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李玄罡和李玉衡在向李長青告退之後,便回到了各自的洞府。
簡單的安排了一些事務,收拾了一些東西。
很快一年的時間就已經到了。
而在他們二人出發之前,李玉衡帶着一個靈獸袋去了靈湖峰的峰頂一趟。
等他從上面再回來時,靈獸袋裡已經多了一點東西。
李玄罡從儲物袋中喚出墨青飛舟,率先躍了進去,等李玉衡同樣進入其中之後,他偏頭瞥了一眼後者手中的靈獸袋。
他自然知道里面是什麼,只是讓他稍稍感到有些好奇的是,李玉衡是怎麼說動那頭變異玄龜同他一起前往朝陽大陸中部的。
不過雖然心中有些疑惑,但李玉衡能將這頭三階中品的玄龜帶離家族,想來也已經得到了五叔公的默許,因此他也就沒有過多的進行詢問,只是簡單的看了一眼,隨即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轉而拿出了墨青飛舟的控制令牌。
太丘山的第三座側峰器峰的頂上,兩道人影看着那道向西而去的墨青色遁光,久久不能言語。
直到太陽漸漸西斜,殘陽劃過太丘山的主峰,降臨在他們身處的這裡之時,其中一個人影纔開口說話了。
李長志站在李長青的身側,收回了自己極目望去的目光,他開口說道:
“玄天不知何時才能回來,玄淵或許不能回來了!”
“玄罡和玉衡......五哥你真的要派他們去嗎?”
李長志的頭髮已經花白,全身都開始有了一種衰老的氣象,站在中年修士模樣的李長青身旁時,更是顯得垂垂老矣。
築基修士享三百壽元,但這並不是絕對的,三百隻是一個極限之數,大多數的築基期修士並不能活到這麼久,只能是接近這個數字。
李長青聽到七弟李長志的話語,並沒有立即開口迴應,而是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戰而偏頭看向身旁。
李長志知曉五哥在想些什麼,他沒有再糾結自己剛纔才問的那個問題,而是心有所感的輕聲喃喃道:
“五哥放心,到底還是有一二十年好活,只是恐怕突破無望了......其實這也沒什麼,唯一有一點遺憾的是......還沒見到玄天。”
李長青靜靜的不說話,眼神平靜,面色淡然。
只是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很早之前,李長志剛剛進山時候的模樣。
那時候他已經煉氣多年,但後續凡世族人中一連好幾次都沒有出現具有修行天賦的族人,而後來一下子出現了兩個。
其中便是六弟,和七弟李長志。
雖然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但如今回想起來,依舊是無比清晰。
七叔當時很高興,甚至親自去往祠堂給他們二人賜予字輩,而且之後再查覺到李長志修煉天賦不錯,且具有踏入煉器一道的資格之後,就更加欣喜了。
六弟......六弟早已坐化,如今長志也已經到了最末......
李長青繼續這麼看着李長志,然後嘴角突然裂開,揚起一絲弧度,手臂擡起來,將後者的肩給環住,就像很多年前那樣。
他輕聲迴應道:
“玄罡和玉衡沒事的,那邊我已經做好了安排,不會有事......嗯,也算是家族對他們一張提攜,我們李家日後總是需要點什麼的......”
李長志比五哥李長青矮小許多,此時只能擡起頭看他,心中已經明白了後者的安排。
於是他也微笑起來,繼而大笑起來,一如以往的很多年那樣。
風風火火李長志,當這樣爽朗的笑聲傳遍整個器峰,其上不少玉字輩的族人都詫異的擡起了頭,紛紛望向峰頂的方向。
他們從未見過七叔祖這樣的大笑!
大笑結束,李長志轉身往着後面的一座閣樓走去,背影有些蕭索。
而李長青沒有跟上去,而是站在原地,靜靜的看着,手臂也已經收回來,與另一隻手在背後負着。
等到李長志推開大門,一隻腳跨進那片黑暗,另一隻腳正要擡起之時,他突然停住了。
俶爾轉過身,扭頭望向身後負手而立正看着他的五哥,他蒼老的面龐上突然浮現出一絲天真的笑容,他最後用傳音說道:
“五哥......”
“其實當年我是不贊成七叔的選擇的,但沒辦法......”
“你是我們家族的榮耀!”
“可惜我可能看不到更加強大的你了!”
“至此一別,你我兄弟二人,恐怕還就剩最後一面......”
“最後這段時間,我想爲玄天留着,如果能撐到的話......”
說完,李長志剩下了那隻腳也終於擡了起來,深深的望了李長青一眼,隨即整個人都湮沒在了那一片黑暗當中。
“吱嘎”一聲,大門被關閉,器峰的峰頂重新陷入了一片寂靜。
李長青保持動作,在原地站了許久,最後凝視了一眼李長志的所在,然後才從這裡離開,返回到了太丘山的山頂。
......
......
今天的天氣並不算很好,本就陰沉沉的天空很快就下起了小雨。
當李長青在山頂落下的時候,李長季已經在原地等着他了。
“七哥沉睡了嗎?”
“嗯。”
在李長青簡單的迴應過後,又是一陣沉默,直到他將要回到自己洞府的時候,纔開口道:
“接下來多關注北邊,注意族譜上玄天的存在。”
......
......
李長季自然知道五哥的意思,也知道七哥的意思。
七哥壽元剩餘不多了,常規的突破已經無望,爲了綿延更長久的壽元,他採用的是一種名爲龜息決的法術,來保持自己如今的狀態。
而這種法術雖然能讓修士本身的枯敗變得緩慢,但也意味着他自己本身必選陷入沉寂,直到再次醒來,而再次醒來,則意味着身體已經到了奔潰的邊緣。
李長季是瞭解七哥的,依他的性子,他原本是萬萬不可能接受這種方式結束自己的修道生涯。
但爲了一些東西,他願意陷入這種他極其厭煩的一種生命狀態。
玄字輩排行第二的李玄天是七叔公最爲喜歡的後輩,這是當年整個李家都知曉的,特別是在玄字輩修士當中。
這一點李長季也知曉,玄天自小便處於七哥的庇護之下,跟着他修行,跟着他練習煉器,甚至到了烏江坊市,也要帶着他......
而且後者也是唯一從小就敢和李長志反駁的族人,要是換成清字輩那些族叔,李長志早就拿拳頭作爲道理了。
但對於李玄天,李長季記憶中,還未見過這樣的場景。
每次七哥回山,提到玄天之時,臉上都是一抹抑制不住的欣喜。
李長季一邊走着,一邊無意識的望向器峰,然後又轉頭望向北邊,好似目光能穿透那不知多少萬里的距離,看到那面的極北之地。
“那是七哥最寄予厚望的後輩......”
......
......
二十六年之後,當李長志在器峰頂上坐化之時,他所最喜愛的李玄天依舊是沒能趕回來,此時陪着他的只有五哥和七弟。
那一日,太丘山山腰處的祠堂內,響起了九聲沉悶的鐘聲,一場痛痛快快大雨如約而至。
那一日,遠在極北之地,一片冰原之上,一個高大且挺拔的身影似有所感,他從閉關的洞府中出來,遙遙的望向南方。
一頭蒼白色的長髮隨風舞動,其上結滿了細碎的冰晶,已經如同冰藍色琥珀的眼眸也開始變得無比深邃,裡面像是能看到無數的星辰。
那一日,極北之地新晉金丹真人李玄天選擇南下,無數的冰雪隨之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