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士府中。
氣氛驟然僵滯了下來。
恍惚之間，彷彿天氣也冷了下來。
氣若寒霜，令人發顫。
莊冥揹負雙手，平靜說道：“帝師以勢相壓，是要讓我畏懼，對你低頭嗎？”
帝師眼神略是寒冷，說道：“縱然是聚聖山真傳弟子，但你未免太不把老夫放在眼裡，老夫修行近千年，年歲還在你師尊白聖君之上，即便你不敬老夫真玄之尊，不重老夫帝師之名，但也須給老夫一個顏面罷？”
“帝師老先生的意思是，莊某人仗着聚聖山的身份，便貪得無厭？”
“難道不是？”
“莊某隻是要些報酬而已。”
“報酬？”
“大楚以我爲餌，難道不該給我一些報酬？”
“……”
帝師神色一滯，卻未開口。
莊冥輕笑了聲，說道：“帝師不會認爲，莊某年少稚嫩，連這點也看不出來罷？你將我從洞天之內調出，隱下我的蹤跡，確實可以讓許多心懷歹意之人無處下手，但你將我送至所謂秘境……”
他屈指一彈，悠悠道：“難道不是想要借我之手，引出大楚境內的叛徒嗎？”
帝師默然不語，過得片刻，才嘆道：“還是老夫小瞧了你，只不過這一次，並沒有危險。”
莊冥神色冷淡，說道：“莊某知曉，大楚也不會以我性命冒險，此行定能保我全無性命之憂，只不過既然以我爲餌，總該給我一番報酬。”
他這話倒也屬實，大楚不會以他性命冒險，或者說大楚不敢以他的性命冒險。
大楚既然敢以他設局，那麼此局必然穩妥。
但莊冥在凡塵俗世中的身份，是經商之人。
既然拿他作餌，無論其中有無危險，也該給他一些報酬。
“感悟真玄的妙法，還不足夠嗎？”
帝師沉聲說道：“你出身聚聖山，如今也是金丹圓滿的人物，自然該知曉，能夠感悟真玄，是何等難得的機緣！便是我大楚秘境之中的寶物，到了如今，也只能感悟六次而已……目前只能供六位金丹圓滿的巔峰真人，去感悟真玄之妙，在那之後，連我大楚王朝，都無法再擁有造就真玄的能力。”
莊冥點頭說道：“感悟真玄，如此機緣，世所難得，只不過，我一向不願糊里糊塗地受人好處，眼下倒想問個清楚，這是帝師的見面禮，還是我金丹魁首的獎勵，或者是我此次冒險的酬勞？”
帝師臉色微凝，深吸口氣，才道：“罷了，你要什麼？”
莊冥笑着說道：“帝師應該知曉，我座下有一頭蛟龍，適才抵禦真玄劍芒，正是蛟龍護持。”
帝師點頭，未有應話。
莊冥繼續說道：“傳聞當年千丈真龍現身，強大無比，直逼仙境，引動天象變化，那年大楚先帝尚在，率大軍合圍，與各宗老祖聯盟，掀起屠龍之戰……後來雖說真龍遁逃，不知所蹤，但是斷了一截龍軀，大楚奪了約莫六成。”
“你要這截真龍之軀？”帝師心中一凜，
“或許能助我蛟龍，進入真玄層次，也說不定。”
“真龍之體，太過於珍貴，絕不可能給你。”
“帝師老先生若能作主，給我這一截真龍之軀，我便配合你定局。你若覺得拿我作餌，所付出的代價，還不足以讓大楚拿出真龍軀體，那麼金丹魁首所賜予的真玄至寶，我也可以放棄。”莊冥正色道。
“……”帝師沉默。
“帝師以爲如何？”莊冥再度問道。
“不成！”帝師搖頭道：“那一戰無比慘烈，無數真人身死道消，大量真玄強者爲之隕落，我大楚傷亡慘重，才奪來的戰果，怎麼可能給你？”
“如此，我性命這等珍貴，又怎麼可能涉險？”莊冥笑道：“那我便留在學士府，請帝師老先生，親自護我周全了。”
“你……”帝師見狀，終究壓下怒氣，深吸口氣，繼續說道：“老夫給你法寶，以作酬勞，連同金丹魁首賜予的寶物，一共給你三件，此刻賜你護身，如何？”
“什麼寶物？”莊冥問道。
“金丹魁首所賜之物，是一柄真玄法劍，以及一件真玄法袍。老夫給你添一件，名爲大獄業火罩，內藏地煞真火，便連真玄境界，也須謹慎抵禦，尋常金丹真人，都經受不住，會被焚爲灰燼。”帝師說道。
“哦？”莊冥露出訝異神色。
“看着。”
帝師取出一物，赫然是個罩子，光芒流轉，熾烈萬分，內藏無窮火焰，令人望之生畏。
莊冥目光微凝，卻未有開口。
“你覺如何？”帝師眉宇一揚，問道。
“據傳大楚精銳，近期入了南元境蠻荒之處，得了不少寶物，還挖掘了一口靈泉，能增益生靈氣血，那靈泉被凝練成寶晶，被護送到了大楚王城。”莊冥沒有回答帝師所問，只是忽然說了這麼一段話來。
“你想要這靈泉寶晶？”帝師眼神閃爍。
“聚聖山缺一口泉水洗澡。”莊冥輕描淡寫地道。
“好，但是……”帝師微微咬牙。
“但是法劍我要，法袍我要。”莊冥輕笑了聲，繼續說道：“大獄業火罩我也要！”
“你……”帝師眼中閃過一抹寒意。
“帝師給是不給？”莊冥平靜道。
“給！”帝師忽地拂袖。
“多謝帝師慷慨。”莊冥施禮道。
“方潯，領十三先生，往秘境一行。”帝師吩咐道。
——
莊冥跟隨着那方潯，離開了學士府而去。
帝師靜靜看着他離去，而眼睛當中的神采，卻逐漸冷了下來。
他在大楚，位高權重，修爲高深，數百年來從未有人膽敢對他如此無禮。
哪怕金丹級數圓滿的巔峰真人，在他眼中，也與螻蟻無異。
便是尋常真玄修爲，遇見他老人家，也須得恭敬。
若不是此子出身聚聖山，適才他老人家，早已一掌將之拍成了灰燼，哪裡容得這後輩如此放肆，在他身上敲竹槓？
“老師，適才他提過真龍。”身後的中年人上前來，低聲說道：“陛下一直懷疑，豢龍君莊冥的蛟龍，近來聲名鵲起，與真龍之間，或有關係，如今他覬覦那真龍斷尾殘軀，是否……”
“大楚參與屠龍之戰，對於真玄級數而言，並非隱秘，他是聚聖山弟子，知曉倒也正常。”
帝師說道：“當年那一頭千丈真龍，本領強大無比，不是他座下蛟龍可比的，只不過，蛟龍之屬，渴望真龍血脈，也在情理之中……他若不提，老夫倒是要留心三分，他既然提起了，便無需理會了。”
中年人錯愕道：“這是爲何？”
帝師笑着說道：“他若是關係到真龍，自該回避真龍之事，怎麼敢主動提起？當年那真龍之事，引動浩浩東洲，事關重大，莫說他聚聖山弟子，就算是白聖君，也須慎重，不會輕易提及這樣的事情……”
中年人遲疑着道：“怎知他不是故意提及，以此消除嫌疑的？”
帝師搖頭道：“此子貪得無厭，奸猾狡詐，但是卻也難免狂妄桀驁，適才在老夫這等人物面前，他尚且不知收斂，比他家老三還缺了些火候。眼下來看，此子只算有些聰明，但卻還嫩了些，不夠沉穩，達不到這個故佈疑陣的層次。”
中年人怔了下，才若有所悟，低語道：“原來如此。”
帝師揮了揮手，又道：“行了，你親自去監察，避免當真出事。”
這般說來，他老人家又笑了聲，無奈搖頭，說道：“雖說老夫也很想打死這個小子，但聚聖山的弟子，不能死在王城之內。”
中年人只是施禮，應了一聲是，便準備告退。
而帝師又道：“護送入秘境，便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