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英俊少年多金,香花美酒美人如玉,這是多麼歡樂的時刻多麼歡樂的人生?可是他爲什麼偏偏要到這死鎮上來享受,難道他是爲了宋憶念來的?
他也沒有看過宋憶念一眼,就彷彿根本沒有感覺到這地方還有宋憶念這麼樣一個人存在。
宋憶念彷彿也沒有感覺到他們的存在。他的面前沒有鮮花,沒有美人,也沒有酒,卻彷彿有一道看不見的高牆,將他的人隔絕在他們的歡樂外。
他久已隔絕在歡樂外。更鼓再響,已是二更。
他們的酒意更濃,歡樂也更濃。似已完全忘記了人世間的悲傷、煩惱和痛苦。
杯中仍然有酒薔薇仍然在手,有美人拉着他的手問你爲什麼喜歡薔薇?”
“因爲薔薇有刺。”
“你喜歡刺?”
“我喜歡刺人,刺人的手,刺人的心。”
美人的手被刺疼了,心也被刺痛了,皺着眉,搖着頭:“這理由不好,我不喜歡聽。”
“你喜歡聽什麼?”
顏人王在笑“耍不要我說一個故事給你聽?”
“當然要。”
據說在很久很久以前,第一朵薔薇在很遠很遠的地方開放的時候,有一隻美麗的夜鶯,因爲愛它竟不惜從花枝上投池而死。”
“這故事真美。”美人眼眶紅了“可惜太悲傷了些。”
“你錯了。”顏人王笑得更愉快“死,並不是件悲傷的事,只要死得光榮,死得美,死又何妨?”
美人看着他手裡的薔微,薔薇彷彿也在笑。
她癡癡地看着,看了很久,忽然輕輕的說“今天早上,我也想送幾技薔薇給你。
我費了很多時候,才拴在我的衣帶裡。
衣帶卻已鬆了,連花都系不住。
花落花散,飄向風中,落入水裡。
江水東流,那些薔薇也隨水而去,一去永不復返。
江水的浪花,變成了鮮紅的,我的衣袖裡,卻只剩下餘香一片。”
她的言詞優美宛如歌曲。
她舉起她的衣袖“你聞一聞,我一定要你聞一聞,作爲我們最後的點紀念。”顏人王看着她的衣袖輕輕地握起她的手。
就在這時,更鼓又響起,是三更。
“天涯路,未歸入,夜三更,人斷魂。”
顏人王忽然甩脫她的手。
樂聲忽然停頓。
顏人王忽然揮手,道“走”
這個宇就像是句魔咒,窗外那幽靈般的白衣更夫剛敲過三更,這個字一說出來,剛纔還充滿歡樂的地方,立刻變得只剩下兩個人。
連那被薔薇刺傷的美人都定了,她的手被刺傷心上的傷卻更深。
車馬去遠,大地又變爲一片死寂。
屋于思只剩下盞燈,黯淡的燈光照着顏人王發亮的眼睛。
他忽然搶起頭用這雙發亮的眼睛,筆直地瞪着宋憶念。
他的人縱然已醉了,他的眼睛卻沒有醉。
宋憶念還是靜靜地坐在那裡,不聞、不見、不動。
顏人王卻己站起來。
他站起來的時候,才能看見他圖上的劍,刨柄鮮紅,劍鞘也是鮮紅的比薔薇更紅,比血還紅。
剛纔還充滿歡樂的屋予裡,忽然問變得充滿殺氣。
他開始往前走,走向宋憶念。
他的人縱然已醉了,他的劍卻沒有醉。
他的劍已在手。
蒼白的手,鮮紅的劍。
宋憶念的刀也在手他的刀從來也沒有離過手。
漆黑的刀,蒼白的手黑如死亡的刀,紅如鮮血的劍,刀與劍之間的距離,已漸漸近。
他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也漸漸近了。
殺氣更濃。
顏人王終於走到宋憶念面前,突然拔劍,劍光如陽光般輝煌燦爛,卻又美麗如陽光下薔薇。
劍氣就在宋憶念的眉睫間。
宋憶念還是不聞、不見、不動。
劍光劃過,一丈外的珠簾紛紛斷落,如美人的珠淚般落下。
然後劍光就忽然不見了。
劍還在,在顏人王手裡,他雙手捧着這柄刨,捧到宋憶念面前。
這是柄天下無雙的利劍。
他用的是天下無雙的劍法。
現在他爲什麼要將這柄劍送給宋憶念?
他遠來,狂歡,狂醉。
他拔劍,揮劍,送劍。
這究竟爲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