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本是一家人,豈有不管之理!”林海豐搖晃着手中的菸斗,笑着說到。
但接着,林海豐卻告訴李昰應,當他在離京之際宣佈朝鮮的一切都有能力自主的同時,天朝政府也會對外鄭重宣佈,鑑於朝鮮戰事也已結束,爲了不使朝鮮官方產生種種不必要的顧忌,目前依然駐在朝鮮的紅八軍及所有天朝的志願參戰人員,將於三至六個月之內,全部由朝鮮撤回天朝本土。當然,這並不只是說說,而是真的要撤回紅八軍。
林海豐的這番話,自然又令剛剛清醒了一點兒的李昰應陷入了糊塗狀態。
不過,隨着林海豐話語的繼續,李昰應那渾身根根倒豎的汗毛,也開始漸漸地平復了下去。
因爲林海豐告訴他,儘管紅八軍要撤離朝鮮,儘管包括陳廷香在內的諸多人員也都要隨同撤回,但天朝還會讓陸順德和潘起亮這兩位將軍,作爲他李昰應的親密私人朋友而不是天朝派出人員的身份,繼續地留在他的身邊,以協助他統籌全局。
“何時正式對日開戰,開戰之後戰局的如何變化,朝鮮方面不必再向天朝政府做任何的通報,均由你們自主做出決定。”
聽完對面這位天朝的國防軍事委員會委員長的最後一番話,李昰應終於完全弄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必須要讓全世界的人都明白,他的對倭奴一戰,完全是他個人的事情,與天朝政府沒有任何的關係。
但陳廷香對於岳丈的這種做法,似乎還是很難理解。
在李昰應還算滿意地離開之後,陳廷香就忍不住對自己的岳丈大人,提出了自己的質疑。
因爲在他看來,早已成爲了名副其實的協約國一員的日本,本就是天朝理所當然的打擊對象。而鑑於當前的形式,儘快拔掉協約國培養在天朝臥榻之旁的這顆帶毒的釘子,就更是當務之急。
所以,儘管他很清楚眼下李昰應所具有的實力,儘管他也相信有陸順德和潘起亮的坐鎮,已經擁有了六個軍團的朝軍一旦真的出擊,最後的取勝也定是一種必然,但是,時間呢?
當然,此刻的陳廷香還有着自己的另外一個小算盤,那就是眼下紅軍的各大主力都有各自海外馳騁揚威的好地方,可他的紅八軍,不僅沒有海外的機會,反倒還不得不要閒下來了。
作爲一個優秀的軍人,沒有什麼事情能比這種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別人打仗,而自己卻是“無所事事”的情形更難過的了。
“唉……這也實在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對於女婿陳廷香的質疑,林海豐只能是唉嘆在先。
他接着告訴女婿陳廷香,在天朝政府的最高層,擔心朝鮮軍隊一旦登上日本島,必將會以各種過激的、而且還很可能是相當殘暴的手段來報復日軍在朝鮮半島上曾犯下的種種罪惡之人,佔據了絕對的多數。
因此,反對以朝軍獨力去攻打日本本島者,自然也就佔據了大多數。
而從來都沒想過要用自己的軍隊登上日本島,卻憋着勁就是想讓朝軍在日本島上狠狠地折騰一下的林海豐,在這種情況下,也只能使出這種暫時與李昰應撇清關係的舉措來,以免他費盡心機才擬定出來的這個“掃塵計劃”流產。
“這種擔心其實我也有。既然如此,那……那就更應當出動咱們的紅軍部隊,我相信,只要這次攻打日本島的行動還由我參與,這種情形就會予以適當的控制。”
看着面露幾分焦急之色的女婿,林海豐先是慢慢悠悠地鼓搗好了一鍋子的菸絲,再把叼到了嘴裡。等到搶着上來的女婿替他把菸斗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之口,他這才取下叼在嘴裡的菸斗,眯縫起眼睛,一面認真地望着那嫋嫋升騰的淡藍色煙霧,一面衝着女婿微微一笑,“就別在我面前提你的那個什麼的適當了。呵呵呵,你呀,你在朝鮮的作爲,也早就已經引起了一些人的閒話了。”
陳廷香低下頭,嘿嘿地笑了。他自然知道岳丈嘴裡所說出的這個“閒話”一詞,到底指的都是一些什麼意思,“那可都是沒辦法的辦法,要是不那麼搞一下,幾百萬對日本鬼恨入了骨髓的朝鮮民衆還不一起把我吃了啊。”
聽到陳廷香這樣說,林海豐的臉色忽然變得鄭重起來,“最高統帥部已經做出決定,馬上將會派出一個調查團進入朝鮮。”
調查團?調查什麼?
陳廷香的眼中露出迷惘之色。
“主要是針對你們所俘獲的日本軍妓,”林海豐看着自己的女婿,“朝軍都對這些日本的軍妓幹了些什麼,我們不管。但醜話說在前頭,倘若類似的事情也發生在了你的紅八軍,或是紅七軍的將士們身上,不單單是那些膽敢以身試法者,就是包括你本人,也休想過得了關。”
林海豐這種極其鄭重的話語,令陳廷香不由得愣了一下。
當初爲了鼓舞前線官兵們鬥志,撫慰官兵們那一顆顆寂寥的心靈,德川幕府前後共從本島動員和組織了四五千人之多的青年婦女,塞進日本駐朝派遣軍中充當實質上的軍妓。
隨着朝鮮的完全光復,日本駐朝派遣軍的徹底覆滅,這四五千的日軍軍妓,自然也就被朝軍將士理所當然地一股腦接收。
落到了對倭奴懷有刻骨的仇恨的朝鮮軍民手中的軍妓們,其下場是不言自喻的。
很清楚這一切的陳廷香,儘管也曾爲此與李昰應等人鬧得很不愉快,最終卻還是難以阻擋朝鮮上下的這種帶有復仇性質的行動。
“委員長同志,”爲了表示自己的鄭重,陳廷香此時捨棄了對林海豐的“父親”的稱謂,“我以一個紅色軍人的人格和共盟會會員的崇高榮譽向您保證,包括我在內的所有赴朝紅軍將士,都是禁得起考驗的。”
“剛纔你不還在說,只要有了你,就能夠控制得住局勢嗎?”林海豐哼了一聲,“至於你,禁得住、禁不住考驗,你自己說了不算,一切要等調查團所下的結論。記住,務必要好好配合調查團的調查。”
“這是自然。”陳廷香心底無私地微微一笑。
笑過之後,陳廷香又好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似的,衝着岳丈眨巴眨巴眼睛,頗爲認真地說到,“都說他們那個什麼的和族,就是當年那個被秦始皇老先生嚇跑了的徐福的後代。我看啊,倒還真有點兒像。這幫子東西,是真正繼承了他們的徐福老祖宗的傳統,誰的胳膊粗,他們就會對誰服的是的五體投地,一副乖孫子樣。”
“嗯,看的還算是準確。”林海豐一邊兒呵呵地誇讚着女婿,一邊兒踱到了窗子跟前。
沐浴在由窗外射進來的一派秋日裡的溫暖陽光之中,林海豐在靜靜地吸了幾分鐘的菸斗之後,似乎是自言自語地念叨了起來,“必須要趁此大好的時機,把這些東西好好地理順理順,永遠不給他們以擡起頭來的任何機會,如若不然,必將會留給他們貽害後世的機會!”
“父親,最高統帥部對我們紅八軍難道就沒有什麼安排?”
望着陽光中嶽丈那又略顯消瘦了一些背影兒,陳廷香輕聲地問到。
“當然有啊。”林海豐緩緩地轉回身,上上下下地瞅了女婿一陣子,“這次回到朝鮮後,要與陸順德、潘起亮他們一起,抓緊時間協助李昰應做好‘掃塵計劃’的一切部署。同時,還要做好紅八軍隨時開赴美洲戰區的準備工作。”
“真的要調我們去美洲戰區啦?”陳廷香的眼睛裡在放光。
看着女婿這種激動的神態,林海豐先是白了女婿一眼,接着又用手中的菸斗在女婿的額頭前做了幾下敲擊狀,“醜話可是說在前頭,這次一旦進入美洲戰區,決不可把尾巴總是翹得老高老高。要隨時擺正自己的心態,服從上級的領導,切實帶好你的紅八軍,爲天朝再立新功。”
陳廷香先是一愣,緊跟着,又趕緊裂嘴嘿嘿地陪着笑臉,“當然,當然。其實父親也很清楚,在您老人家的正確領導之下,咱一向可都是遵守紀律的模範。”
從岳丈的話語之中,陳廷香已經聽得很明白,這回要是到了美洲戰區,想獨自指揮一個方面集羣的機會是斷斷沒有的了,他只能以紅八軍軍長的身份,出現在美洲戰區的序列裡。不過這又有什麼呢,只要有仗可打,還管他那麼許多幹啥。
一八七零年三月,陳廷香的紅八軍正式高調撤出朝鮮。
三月二十七日,運載着紅八軍將士的最後一艘運輸船,緩緩地離開了釜山港,向着祖國大陸的方向駛去。
沒有人會知道,這不過只是一個樣子,不久,由紅海軍北海艦隊護送下的這支以近百艘運輸船舶所組成的大型編隊,就將迎風破浪地朝着美洲的方向前進。
而到了四月十八日這一天,隨着李昰應一聲令下,朝軍向倭奴們復仇的“掃塵計劃”,開始進入了正式的實施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