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循聲望去,只見一位瘦弱的老者負手而來。
這老者光澤頭皮,臉上滿是縱橫交錯的褶皺,身形瘦小,好似孩童,卻給人一種難以想象壓迫感。明明只有一米六七左右,卻讓人感覺如同山峰,給人一種不得不仰望的感覺。
“這老頭又是誰啊?怎麼又冒出來一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傢伙,敢批評嚴大師?”有人冷笑道。
但他話音剛落,便看見前一刻還氣勢洶洶,滿臉桀驁不馴的嚴長存突然站了起來,顫顫巍巍道:
“師尊!”
“這老頭是聶千手?”
大家都愣住了。
聶千手活躍在五六百年前,現如今和陰陽谷的老谷主一樣,都處於半退隱的狀態,認識他的人並不多,大多都只是聽過他的傳聞罷了。
誰能夠想到這位存在突然出現!
不過讓大家震撼的並不是聶千手突然出現,而是對方先前說的那番話。
“聶大師教訓嚴長存,說他是井底之蛙,難道……”
“師尊,您什麼時候來的?”嚴長存也是面色一變,不敢怠慢。尤其是對方先前的那番話,更是讓他心中暗顫抖。
“我很早就來了!”
聶千手笑眯眯衝着楚驚天頷首示意。
“百聞不如一見,很早之前我就聽老徐提起過你,我當時還萬分詫異,究竟什麼樣的年輕人居然能夠讓他這般不留餘地的稱讚,如今見了這才深知你這位北涼天王的可怕!”
“我這位弟子有眼無珠,認不出你的手段,還請你不要太介意。”
老徐,便是陰陽谷的老谷主。
旁人看不出來,但他卻可以清楚分辨出,楚驚天那擡手鑄器之法是某種極爲高手的鑄器手段。將神念化作鐵錘鍛打百鍊玄金石。
這種手法鍛打出來的兵刃,更爲勻稱,不會出現鍛打薄厚不均的程度。
聶千手早在楚驚天和魏子旭幾人起衝突時,便站在暗處,靜靜的打量着這位少年。尤其是對方訓斥嚴長存爲井底之蛙時,他更是勃然大怒。
楚驚天的這句話,將他也給牽扯上了。但當對方展示過擡手鑄器的手段之後,他這才明白對方是一位絲毫不遜色於自己的鑄器大師!
所以他這才站出來制止嚴長存趕走楚驚天,甚至替嚴長存致歉。
楚驚天神色如常,似乎絲毫不以爲意。
“我怎會與井底之蛙計較什麼?”
“你!”
嚴長存猛的睜眼,死死盯着楚驚天。
聶千手重重的嘆了口氣,他撿起那柄被嚴長存隨手丟開的匕首道:
“你睜大眼睛好好看看!”
嚴長存憋着一口氣,又再次打量了一番,然後搖了搖頭。
別說看一遍,哪怕是再看數十遍,他也看不出這柄匕首有什麼不同之處,無奈之下,他只能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聶千手。
只聽聶千手道:
“真正的鑄器之道,並不是非得華麗纔可以。能達到大巧若拙,大繁至簡才屬不易。這柄匕首雖然並無多少奇特之處,卻是將百鍊玄金石的特性給完整的展現出來。”
他說着,抓起匕首猛然斬在試金石上。
在衆人不可思議的目光中,匕首竟是猶如刀切牛油一般,不見絲毫阻礙的將試金石斬開,切口處光滑如鏡。
“這……”
嚴長存眼珠子差點沒有凸出來。
身爲鑄器師,只有他才明白這一幕代表着什麼。他煉製的許多法器,都可以做到這一切。但真正恐怖的是楚驚天煉製這柄匕首的手段。
想要將堅硬的試金石這般輕易的劈斬開來,至少也是四階的法器。而打造一柄四階法器,豈有那麼容易?哪怕是他,也得耗上三五個月的時間。
但對方几乎擡手便煉製而成!
這不是意味着,只要有足夠的材料,對方即便是鑄造五階法器不也是輕而易舉的一件事情?
“現在你明白了嗎?”
聶千手深深的看了一眼面色慘白的嚴長存,這纔將目光收回,笑眯眯的對楚驚天道:“北涼天王,不知道有沒有時間,我想和你探討一下鑄器的方面的問題!”
聶千手此話一出,四周全部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目瞪口呆的看向楚驚天。
對於他們來說,今天發生的事情,簡直刺激的有些過分。
先是天驕對戰,楚驚天以一己之力,鎮壓魏子旭在內的七位天驕。緊跟着這位北涼天王居然拿出了一隻號稱記載着六轉秘笈的玉瞳簡!
就在大家以爲這場鬧劇快要結束的時候,聶千手居然跳了出來。而他們更沒有想到,這位半隱退的大鑄器師,居然會說出和楚驚天‘探討一下’的這番話來!
這可不是什麼恭維,而是真的要有一起討論的意思,言語中的意思,更是將楚驚天放在了一個和自己同等位置的水平上!
“我恐怕沒什麼時間,我這次是爲了朱雀靈天鼎而來……既然丹爐拿不到手,我就得另想他法了。”楚驚天搖了搖頭。
他此次專程爲丹爐而來,既然得不到,那就沒必要在這浪費時間了。
“北涼天王,若是探討的滿意了,這鼎丹爐我就做主送給你!”
聶千手笑眯眯道。
“好吧!”楚驚天微微頷首。
“北涼天王,這邊請……”聶千手做出了一個請的姿態。
聶千手這姿態,明顯是要和楚驚天單獨談談,誰還敢湊上去,只能看着倆人朝向角落處走去。
……
看着兩人並肩而行的身影,場中頓時如同炸開了鍋一般。
“北涼天王居然能夠得到聶大師的認可?他居然也是一位鑄器大師!”
一想到先前聶千手對楚驚天的評價,不少人都驚呼了起來。
不少人都沒有想到這一幕。
原本他們認爲,這位牛氣哄哄的北涼天王,會被狼狽的趕出去。可沒想到聶千手一來,居然局面大逆轉。
“擡手鑄器,這是什麼手段?莫不成,他的水平比嚴長存還要更高?”大家紛紛朝向嚴長存看去。
這樣的手段,以嚴長存的水平是根本辦不到的。
“嚴大師!”
胡丹師和老李頭都不由得顏色盡失。他們可都是衝着朱雀靈天鼎而來,眼看這隻丹爐就要到手了,他們可不希望再出什麼變故。
而嚴長存,更是望着已經開始交談開的聶千手和楚驚天,到現在還沒有能反應過來。
聽着四周紛紛的議論聲,看着倆人期待的目光,嚴長存冷哼一聲:
“哼,鑄器豈是那麼容易?說不定那擡手鑄器,不過只是他的障眼法罷了。先前被火焰所包圍,大家都沒能看清裡面的情況,所以才被他給騙了。”
“說不定師尊三言兩語,便能夠識破他的騙局!”
只有林仙兒還抱着一絲希望。
楚驚天在凡俗界就擁有了不俗的鑄器本事,他和聶千手的探討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不止是他,在場的人都在靜靜的等待着,包括嚴長存在內都是如此,都在等待着倆人的探討結束。他們不相信這位少年在是一位龍虎榜強者的同時,還是一位築器大師。如果真的如此的話,那實在是太可怕了!
不少人朝向倆人的位置看去。
卻是驚愕的發現,大部分都是楚驚天在說,而聶千手在聽。那姿態彷彿在探討之中,楚驚天佔據了主導位置,聶千手就像是學生一般,恭恭敬敬的束手在那。
但可惜的是,倆人的身邊似乎被佈置了靜音結界,誰也聽不清楚他們究竟探討了些什麼。
當然,即便是沒有佈置下結界,在場的衆人中,恐怕也沒有多少人能夠聽懂。
在外人看來,鑄器無非就是那柄錘子敲敲打打,但事實上鑄器在某種程度上甚至還要比煉丹更爲複雜。每種礦石的含量,提煉的方法。不同種類材料的混合,會讓法器變得更堅固、更柔軟、更輕敏、更沉重。
對於聶千手來說,更是瞠目結舌。
一直以來,他發現自己鑄器上再無提升的空間,所以這才心灰意冷的不問世事,選擇半隱退,想要藉此尋找突破的契機。
可他沒有想到,經過楚驚天這麼一提點,多年以來困擾自己的難題,竟是悄然間解開了。
“這位少年究竟師承何處?他的鑄器水準,只怕還要在我之上。”聶千手看着面前款款而談的少年,心中的震撼簡直是無以復加。
但很快,他又重新沉浸於其中。楚驚天所說,是他數百年生涯中從未接觸到的。聶千手越聽,越發的覺得楚驚天深不可測。
“今天言盡於此,聽您一席話,勝過我百年苦修啊!我託個大,稱呼你一聲老弟如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聶千手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這才結束了今日的談話。他雖然還想繼續聽下去,但他也深知無用,僅僅今日的內容,就要讓他耗費頗久才能夠將其消化。
“隨便你怎麼稱呼。”楚驚天擺了擺手,隨意問道:“不知道探討的結果,你是否滿意?”
“滿意!滿意!”聶千手連連頷首。
他心中明瞭。在外人看來,這雖然是雙方探討,但更像是對方在指點自己。今日這番話,若是他能夠參悟,便是煉製出六階法器也不是問題。
在衆人期待的目光中,聶千手撤去了靜音結界。
“師尊……”
嚴長存連忙跑過來。
胡丹師、老李頭也是滿臉期待的看來。
然而,還未等嚴長存開口,聶千手大手一揮:
“嚴長存,還不趕緊拜見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