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大將軍看着半開着的殿門,重重地嘆口氣,道:“那太后娘娘不過去?”甭管莫良緣有沒有伺候過興元帝,這位都是興元帝的繼後,逐子出族這樣的大事,後宮嬪妃沒資格到場,可莫良緣是要去的,家族大事,宗婦不到場,這像什麼話?
“我身有傷,”莫良緣輕飄飄地說了句:“是有心過去,可我這身子不爭氣啊。”
折大將軍眼皮子跳了兩跳,這話說的,找個藉口,這位太后娘娘都沒用心找。擡頭看莫良緣一眼,容貌哪兒哪兒都好的一個女娃,卻又瘦得輕飄飄,渾身下沒有二兩肉的模樣,折大將軍心頭一軟,又勸了莫良緣一句:“坐着步輦過去是,這種場和你不去,回頭會受人怠慢了。”
齊王沒命人來請莫良緣,已經是一種怠慢了,莫良緣自己再不過去,那是自個兒看輕了自個兒,下回李氏皇族再有事,莫良緣一定還是得受怠慢。
莫良緣搖一下頭,低聲道:“不過是演戲罷了,我不想去演這場戲,我是個什麼身份,我自己清楚,多謝大將軍了。”
折大將軍又看了莫良緣一眼,嘆了一口氣,不再勸了,道:“嗯,太后娘娘傷重,不去也好,齊王爺開了祠廟,回頭這京師城裡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了。”
莫良緣語氣平淡地道:“該殺誰,該對誰開一面,睿王爺心裡有數的,秦王自己都不在乎家人性命,那睿王爺又何必在乎?今天從京城去到黃泉路的人已經很多了,那再多一些,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話說的,一股寒氣透過厚袍浸入折大將軍的百骸之,人命從這女娃的嘴說出來,竟是一點份量也沒有的。折大將軍都好,莫望北究竟是怎麼養閨女的?這廝從小抱着閨女沙場看死人堆過,還是怎麼的?說起殺人,莫良緣這女娃眼不動眉不掀的,如在說尋常事一般。
“戰事拜託大將軍了,”莫良緣又將話題扯了回來,看着折大將軍道:“還望大將軍儘快與大公子商量出一個章程來。”
折大將軍點頭。
折二公子這時問道:“我大哥去哪兒了?”
折大將軍撇嘴,這蠢貨到了這時候纔想起問折烽一聲。扭頭看着自己的這個蠢兒子,折大將軍突然又在心裡慶幸了,幸好他兒子看的莫良玉只是一個心性不好的小女子罷了,他兒子若是看了莫良緣這樣的,折大將軍在這時又扭頭,目光落在了莫良緣右手邊放着的戰刀,折大將軍想,他這蠢兒子怕是會死的連骨頭渣都留不下來?
小五子這時跑到了正殿門前。
殿前的太監還來不及朝殿裡通報,莫良緣已經看見小五子了,忙開口道:“解藥找到了?”
小五子跑進大殿,沒說話先衝莫良緣搖頭。
莫良緣這心猛地涼了半截。
“那韓府那裡到底是什麼情況,你這小崽子倒是說啊,”折大將軍催小五子道。
小五子說:“韓家沒有解藥,只說解藥只有蠻夷有,他們還跟少將軍和嚴少爺發誓,說他們若有解藥藏着不交,讓他們闔府下都不得好死。”
折大將軍冷笑了一聲,罵道:“他們本不得好死了。”
“大公子去了嗎?”莫良緣問小五子道。
小五子點頭道:“大公子去了,也說小姐讓他帶的話,這樣韓家才說解藥只有蠻夷有。少將軍帶着嚴少爺去西市找解藥去了,大公子這會兒還在韓家。”
“去西市能找着解藥了?”折大將軍皺眉道。
莫良緣小聲道:“從關外到原做生意的夷人,進了京城都只能去西市,我大哥這是……”
莫良緣的話說一半不說了,折大將軍又暴了一句粗口。
算全京師的關外蠻夷都在西市,那你知道解藥在哪個蠻夷的手裡?這麼個沒頭蒼蠅似的找法,莫桑青這不是在找藥,這是在賭雲墨命大死不了,該着能讓他找着解藥了。
莫良緣想起身,又一下沒能站起身來,跌坐回坐榻後,傷口被震到,疼痛沒有半刻停頓地襲遍全身,莫良緣悶哼了一聲,雖然太后娘娘馬將悶哼聲忍了回去,但嘴脣卻是在忍疼時被咬破了。
“小姐!”小五子看見有血從自家小姐的嘴角流出,馬喊了起來。
折大將軍也站起了身。
“沒事,”莫良緣擡手抹一把嘴角,將抹到手背的血一甩,道:“破了點皮。”
折二公子愣愣地看着莫良緣,莫良緣那一抹將血抹到了嘴脣,血在脣,如同脣脂一般,將莫良緣的嘴脣染得嫣紅,都破皮流血了,一般女子不是應該喊疼,哭起來嗎?折二公子呆呆地想,這莫良緣怎麼跟一般女子不一樣。
嘴脣破皮,在折大將軍這裡還真不算是個傷,所以看莫良緣又端坐在坐榻了,折大將軍扭頭問小五子道:“那我家大郎還留在韓府做什麼?他們還不死心,還想在韓府找解藥?”
小五子衝折大將軍搖一下頭,看着莫良緣道:“大公子讓小的回來問小姐,這韓家人要不要殺?若是要殺,那他替小姐動這個手了。”
折大將軍已搞不懂自家長子要幹什麼了?這浪蕩子長了一身懶骨頭,這會兒倒是勤快了,跑去替莫良緣殺人?
小五子說:“小姐,少將軍走的時候,沒說要不要殺韓家人。”
“我答應的事是作數的,”莫良緣想也沒想的道:“你回去跟大公子說,若是我大哥找到解藥了,那我饒了韓家下。”
小五子想了一下,說:“那少將軍要是沒找着呢?”
“那殺,”莫良緣吐了三個字出來。
小五子巴不得韓家人死呢,可是一想着雲墨,小五子又覺着那他還是求韓家人沒事。
小五子轉身跑走了,折大將軍乾巴巴地安慰莫良緣道:“雲墨看着不是短命相,太后娘娘不要急,再等等,韓家人到了這會兒不敢說謊的,他們說解藥在蠻夷那裡,那解藥一定在蠻夷那裡,退一步說,算解藥不在蠻夷手裡,那雲墨的毒至少是有解藥的不是?”
莫良緣眯一下眼睛,小聲道:“這事怎麼會跟蠻夷又扯了關係?”
寒涼之氣突然又透過了厚袍,往折大將軍的百骸之透了一回,是啊,這事裡怎麼還有關外蠻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