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田不知道又怎麼惹了蕭狄,兩個人剛剛和諧溫馨的氣氛瞬間消失,在點珠通報謝元修上門之時更是降至冰點。
“我知道了,先在前廳招待着,我隨後就到。”蕭狄說完,轉過身看桑田臉色,“你要去麼?要我怎麼說?”
桑田很奇怪蕭狄爲什麼要這麼問她,總覺得蕭狄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東西所以纔會這般徵求她的意見。“你們敘你們的舊,不用提我……”
蕭狄冷聲道,“若不是你把人引來,謝太醫恐怕也沒什麼雅興和我敘舊。”
桑田的心情很複雜,料想是溫良玉把遇見自己的事告訴謝元修了,只是不知道他今天上門來是什麼意思。
蕭狄見桑田不說話,心裡騰地竄出火氣,強壓着道,“你先前說,謝元修八擡大轎擡你過門你也不嫁,看來是欲擒故縱?”
桑田擡眸看他,眼裡滿是不可置信,蕭狄又道,“謝元修離開碧溪村的前一天晚上,你們在柳岸河畔做了什麼,我看的一清二楚。你和他私定終身,爲他耗盡青春,可他做了什麼?升官發財一個不少,白白蹉跎你的光陰。我原以爲你和尋常女子不同,是個知進知退的聰明人,看來倒是我高看你了。原來你不過就是利用我進京想找機會重逢謝元修罷了,欲拒還迎,紀桑田,你下的一手好棋,可你當我那麼容易被你利用?”
桑田惱羞成怒,不由得氣的全身發抖,順手就拿了一個杯子往蕭狄身上砸,蕭狄也不躲閃,那杯子就不偏不倚砸中了蕭狄的胳膊肘,隨後一聲脆響,杯子摔在地上砸成了個粉碎。
“你給我出去!”桑田把蕭狄推出去,狠狠頂着門不讓人進來,過了一會兒外面沒了聲音才無力的蹲下來,抽噎了兩聲,一抹臉發現臉上都是淚。
蕭狄隔着門,看着窗戶後面的影子低了下去,攥着拳頭也走了。
桑田收拾細軟打算連夜跑路,蕭狄那話只說對了一半。她在衝動之下確實有引出謝元修之意,可她並沒有和他破鏡重圓的意思,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白白等了他那麼多年罷了。她豁開臉面和溫良玉吵架,就是想讓他知道自己的存在,看他是否對自己視而不見,看看他到底要怎麼辦。
可是她真的來找她了,她又覺得這些事都沒有了意思。她不會將就別人,也不會將就自己的感情,謝元修辜負她了就是辜負她了,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和好,可和好並不一定能如初,尤其是她這樣自我這麼眼裡容不下沙子的主兒,有了裂痕,那裂痕會永遠存在。
如果說這七年自己還希冀有朝一日故人重逢,能還她一個解釋,可此時此刻,這個機會真的來了,她才發現,什麼解釋都彌補不了她的七年。
不管怎麼說,他們之間是完了,她在這個倒黴時空的倒黴愛情,應該也完了。
桑田從肖家後門溜了出去,肖家奴僕本來就少,一路暢行無阻,待她偷偷將後門關上時舒了一口氣,這一路簡直順利的不可思議。
肖家後門出來是一條窄窄的小巷,月光清冷皎潔,卻仍然照不亮這幽深的小巷,辨不清前路,也不知如何自處。
桑田忽然覺得,溫良玉那番話真是說對了,立足於世總要有資本,即使是女人也是如此。
她小時候依附紀聲言,完全沒爲自己打算過,所以和紀聲言翻臉時纔會一無所有。如今她又依附蕭狄,可蕭狄對她也沒安什麼好心,她以後還能靠誰?
真的要靠自己了,不管在什麼時代,女人真正的天地永遠不是男人,靠山山會倒,靠人吃不飽,縱使不容這個時代,她也要有自己的事業。
走着走着,桑田就覺得心境忽然開闊起來,眼前的路似乎越來越清晰,清晰到她可以在巷子口的地方辨出一個人影。
因爲那人影和蕭狄一點也不像,她就也沒放在心上,淡定自若的從那人身旁走過。
只是不知爲何,擦身而過之時手腕忽然被人抓住。
“紀桑田?”
那聲音帶着兩分疑問,但更多的卻是肯定。桑田的腳不自覺就定住了。
這聲音她再熟悉不過,雖然過了七年,這聲音多了幾分穩重和溫和,可她還是能聽出來。這是七年前給她上藥時溫聲細語的那個人,這是七年前對她說非卿不娶的那個人,這是今天白天給她看病的那個人。
桑田沒有迴應,兩個人就在這黑漆漆的巷口側揹着身站着。謝元修捏着她手腕的手依然還沒有放開,還加了兩分力道。
桑田閉着眼睛道,“雖說現在夜深人靜,但謝太醫對我動手動腳,似乎不好吧?”
謝元修轉過身對着她,在這光線不明的情況下,仍然想從她模糊不清面目中看出什麼。隔着薄薄衣他,可以摸到她跳動的劇烈的脈搏,他感受的到她的緊張。
爲什麼緊張?因爲背棄承諾覺得對不起他而緊張?
他鬆開她,她立刻就離他遠了幾步,別過頭也不看他,謝元修覺得自己也真夠自討沒趣的。當年她舉家搬遷,連個信也不給他留,如今出現在京城卻是和蕭狄在一起。
此去經年,很多記憶已經模糊了,可有關她的一切仍然如此清晰。
今日溫良玉和他發了好大一通脾氣,指責他把桑田藏在蕭狄那瞞着她,可他纔是最後一個知道她來了京城的人。
想想也是,當年年少,她懂什麼情事?他本是怨她,可再見她又不自覺爲她開脫,心想着,還能見到就好,見總比不見好。
“今早聽你身邊那丫頭說你病了,得的是什麼病?”
桑田冷哼了一聲,譏諷道,“相思病,你會治嗎?不是都說謝太醫醫術高明、嚐遍百草,你知道怎麼治相思病麼?”
謝元修沒想到她現在話都不願意和他好好說,自嘲的笑道,“相思若是有藥可解,我爲何會爲你病入膏肓?”
一時間,兩人都沒了聲音。
還爲她害了相思爲她病入膏肓,這人這麼多年都改不了和人玩曖昧的毛病。調笑下流的話可真是張口就說,恐怕沒少靠這張嘴哄的宮裡那些娘娘心花怒放吧?
桑田想想就噁心,但心情又起了微妙的變化,一顆心跳的飛快,似乎快從胸膛溢出一樣。她討厭他,更討厭被他一句話就撩撥的不淡定的自己,不能再面對他了。
桑田原路跑回了蕭家,謝元修也沒有來追,她就氣喘吁吁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這一路還是靜悄悄的,桑田自以爲神不知鬼不覺,蕭家的人應該還不知道她離開過,結果一回房卻發現蕭狄正蹲着拾地上被她砸碎的杯盞碎片。
見她回來,他擡頭看她一眼,又接着撿碎片,揀的很慢。
桑田站在門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跑的滿頭大汗還有些心虛。
蕭狄收拾好了地上的狼藉,蹲在地上對桑田伸出手,“拉我一把。”
桑田有些窘,沒有去拉他的手,而是去抓他的胳膊把他扶起來了。
“這些事你怎麼親自做了……”桑田沒話找話,扶他坐下。
“我不做誰做?萬一你不回來了呢?”
桑田扯出個虛僞的笑容,打哈哈道,“怎麼會呢!我就是去了個茅房,我要走肯定會跟你打招呼的,我怎麼可能不告而別呢……”
她每次撒謊時話是最多的,以前謝元修在山洞裡就和他發過牢騷。蕭狄擡眼看她,她目光躲閃,顯然一副做了虧心事的樣子。
他不想揭穿她,無奈的搖了搖頭,“嗯,那你走了,別忘和我打招呼。”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走了?”
“不是。”蕭狄說,“我放不放你是一回事,你和不和我說是另一回事。”
“哦。”
蕭狄說,“他不是來找你的,你今早去他那看病沒拿藥,他是來給你送藥的。不過,我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是你。”
蕭狄一定還不知道自己剛剛在府外已經遇上了謝元修,桑田心裡猜測,謝元修當着蕭狄面裝傻是一套,找機會見她一面是另一套,只是她也不明白他怎麼就知道哪裡能等到自己。
“紀桑田,是我話說重了。”
“啊?”
這人是在道歉麼?桑田都有些不肯置信,不過對方給了臺階,她自然得趕緊下了。她忽然殷勤的給蕭狄捶捶肩膀,“沒關係,蕭副史自己高興就行了啊!”
兩個人都有心翻開新的一頁,剛剛那翻臉紅脖子粗的不快之事也不再提。
桑田給他捶了一會兒肩膀,終於狗腿不下去了,蕭狄忽然開口道,“我在南市那盤了一間鋪子,想開個古董店,你去幫我打理,你不是最會做生意了麼?”
她是比較會做生意,可是……“你怎麼知道我會做生意……”
蕭狄不會告訴她她在楚州的一舉一動他都瞭如指掌,只是道,“願不願意?”
“當然了!”桑田心想,蕭狄怎麼忽然就成了小天使了。
自己手舞足蹈興奮了一會兒,和蕭狄再三保證自己會盡心盡力,又問了一些基本情況,忽然又想起來一件事。
“副史啊,我有工錢嗎?抽成八比二,你八我二行嗎?”蕭狄表情很複雜,她怕蕭狄不答應,又趕緊改口,“你九我一行嗎?我也得吃飯啊!”
蕭狄皺眉卻是問她,“我九你一,你還有錢麼?”
桑田:“……”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不滿意,晚上再改改,所以晚上會僞更一下~見諒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