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平房裡出來,外面依然是陽光燦爛的雞犬相聞的小村的感覺。
程晰亦步亦趨的跟在趙如意的後面,現在越來越覺得趙如意深不可測,同時,也有一種成爲趙如意的“小心腹”的感覺……
把她帶在身邊,讓她知道一些秘密,這不就是心腹?
公交車站在村子外面的馬路邊,走過去還要十幾分鍾,程晰一路都不敢提問,只是覺得趙如意連一個盲人都打不過,那這個盲人如果視力正常的話,那該是多麼厲害的人物。
在馬路邊等了一會兒,車子終於來了。
程晰跟着趙如意上車,坐在趙如意的身邊,終於還是忍不住,輕聲問道,“趙……如意,那個葉叔,是誰啊?”
“想知道?”趙如意轉頭看着她。
他其實一路在回憶剛剛的交手的情況,如果不是葉問天的雙眼已盲,他根本撐不過那麼多招,但就是這樣,他還是被葉問天給打敗。
不愧是20多年前,家族子弟之中,最有練武天賦的奇才。
“嗯……”程晰看到趙如意盯着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伸伸脖子。
明知道好奇心害死貓,但是不問一下的話,憋的她難受。當然,如果趙如意不願意說,那她也不會再追問。
“他出身在大家族,一個30年前非常強勢的家族。”趙如意把目光緩緩放向遠處,那邊,一片茂盛的田野洋溢着春天的活力。
程晰望着趙如意,期待下一句。
“他當年是最受矚目的家族子弟,也是最有希望繼承家族產業的一顆閃耀明星,想要嫁給他的女人,兩位數都不止吧。”
程晰吐吐舌頭,很難想象現在深陷着兩個眼窩、看上去有些恐怖的頹敗的中年男人,有如此光輝的過去。
“他武功卓越,性格爽朗,20幾歲就已經打遍天下無敵手,除了老一輩出手,沒人是他的對手。他的拳法融匯各家所長,喜歡跟人賭鬥來贏取對方的武功心法,蒐羅無數秘籍,因此結怨不少。”
“但他是顯赫的大家族的子弟,而且對方也是願賭服輸,沒人敢對他動手。”
程晰挑動眉毛,聽着趙如意的短短几句話的敘述,有些心馳神往。明明是大家族的子弟,卻偏愛習武,那不就是趙如意嗎?
不過那年代,喜歡學三招兩式的,確實不少。
“其中,他的腿法最厲害,自創了一門絕學,但他沒起名字,也不打算傳給別人。”
“哦!哦!”程晰點頭,她不是很懂武術,但看剛剛的打鬥,好像那個盲人打敗趙如意,就是利用他的凌厲的腿法。
“但是有一次,他不知道結了什麼仇家,別人來找他麻煩,徹底激怒了他,結果在混鬥裡,他不小心誤殺自己最心愛的妹妹。”
程晰專注的聽着趙如意說話,聽到這裡,心裡猛地一沉,知道這是轉折的關鍵了。
“然後他就把對方全殺了,等到家裡的人都趕過來,他當着衆人的面,自插雙眼。”
“啊?”聽到這裡,程晰吃驚的張開小嘴。
那樣的場面,必定無比震撼,無比血腥。
“家族裡責備他不該練武,也不該跟外面結仇,他心灰意冷,而且自己瞎掉雙眼,就是廢人,從此脫離家族。”趙如意說道。
程晰眨眨眼,望着趙如意,“沒……沒有了?”
“沒有了。”趙如意點點頭。
“哦……”程晰長長的舒一口氣。
趙如意寥寥幾句,卻把當時的情況描述清楚,程晰仔細想想,也覺得蕩氣迴腸。
曾經是最風流倜儻、最瀟灑無邊、最前途無量的翩翩公子,竟以毀掉自己前程的方式,自毀雙眼,可見他心中的痛,心中的恨……
他沒有選擇死亡,是因爲他想用這餘生來給自己的妹妹贖罪……
就是程晰這個局外人,也覺得有些可惜。
原本此人可以大展宏圖,哪怕他妹妹死去,只要他承認錯誤,放棄練武,以後還有很大的機會。
畢竟對於一個大家族來說,最重要的就是人才,大家族的人數衆多,總有一些意外凋零,失去妹妹的傷痛,隨着時間流逝就會慢慢撫平。
“你覺得這其中有蹊蹺嗎?”趙如意看到程晰長吁短嘆,忽然問她。
“蹊蹺?”
程晰瞪着雙眼,看着趙如意,漆黑的眼珠凝視趙如意幾秒,漸漸有些回過味兒,“你是說……有人陷害他的?”
“當時的葉問天,如日中天,家族裡嫉恨他的人不少,我懷疑有人做局,想讓他殺人來逼退他的聲望,但他誤殺妹妹,應該是在計劃之外。”
程晰想了想,“確實有這種可能……”
“而且他誤殺妹妹之後,有人故意用言語來刺激他,本來他的情緒就不穩,結果就更加的不理智。”趙如意接着說道。
程晰的雙眼,一下子瞪的更大。
“但是這種說法,無憑無據,在那種時候刺激他,也可能是某些人趁勢而爲。”趙如意再次望向窗外的田野。
程晰陷入沉默,但是想了一想,這事情跟她沒有什麼關係,只是覺得一些大家族內部的鬥爭,實在殘酷。
她知道趙如意也是大家族中的子弟,只希望趙如意一切平安,不要被人陷害。
唉……我跟他其實也沒什麼太大的關係……我擔心他做什麼……
程晰立刻咬咬嘴脣,收回自己的神思。
叮叮叮……叮叮叮……
她的手機響起,程晰急忙接起電話。
“嗯,到香海了……晚上的聚會……嗯,能來的……”
程晰捂着手機,非常小心謹慎的回答着。
趙如意沒有刻意去聽電話裡的聲音,但能夠聽出來一個略帶磁性和關愛的男性的聲音。
“我帶一個朋友過來,不要緊吧……嗯,我的男朋友……”
程晰對着電話裡補充說着,提到“男朋友”的時候,臉色不由自主的發紅發燙。拉自己的老總冒充自己的男朋友,稍稍有些心虛啊。
“哦!沒關係!一起來吧!”
電話那邊的回答,依然熱情,但趙如意還是從突然提高的音量裡聽出些許的不悅。
程晰掛掉電話,再有些心虛的看看身邊的趙如意。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接到自己這個男性同學的電話,第一反應就是怕趙如意不高興,因此說話含含糊糊,還故意壓低聲音。
仔細想想,自己是不是有點……反應過度?
我怕他不高興什麼啊,第一我不是他的女朋友,第二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趙如意發現程晰望着自己,鼻子裡輕輕的“嗯”一聲,繼續把目光掃向路邊的田野。
程晰看到趙如意這樣,就知道他不牴觸今天陪她去參加她的同學聚會,暗暗的鬆一口氣。
她不知道趙如意想的是其他的一些事情,關於葉向天的事情。趙如意這次過來,原本是想套出一些關鍵的消息,但是看到葉向天的態度,就打消這樣的念頭。
作爲曾經叱吒風雲的“葉四公子”,自詡廢人的葉向天,依然知道許多趙如意不知道的事情,這其中就包括……趙如意父親的事情。
公交車一邊顛簸一邊前進,這種專跑城鄉結合部的交通專線,本身車輛性能就不是特別好,在轟隆轟隆的聲音裡,程晰一點一點傾斜身體,靠着趙如意的肩膀……睡着了!
她秀髮如絲,帶着細微的小波浪的造型,頭髮顏色是不特別明顯的深棕色,只是在陽光反射之下才能看出這樣的色彩。
從白白嫩嫩的脖子望過去,有兩截小小的鎖骨,接着就是忽然膨大起來的胸部,以及隨車子顛簸而抖動的細軟腰肢。
程晰挺好看,五官很清秀,就這樣靠在趙如意的肩膀上,鼻子特別挺拔,嘴脣小小的,很精緻。
不折不扣的職場白領麗人。
而且還帶着一點小孩子性格,一點偷懶的本性,一點細微的膽怯,她就不是鍾欣妍那種三頭六臂、丟多少東西都能接的穩穩的女強人屬性。
不過正是這樣,有時候也愈顯可愛。
公交車抵達站點,趙如意推着迷迷糊糊的程晰下車,再帶她轉車回到市區。
這樣來來回回,耗掉將近一個下午的時間,他們回到重新回到市區,就已經是傍晚時分。
“同學聚會在哪裡?”趙如意看着跟隨自己輾轉奔波、累的夠嗆、敢怒不敢言的程晰,憋着笑容,問她。
“在花園路那邊……”程晰打量着趙如意,欲言又止,“那個……衣服是不是……”
“對!換新衣服吧!”
趙如意拉着程晰轉進車站後面的大商場裡。
程晰心花怒放,果然……跟着趙如意奔波一陣,沒有白白吃苦,能蹭一套高級服裝也是很好的!
然而,程晰跟趙如意從商場裡出來的時候,再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烏雲密佈。
她全身的衣物沒有一件換成新的,就連增添一件點綴的小首飾都沒有!
佔不到趙如意的半點便宜也就罷了……
而趙如意自己就是……重新換了一套白色的運動裝!
其實程晰的本意,是想讓他換一身西裝……然而,穿着運動裝,真的不顯得太年輕嘛……
“走!去你的同學聚會!”
趙如意卻顯得興致勃勃,牽起程晰的柔軟手掌,攔下一輛出租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