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士府戰船之上。
東元大軍統帥唐勝武隕落，震駭了在場所有人。
諜報部諸位官員，天機閣少閣主唐浩成連同十二位太上長老，聽得這報來的消息之後，盡都感到難以置信。
“唐勝武自負過甚，竟然如此輕視聚聖山！”
劉越軒驟然一揮手，桌案粉碎，只見他臉色難看，喝道：“什麼百戰精銳，狂妄自大！我等已經警示於他，請他多加留意，居然還是受伏而亡，今日之事，一旦追究下來，我等都難逃罪責！”
唐浩成臉色更是難看，他有意反駁，若非劉四平屢屢刁難，他獻計於唐勝武，未必會落到如此境地。
但話說回來，唐勝武如此自負，卻也未必聽他所言。
而眼下這位劉大人言外之意，也頗爲明顯。
今日之事，一旦追究下來，終究都難逃罪責！
那麼就必須將罪責減輕！
“接下來……該當如何？”學士府一位官員，遲疑着問道。
“我學士府的職責，是探究各方消息，報知東元大軍統帥，充當東元大軍的眼睛，如今主帥隕落，我等還能如何？”劉越軒喝道：“難不成還可以接受唐大將軍的兵符，代他統兵不成？”
“那麼……”唐浩成神色變幻，說道：“劉大人以爲如何？”
“軍心潰散，繼續攻打，只恐無益。”又有人這般說來。
“唐天影的本領，超乎我等預料之外，他已經凌駕於唐大將軍之上，如此本領之下，失去主帥的上千萬大軍，恐怕會被他率龍衛擊潰！”劉越軒皺眉道。
“就算打到最後，可以圍殺唐天影這位巔峰真玄，屠滅聚聖山，只怕東元大軍的精銳，怕是也要損失殆盡。”適才那位諜報部官員這般應道。
“實則未必。”唐浩成思索道：“唐大將軍雖然隕落，當上千萬精銳猶在，如今也還不到潰不成軍的地步，足以……”
“此事豈容得你我決斷？”劉越軒喝道：“唐大將軍隕落，大軍該當如何號令，自當由陛下定奪！”
“好！”唐浩成微微點頭，不敢多言。
“你等稍作準備！”
劉越軒這般應了一聲，他取過官印，傳訊楚帝。
“今東元大軍統帥唐勝武隕落，上千萬精銳失去主帥，已軍心潰散，羣龍無首，顯氣息頹靡，軍勢似有潰散之意，經我學士府諜報部各方消息，以天機閣推演局勢，共同商議之後，恐大軍潰敗，故請命陛下，可須退兵否？”
他這般消息，傳到了國印之上。
他的心緒，也沉了下去，隱約有些緊張。
正如唐浩成所言，主帥雖死，大軍猶在，上千萬大楚精銳依然可以結成軍陣，攻滅聚聖山，即便唐天影爲首，也擋不住。
所以他換了個說法，將天機閣扯了進來。
如今軍勢確實有些混亂，但還不至於潰散。
可只要楚帝下令撤兵，那麼攻伐之勢，便會驟然而消。
但若是憑藉眼前的局勢，楚帝未必會下令撤兵，所以他又稍微將局勢說得嚴重了一些，讓楚帝誤以爲大楚軍隊已經呈現潰敗之勢。
如此一來，楚帝十有八九，將會退兵！
至於事後，便須得把持其中的時機順序，否則容易被楚帝勘破端倪。
劉越軒這般念着，伸手按住懷中的大衍算經。
然而就在這時。
他的官令，光芒閃爍。
楚帝回訊。
“不惜一切代價！攻滅聚聖山！”
劉越軒心中一凜，眼神驟變。
究竟錯在哪一個旁枝末節？
爲何早先預料的走向，竟然失算了？
楚帝不願撤兵！
哪怕大楚軍隊有潰散之勢，他依然要傾盡東元大軍，攻滅聚聖山！
就連上千萬大楚精銳埋葬在此，他也不顧了嗎？
“劉大人？”有諜報部官員出聲來。
“嗯？”
劉越軒沉默半晌，心中念頭思緒萬千。
東元大軍在失去統帥，軍心渙散的局面下，仍然沒有潰敗，不愧是百戰精銳，眼下若照楚帝之令，聚聖山定然抵禦不住。
儘管東勝王朝，人心鼎盛，在唐天影率領下，開始反攻。
但人心與氣勢，只能影響佔據的勝負，而並不能成爲決定戰局勝負的一切！
他目光掃向衆人，心中念頭微動。
若是如今假傳聖旨，直接撤軍離去，聚聖山可保。
但是他必然不能再留於大楚朝堂之上，只能就此逃回聚聖山東勝王朝。
而他在大楚數十年經營的身份、地位、人脈、財富等等，盡數付之東流。
甚至，他在大楚朝堂中佈下的局，埋下的種種棋子，打入大楚軍中及朝堂的人手，例如當今禁軍副統領陸合等人，都將失去他的指引，從而在大楚王朝之內，自生自滅，極易出事。
此時此刻，一旦假傳聖旨，他在大楚王朝這二十多年的心血，便要付之一炬。
他臉色變幻不定，伸手按住胸膛。
實則他按住了大衍算經。
“嗯？”
唐浩成隱約感受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玄奧氣息，似乎有些熟悉，看向劉越軒的目光中，驚疑不定。
劉越軒也顧不得太多，只片刻之後，才聽他沉聲說道：“陛下有旨，不惜一切代價，攻滅聚聖山！”
他聲音落下，眼角餘光掃過了唐浩成，心中殺機一閃而過。
此人必要滅口！
不然大衍算經的秘密，難以穩妥！
——
而在前線之間。
如劉越軒及唐浩成所見。
儘管主帥隕落，首級懸空，亂了軍心。
可百戰精銳，終究是百戰精銳，在這樣的局面下，依然沒有喪失鬥志。
他們依舊有一戰之力！
“糟糕！”
唐天影率衆，殺了數萬將士。
換作尋常軍隊，在死傷衆多的局勢之下，必有怯戰之心，一人退而百人退，百人退而萬人退，從而潰不成軍，但大楚軍隊依然穩住了陣腳。
意料之中擊潰東元大軍的局面並沒有出現。
唐天影心頭大罵出聲。
這劉越軒竟然也有失算的一天？
這東元大軍前後折損近乎百萬之衆，但仍有九百餘萬將士，若是潰散了去，自然不足爲慮，但穩住陣腳，軍陣凝結，當頭的八位絕頂真玄大將，在兵符與軍陣加持之下，都不遜色於巔峰真玄。
再加上這大軍猶在，反殺了過來。
強如唐天影，心中也不由得沉了下去。
——
各方古老的存在，都關注着這一戰。
這一戰若成，大楚統一東洲，楚帝將是六萬年來，第一個堪比仙神的存在。
本以爲這一戰，沒有任何懸念，聚聖山雖強，但寥寥數位真傳，區區數千龍衛，凡俗百萬軍隊，根本抵禦不住大楚浩蕩之勢。
但偏偏開戰之後，血海動盪，就將東元大軍先鋒營打滅，而今更是直接斬殺了東元大軍統帥唐勝武。
“聚聖山的傳承，值得我等細細揣度。”
“當今世間，以真玄九印的層次，竟然可以強大到這般地步，就算放在大劫之前的時代，也是極爲罕見的。”
“我等雖然只是真玄九印的法力，但畢竟有仙家法門，有當年眼界，還有一些殘留寶物，但如今看來，似乎也未必比他們聚聖山這幾個師兄弟強得多少。”
“只一個溫離，或許可以說是他本身的出色資質，可現在每一個聚聖山的弟子，都顯得如此強大，這一門的傳承，確實不容小覷。”
“東元大軍統帥唐勝武的本領，也已經極爲強大，足以與如今的你我抗衡，可依然被唐天影所殺，着實匪夷所思！”
“楚帝若一統東洲，便不亞於你我全盛之時，但他如今卻也是相當於有仙神層次的七成本領，遠遠高於真玄九印該有的範疇，尋常真玄九印在他手中也是微弱之輩，但是這師兄弟三人聯手，竟然可以與他周旋至今，足見聚聖山傳承，是何等不凡！”
“畢竟創下聚聖山的那人，有着劍擊天門，撼動大神通者法力的本事。”
“此戰之後，要想辦法取來聚聖山的功法與道術，務必細細鑽研一番，那白聖君究竟是何等才智學識，纔可以將他的弟子教導得如此出色，在真玄九印的境界就能發揮到這樣的極致？”
“確實該要探一探。”
“不過現在看來，聚聖山難逃此劫了。”
“只不過相較之下，大楚王朝付出的代價，比原來預料的，更加慘重。”
各方古老存在之中，有些被血海遮掩了虛實，被那邊數以千萬計的大戰軍勢，遮掩了感知，未能盡知真相。
但依然有些古老存在，憑藉功法不凡，憑藉神通，或者憑藉法寶，而勘破血海虛實，看見唐天影斬殺東元大軍統帥的真相。
他們也只能感嘆一番，聚聖山在這二十餘年之間，藏入大楚王朝的棋子，藏得太深。
楚帝也沒有料到，東元大軍之中的將領裡，有聚聖山的人！
但無論聚聖山有什麼謀劃。
只要溫離師兄弟三人無法斬殺楚帝，那麼勝負便是註定的。
拖延下去，楚帝會斬殺這三位堪稱世間最強的巔峰真玄，而那邊的東元大軍，也會覆滅整個聚聖山。
而今最讓各方在意的，已經不是聚聖山的存亡，而是聚聖山之下潛藏的隱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