的生活作息,有何感覺之類的。問完就走,也不拖沓。

但武潤就是覺得不對勁。爲什麼?這傢伙是挺懂禮,不逾越,不多話,但他一直衝着武潤笑,那笑的——真是讓武潤看了第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

莫小藝總結了倆字——寵溺。

武潤覺得挺精闢。木子風看她的眼神,對她的笑,對她說的每一句話,無不透露着這種訊息——寵溺。

武潤極其地不習慣,她總覺得,那種眼神,應該是情人之間美好的心靈互動,可木子風這樣天天看着她,她真是極其地不適應!

每每武潤移了目光,還能感覺到他的視線一直追隨着她,淺淺的笑意就那麼隨意地掛在脣邊,說不出的帥氣俊逸。

武潤終於忍不住開口:“別看了行不行?”

木子風脣角的弧度更大,吐出四個字:“百看不厭。”

武潤當時就站起來,讓亦吉送客!

後來莫小藝知道了,心裡也覺得不爽。她覺得,武老師真不是什麼人就能喜歡的,別說木子風之前對武潤有誤會,還罵過武潤,就是他對武潤一見鍾情,也要看他自身條件夠不夠資格喜歡武潤啊!

莫小藝挖苦人是從來不留餘地的,什麼難聽的話她都能說出來。慕楓對她是言聽計從,從來不會計較她這些壞毛病,反正沒人管她,她是愈發的變本加厲。對於木子風,她更不留情,冷嘲熱諷地就對着他招呼。

木子風不辯解也不爭論,莫小藝說的都是事實,他是夠賤的,但他愛了,他就敢面對這一切後果。如果能預料到今日的一切,他當初見她的時候,也不會出言不遜了。但誰也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他早就把腸子都悔青了依舊換不回那一段他視她如毒蛇猛獸的日子。

慕楓最後把莫小藝抱走了。

無論莫小藝說什麼,木子風就是不言不語,和這樣一個人吵架,最後氣到的只能是莫小藝。

慕楓覺得莫小藝怎麼鬧他都能接受,只有兩點。第一,她的心,只能是他的;第二,他想要一個屬於兩個人的孩子。

但爲了這第二件事,莫小藝已經不少日子沒讓他碰了,說什麼不是安全期。

慕楓不懂,但他知道,莫小藝不想要孩子。本來已經安定的心又堪堪地吊了起來——一個女人不想給你生孩子,這代表什麼?

不管莫小藝心裡怎麼想的,反正這件事足以讓慕楓產生諸多亂七八糟的想法。

其實莫小藝的想法很簡單,她就是覺得年紀小,要孩子的話太早了,先玩幾年,等過幾年再要是一樣的。

這話,她也和慕楓解釋了。慕楓當時也沒說什麼,她以爲,這事也就這麼過了。慕楓沒反對,那肯定就是同意的啊。

但她沒想到,那天晚上,慕楓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前所未有的熱情如火——把個莫小藝給嚇得!還以爲慕楓吃錯了什麼藥呢!這架勢,比之商紫歌當年有過之無不及啊!

反正那天晚上慕楓是把莫小藝伺候舒服了,所以這女人才在武潤問她什麼時候要孩子的時候,難得的臉紅了一下。

但慕楓同學命苦,那天根本就不是排卵期,莫小藝繼續蹦躂,久而久之也看出了慕楓的小心眼,安全期她知道享受,可如果是排卵期,她是打死也不讓他碰的。

慕楓沒辦法了,對莫小藝,他一向是順從時候比較多,更何況這種事他更要顧慮她的感受,莫小藝一口咬定不讓他碰,他真的就算憋死也不敢動一下。

偏偏莫小藝那性子又跳脫大咧,你不讓別人碰,那你就別刺激人家,但她照樣讓慕楓陪着她睡,天冷不冷的,反正得抱着她,她睡不着的時候就在人家懷裡動來動去的——哪個男人受得了這個?血氣方剛的,自己心愛的女子在懷裡,看得吃不得,誰沒想法?

武潤注意到慕楓臉色的時候,已經又過了幾天了,那時,武潤吃齋唸佛也有二十幾天了。最開始沒覺得,因爲有時候莫小藝來陪他,慕楓爲了讓兩人說貼己話,一般都是在外面等。可這幾天不一樣,慕楓就跟着進來,坐在那裡問了安之後就不說話,反正一張俊臉上沒什麼表情。

武潤心思算是細密的,第一天就覺得慕楓有點反常。他在,兩個人說話的確就有些不方便,武潤就笑着把話題往慕楓身上引:“慕楓,這些日子跟着我吃齋唸佛的,不習慣吧?”

慕楓還沒說話,莫小藝沒心沒肺地先開口:“怎麼不習慣啊!昨天我還讓他帶着我下山打牙祭了呢!老師,也就是你一直吃齋,總這樣下去也不行啊!”

武潤笑笑:“差不多該走了——那我看慕楓臉色怎麼不好?”

慕楓剛想說話,莫小藝又道:“他晚上睡不好,總失眠,我正在想是不是讓木子風給他瞧瞧。就是不知道木子風會不會記仇,我前幾天還罵了他。”

武潤點着她的鼻子:“你呀,一天到晚的也不消停。生病了一定要看啊,我等下和木子風說說。”

慕楓直言想說自己沒病,莫小藝又說了:“我這些日子多老實啊,我就是看木子風不順眼。其實也沒罵,我只是強調事實。算了,你別和他說,要不你又欠他一個人情,到時候他蹬鼻子上臉怎麼辦?我聽說寺裡的老方丈也懂醫術,到時候讓他給慕楓瞧瞧。只是失眠,又不是什麼大事。”

慕楓開始坐立不安,就怕武潤再問,莫小藝又傻乎乎地把他的症狀說出來——他哪裡是睡不着啊!他是難受啊!

他騰地站起來:“我先出去。”

說完也不行禮,直接走咯。

莫小藝不以爲然,反正這幾天慕楓的確有點怪,莫小藝直接歸結爲他心不善,在佛祖面前不能定性。

武潤開導他:“你要多關心關心他,好好的怎麼睡不着?”

莫小藝嘿嘿笑着:“我給他解釋的是,他殺戮太多,見了佛祖,心虛。”

其實慕楓這次進來本想得着機會說說孩子的事的,他的意思就是想讓武潤幫他勸勸莫小藝,結果他還沒說,莫小藝先把他晚上不睡覺的事說出來了,他真是覺得丟死人了——武潤是過來人,知道了前因後果,前後一聯想不就知道他爲什麼不睡覺了?

這下好了,事已至此,讓他怎麼開口?

莫小藝出來的時候,見到慕楓臉色如鍋底,她再粗神經也覺得不對:“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走,我們去找方丈。”

慕楓拉着她就回房間了——她是不是打算昭告天下她男人因爲慾求不滿睡不着?

這日晚間,來福躬身站在一旁,向武潤回稟:“娘娘,找到一個。”

武潤挑眉:“還真找到了?”

來福笑笑:“娘娘宅心仁厚,這是佛祖福佑。”

武潤擡眸看一眼住了近一個月的佛堂,心底有陌生的情緒滋生:“那人,是什麼情況?”

“照着日子算,那人臨盆比娘娘晚了十天,屆時,娘娘正好養養身子再啓程。奴才也確認了,那人的確患有心疾,本就不適合生養,可那女子倒是有些剛強,說是一定要給夫家留個後人。”

“家裡都沒人了?”

“回娘娘,那女子夫妻二人原就不是本地人,奴才打聽過,據說是私奔出來的二人,不料,男子患了惡疾,突然撒手西去,留下這當時已有身孕的女子。奴才和木子風去看過了,據木子風所說,這女子,此時已經是強弩之弓,到時,只怕……”

武潤點點頭,雖然她不怎麼贊成這樣做,但也難爲了來福能有如此縝密的心思:“你也辛苦了,下去歇着吧。這幾日,你就安排本宮搬出去吧。”

武潤搬到了皇陵腳下的一個清靜的小院子裡,隨行的就是貼身伺候的這幾個。

她不可能興師動衆,這種事,自然是人越少越好。

結果木子風迷上做飯了。

最初的設想是爲了避人耳目,在外面找一個老婆子來煮飯,結果木子風毛遂自薦,說他會煮。

武潤就讓他試試。

這一試,一發不可收拾。

武潤覺得,木子風真的很擅長靈活運用自己所學,他的飯菜,基本相當於現在的食療,不僅味道鮮美,而且營養保健價值肯定是最好的。

武潤難得地給了他一個笑臉,說了句不錯,這男人就開始沒命地鑽研菜譜,整日地研究如何讓武潤吃好喝好。

莫小藝算是開了眼界了,這男人發起瘋來真是兩個極端啊,幾個月前,木子風對武潤的態度,那真是不屑加鄙視,現在呢,估計讓他給武潤提鞋他都覺得光榮——呸!武老師纔不讓他提鞋呢!要提至少也是臨淵那種類型的高富帥!

想起臨淵,莫小藝又開始糾結臨淵的後宮佳麗,她想,如果臨淵和敖卓凡的身份對調一下就好了。她頓時又想到一個問題——敖卓凡這廝走了四五個月了吧,怎麼沒消息了?還是說,他找到更好的歸宿了——正好,她還怕他回來找她算賬呢!她真心覺得自己不是一個稱職的媒人!

武潤聽莫小藝提到敖卓凡的時候,真是提心吊膽了好一陣,不過後來一想,他這麼久沒消息,說不定真的就是好消息,祈禱他已經找到了相攜一生的另一半。

臨淵來的時候,是大半夜。

武潤睡得很踏實,來福和慕楓守在外面,他們從寺廟裡又是喬裝出來的,可以說這次的生子行動是十分隱秘的,武潤對安全問題是完全放心的。

她感覺到身邊有個熱乎乎的東西一直朝自己靠近時,直覺就是有老鼠,她“啊”一聲就叫出來——其實她膽子很小,別說老鼠了,雞鴨鵝她都不敢動!

慕楓的聲音瞬間在門外響起:“武老師,怎麼了?”

臨淵此時已經抱住了武潤,他在她耳畔輕語:“是我。”

慕楓沒聽到迴應:“武老師我進來了?”

臨淵的吻急速地落在她的耳後。

武潤一個激靈:“別進來!我——我沒事。”

臨淵輕輕地笑,抱着她就倒下了:“潤兒,你胖了。”

武潤閉了眸子。

臨淵的頭深深地埋在她的頸間,深嗅她的味道。良久,他低喃:“潤兒,想死我了!”

武潤猛地睜開眼,咬牙掐住臨淵腰間的肌肉:“你嚇死我算了!”

臨淵倒吸一口氣:“我可不捨得——你倒是捨得,用這麼大力!”

武潤忿忿地鬆了手,推他:“走開!”

臨淵順勢倒在一旁:“總算趕到了,累死了。”

良久,武潤耳邊響起均勻的呼吸聲。

武潤沒了睡意,偏頭看過去,卻見那張極致的容顏,此刻淡雅如水,純淨無波,儼如月光下的仙子,絕美到令人心動。

她微微地勾了脣,深深地吸一口氣,閉上了眸子。

身旁的人一動,她來不及逃離,他的長臂一伸,她已經到了他的懷裡。

“睡覺。”輕輕地,他吐出兩個字。

武潤再沒動,摸着圓滾滾的肚子,笑了。

一個月後。

黑壓壓的人羣跪了一地,牆角處,兩個明顯強健的身影在竊竊私語。

“太后怎麼會經過這裡?”

“聽說回都城的官道有一處發生了泥石流,這才繞道到這裡的。”

“我等千辛萬苦才尋到那賤人蹤影,卻不能第一時間殺了她,這口惡氣……”

“別急!太后只是過路,能耽誤多久?等軍隊過去,我們再去報仇不遲!”

“也對!那賤人當年害死妹妹,又和那混賬男人苟合,讓她活到今日,真是便宜她了!”

“當年之仇,今日便了!”

周圍呼聲突然直衝雲霄——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此時,一座簡樸的院子裡,穩婆的聲音急促的響起:“用力!用力啊!看見頭了!”

門外,一相貌奇醜的老女人一直在不耐踱步。

小鎮上的大夫也在門外等候。

“哇——”

一聲啼哭讓門外的人心神一凜。

穩婆快速地收拾,還不忘在女子肚子上壓了一下:“夫人!還有一個!快使勁!”

門外直覺想衝進去的大夫頓時愣住了——雙生子?那豈不是死得更快?

穩婆打開門的時候,臉色焦急的不行:“大夫,快給她瞧瞧吧——她大姑,你還不過來抱着孩子!”

醜女人慢慢上前,一臉嫌惡地接過藍色的包裹。

穩婆抱着綠色的,脣角勾了勾。

牀上的女子已經氣若游絲:“讓我——看看孩子……”

穩婆瞪了醜女人一眼。

醜女人連忙把手上的東西遞過去。

一旁的大夫搖了搖頭:“準備後事吧。”

醜女人立即不幹了:“不行!她可不能死!她死了孩子怎麼辦!”

穩婆看他一眼:“你不是她姑姑嗎?她只有你一個親戚,孩子自然是你養!”

醜女人跳起來:“這可怎麼得了!我家裡還有八個娃兒,上有老下有小,吃了上頓沒下頓,再添兩個,那一家人不得喝西北風去!”

穩婆把自己手裡的孩子輕輕放到那藍色包裹旁邊,又對醜女人說:“你是她唯一的親戚——不然,你還能找出什麼親戚來?”

女人突然開口:“求你們……讓孩子……活下去……給他們……找個好……好人家……”

女人清麗的容貌,淚水緩緩流下,艱難地低頭,在兩個孩子臉上親了一口,之後,雙手垂下,再也沒睜開眼睛。

醜女人突然跑出去:“我不養孩子!我堅決不養孩子!”

穩婆追了兩步,又轉身回來:“這叫什麼事啊!這孩子——大夫,您說怎麼辦?”

大夫直覺往後退:“這,這……”

醜女人的聲音突然又響起來:“有辦法啦!有辦法啦!”

進屋,他一把抱起那個綠色包裹,轉身就走。

穩婆臉色一黯,卻無奈抱起那藍色的,跟着追了上去:“這還有一個呢!”

太平盛世,皇家天威,所到之處,無人不拜。

參拜的人羣裡,突然有人橫衝出來:“太后娘娘救命!太后娘娘救命!”

穩婆隨即跟着跪下,學着醜女人高舉手裡的包裹。

天啓三年五月二十三,嘉康皇太后祈福回都路上,路經眉山一個不起眼的小山村,遇村婦產後暴斃,遺一子一女,無親無友,無人領養,太后雙手合十,先道了一聲——阿彌陀佛,思慮再三,太后開口——大商百姓都如本宮子民,幼兒無辜,父母早亡,今日得以巧遇,也是冥冥之中的緣分。

隨即,太后掃視衆人,當場決定——收這兩個孤兒爲義子義女,帶回皇宮撫養。

衆人齊呼——太后英明!太后千歲!

村裡的人,自然知道那女子是無親無故的,對於突然冒出來的姑姑,也曾有過疑惑,但那女子只說多年未聯繫,這才讓大家信了。

卻不知,那醜女人正是來福所扮,之所以讓那女子認同他,也是承諾了會善待她的孩子。

至於穩婆,卻是武潤身邊的亦祥。

待武潤的隊伍走後,那之前低語的二人才得到機會起身,一路打聽着朝那女子的住所而去。

百姓卻久久不散,三個一堆,五個一羣的討論那兩個剛出世孩子的大好機遇,甚至有人說,如果能讓太后領養他的孩子,現在讓他死都行!

當然了,這麼好的機會不是誰都能遇上的,就算有這事,也得能碰到敢攔路的傻大姑衝着太后喊救命!如果太后不知道這事,那倆孩子還不得餓死?看來,歸根結底,是那又老又醜的姑姑攔了太后的路,立了首功!

武潤也覺得,她以前真沒發現來福還有這個天分,眉眼修飾一下,頭髮盤起來,換個衣服,還真是像模像樣。

反正亦祥就一直笑,來福的大總管形象,算是徹底沒了。

但這事很快就過去了,衆人的注意力隨即放到了兩個孩子身上。

亦吉抱着一個,小心地晃:“娘娘,小主子長得可真好。”

亦祥抱着另一個:“娘娘,這小傢伙長得也挺好。”

武潤臉色一沉:“從今天起,兩個孩子都是本宮的骨肉,你們要一視同仁,不準有所偏袒。”

屋內等人對視一眼,齊齊應了。

但說是那麼容易,真正做起來,誰心裡不向着自己真正的主子?這麼小,要說是同性別的,武潤如果有心讓他們混淆,他們可能真不知道哪個是小主子,可一個男一個女,太明顯的事實,他們能無視嗎?

武潤最怕的就是這一點,她也知道身邊的人對自己那是真的忠心,自己的孩子他們肯定當祖宗那樣供着,可這樣,一來對孩子成長不好,再一個,真要是這麼明顯地疼,不得讓人看出點什麼來?一個義子義女而已,值得奴才們這麼上心?

反正後來武潤想了想,其中的利害關係,該說的都和他們說了,不說肯定不行,看亦吉那樣,那心就偏到不知道什麼方向去了,小的時候就這樣,長大了還得了?

武潤沒想到的是,有些話她的確說出來了,但事情根本不往她希望的那個方向發展。那些在她面前乖巧可人的忠心奴才,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使着勁的寵着她肚子裡出來的那塊肉——以至於當武潤髮現那孩子性格太讓人意外的時候,想糾正,已經來不及了。

武潤的迴歸,讓朝堂頓時又注入了一股澎湃着的激情血液。即使很多人不想承認,可武潤上朝的日子,滿朝文武的形體精神都有種煥然一新的感覺。都說女爲悅己者容,也不知這一幫男人們,不管老的還是少的,朝服在那一日都出奇的整潔和平順——天知道是爲了什麼!

敖卓凡可能會理解這種心情,即使知道自己丰神俊朗,普天之下,也就臨淵能和他相提並論,但在見武潤之前,他也會考慮穿什麼顏色的衣服。

武潤看見他的時候,真的是先注意的他的衣服。

紫色其實是宮廷御用顏色,四品以下的妃子甚至不能用紫色髮飾。

並非武潤偏愛紫色,只紫色象徵高貴,在後宮,她的地位最爲尊崇——就算有朝一日商子郢立了後,只要她還在,皇后就不能一身紫色。當然了,紫色的裝飾是允許的。

而現在,敖卓凡就是一身紫色長衫。

武潤直接對來福說:“先帶他下去換身衣服——敖洞主,這裡不是你的風雲洞!”

敖卓凡不解。

來福微微頷首:“敖洞主,在我大商,只有太后和皇上纔有權穿紫色服飾。”

敖卓凡轉身就走——他可不想當她兒子!如果是太上皇還可以考慮!

來福捧着衣服遞給敖卓凡的時候,敖卓凡的臉色瞬間就變了:“公公什麼意思?”

來福道:“敖洞主別誤會,奴才這裡,只有這種衣服,娘娘既然點了奴才的名,敖洞主就只能屈尊穿奴才的衣服了。但敖洞主放心,這套衣服是新的……”

敖卓凡瞬間扔出去——新的他也不穿!他憑什麼穿太監服!

宮外,葉炫烈自罰了三杯,這纔看向玉擎遠:“可以了?”

玉擎遠面色不悅:“憑什麼每次都是你!上次去雲國!這次去祈福!葉炫烈!你是不是揹着我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葉炫烈苦笑:“這次祈福,我見太后的次數,屈指可數。你不知道,太后入了寺,就沒出來,整整一百日,你沒見着,我還不是一樣?更何況,我都自罰三杯了,你別生氣了!”

玉擎遠哼一聲:“最好是這樣!你上次和我說的事,我也拜託我同門師兄弟去查了一下,那些人,定是魔教中人!但最近,他們也的確沒什麼異動。”

葉炫烈點頭:“那些人不除,早晚是禍害。先下手爲強,不如,你我聯合奏本,請求出兵除魔!”

玉擎遠略有所思:“這事,還需從長計議。”

敖卓凡真是不嫌麻煩的,反正他是死活不穿太監服的,身邊沒有服侍的人,他只能又出宮一趟,買了成衣,再進宮,亦吉就說武潤歇下了,讓他明日再來。

他氣得差點吐血——他敢說,武潤絕對是故意折騰他!

武潤倒沒這麼想,給你太監服,你穿就是了,還出宮買什麼衣服啊!難道你穿了太監服就是太監了?但不管怎麼說,她不想見他是事實,既然見面不能避免,那她小心眼地把見面推遲,敖卓凡也沒辦法。

敖卓凡有什麼辦法?現在對這女人,他是不敢罵也不敢怒,幾乎就是把她當祖宗那樣供着的——但就是這樣的心,依然被她無視,敖卓凡只能說,他需要進步的地方還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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