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相處的時間總是那麼短暫,不知不覺間就到了別墅區前。
簡之有些依依不捨,但還是剋制着道別。
謝沉摸了摸她的頭,溫柔地對她說了句晚安。
這個動作太叫人熟悉了,簡之呆了呆,一下子想起了第二次見面的場景。
那是一箇中秋夜......
沈聽意已經病入膏肓,躺在病牀上氣息奄奄。
簡之坐在旁邊的凳子上,握着她的手,輕聲跟她說話。
她的手冷得像塊冰,怎麼都捂不熱。
沈聽意無神的眼直直地落在窗外那輪圓月上,可惜了......好像......再也見不到她的家人了啊……一切都要結束了……
簡之鬆開她的手,起身掖了掖蓋在她身上的被子:“我知道你想吃月餅了,我去給你買,你等等我,我馬上回來。”
她幾乎是飛奔着跑到商店,將各種口味的月餅買了個遍,又急匆匆地衝回醫院。
一股不詳的預感在她的心裡愈涌愈烈。
當簡之真的來到門前時,她遲疑了片刻,才下定決心推門而入。
慘淡的月光灑了一地,病房裡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
沈聽意閉着眼,安詳得彷彿是睡着了。
簡之把月餅放在牀頭櫃上,伸出手將沈聽意凌亂的碎髮別到耳後,以平淡的口吻道:“困了就睡吧,月餅已經買來了,醒來記得吃。”
她不知道是怎麼走出醫院的了,也不知道該去哪裡,只是漫無目的地沿着街道走。
直到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望着一地枯黃的銀杏葉,她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沒有家了。
那她該去哪呢?她茫然地想着。
這個世界那麼大,可以去的地方應該很多才是。
不,她哪也去不了。她只會像這地上的銀杏葉一樣,在不知名的角落裡無聲無息地爛掉。
她陷進了沼澤裡,即將被吞沒,但是沒有人會拉她一把,也沒有人告訴她,該怎麼做。
眼前忽然一暗,一個人影擋住了簡之放空的視線,將她罩在了陰影下。
“爲什麼一個人坐在這?”
簡之猛地擡頭,在看清眼前之人後,眼睛慢慢紅了。
謝沉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地在她面前蹲下:“怎麼了?”
簡之也不知道怎麼了,壓抑的情緒就好像找到了閘口,開始洶涌而出。
謝沉見她說不出話來,也不再問了,想要安慰她卻又不知道怎麼安慰,最後只好湊過去輕輕地拍着她的背,笨拙地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在她漫長的17年裡,只有這麼一個人告訴她這世界不壞,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猶如灰燼中看到的光,直直刺破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夜。
簡之的眼淚一滴又一滴地砸在謝沉肩上,感覺自己終於被人拉着從沼澤中掙脫而出。
一如三年後的今天,三年前的謝沉也將簡之安安全全地送到了別墅區前。
簡之不想讓謝沉像上次那般就這麼走掉,於是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衣袖,一雙剛哭過的桃花眼波光瀲灩,直直地盯住他:“你說過......下次見面的時候告訴我名字,你......忘了?”
謝沉耳根緋紅,不敢看她的臉,只能平視着前方:“啊...沒有忘。我叫謝沉。謝謝的謝,下沉的沉。”
簡之緩緩勾起嘴角:“我叫簡之。簡單的簡,總之的之。”
謝沉點點頭,表示記住了,隨後垂眸將目光落在了簡之抓着他的那隻手上。
簡之有點不好意思地鬆開手,將其背在身後。
謝沉笑着摸了摸她的頭,溫和專注的眼神閃着點點細碎的光:“晚安。”
你看,有些人本就叫人一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