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叛徒。”白路被鉗制着着,肩膀上的箭傷還在淌着血,目光中寫滿了不甘心。
“若不是你這個叛徒壞事,我們也不至於落到這般田地,你以爲他們饒你一命是對你仁慈嗎?回去之後他們就會對你嚴刑逼供了,別把自己的下場想得太好。”他朝白杏如此說着,脣角掛着一絲冰冷的笑意。
白杏聽着他的話,只是冷笑一聲,不作答覆。
如今命運已經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了,說什麼都沒用。
平靜的水面上,巨大的樓船緩緩行駛。
此刻已經是日落西山了。
鳳雲渺站在船頭,望着暗沉的天色,輕描淡寫道:“再過半個時辰,全體休息。”
“是。”
“明日一早,應該就會有好消息傳來了罷。”他的目光眺望遠處,脣角勾起一絲淺淡的弧度。
第二日一早,鳳雲渺醒來,纔將船艙的門打開,就看見了站在門外前來送早點的肖潔。
“殿下,派出去的人全都回來了,行動很成功,抓回了白杏和白路,不過沒有抓到南弦郡王。”
“知道了。”鳳雲渺淡淡地應了一聲。
“竟然還是被南弦給逃脫了。”身後響起了顏天真的聲音,“不過,抓到了白路也不錯,少了一個暗中潛伏的敵人,對我們而言是好事。”
顏天真說着,已經走上前來,問肖潔道:“他們現在在何處?”
“他們單獨關在一間船艙內,攝政王此刻正在審問他們。”
“這樣。”顏天真道,“吃過早點後,我也去看一看他們。”
此時此刻,另一邊的船艙之內,躺着兩道虛弱的身軀。
白路身上有箭傷,白杏身上多處刀傷,由於長時間傷口沒有得到處理,使得整間船艙之內都透着血腥氣。
“來人,叫大夫來給他們處理一下傷口。”
尹默玄就站在船艙門後,衝手下的侍衛吩咐着。
傷口若是一直不處理,人體便會處於虛弱狀態,一旦傷口發生感染,還會危及性命。
既然把人抓了回來,就一定要先留活口,若是死了,可就不能審問了。
侍衛很快喊來了肖潔,給地上躺着的兩人處理傷勢。
“把白路的手腳都鎖起來。”尹默玄又吩咐了一句,隨後邁出了腳步,走到了白杏的身旁,蹲下身看她。
他的視線遊過她身上的幾處傷口,見她額頭冒着虛汗,汗漬和血液混合在了一起,粘在她的臉上。
他掏出了隨身攜帶的手帕,伸向了她的額頭。
本意是想幫她把臉擦乾淨,可還不等到他的手帕觸碰到她,就被她擡起手阻擋了。
尹默玄見此,也不再堅持,將手收回了。
白杏望着他,目光復雜,開口的聲音有些微弱,“你騙我。”
“你也一直在騙本王,不是嗎?”尹默玄十分平靜地看着她,“我們一直都在互相欺騙,一直都在互相表演,並沒有誰對不起誰,你是臥底,本王當然要騙你,否則,本王就不配坐在攝政王的位置上了。”
“所以你對我說的所有話,都是假話嗎?”白杏又問,“你對我的關心,你對我的讚賞”
“這些都不是假的。”尹默玄道,“我一直都在假裝信任你,一直都在假裝維護你,其實我們很早就懷疑你。雖然從沒把你當過自己人,但對你的那些誇獎是真的,有些時候,的確會忘記了你是一個臥底,比如你做飯給我們吃的時候,所有人對你的誇獎,皆是發自內心。”
“我是不是應該覺得榮幸?至少我在你們心裡,還有做飯好吃這一個優點”白杏苦笑一聲,“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我一直在很努力地博取你們的信任,我這張臉也是真的,爲何懷疑我?”
“首先,你出現的時機就不太對。全村的人都死了,就你一人活着,而且處心積慮地留下來,雖然你的理由是喜歡本王,這也並不能完全排除你的嫌疑啊。”
“難道我表現出來的樣子不夠真實嗎?”白杏道,“雖然我用的是這個理由,可我並沒有想到謊言會變成現實啊,與其說我是在表演,倒不如說我入戲太深,我對你的關心和在意,並不虛僞啊。”
一開始,她費盡心機地想要留在隊伍中,她表現出對尹默玄的愛慕與崇敬,讓旁人都信以爲真。
可是後來,她自己都信了。
因爲她真的沒辦法抗拒他帶來的感覺。
“本王相信,你對本王的心意是真的,所以,本王也就利用了這一點,對你進行欺騙。你也一直都很相信本王,這纔是你失敗的關鍵。”尹默玄淡淡地講述着,“一開始我們只是不信任你,並沒有認定你是臥底,就想着把你留在身邊觀察觀察,你知道你最大的破綻出在哪裡嗎?”
白杏不語,等待着他的下文。
“最大的破綻就是,你殺了自己人,你的確是一個不稱職的臥底。你的同夥,還有跟你們合作的水寇,都死在你的手裡,所用的武器,應該就是”
他的視線一轉,落在白杏頭頂的玉簪上,“這根玉簪。”
“嗯,你妹妹送給我的。”白杏伸手撫上了頭頂的玉簪,“想不到,一心幫着你們,卻給露餡了。不是我的手段太拙劣,而是你們目光太明亮了。”
二人說話間,肖潔已經走上前來,幫白杏清理傷口,上藥包紮。
“王爺還打算留着我的性命?”
“本王知道,你不想害本王,你現在也翻不起什麼浪花了,本王不會對你趕盡殺絕,但是,你必須說出——你所知道的關於南弦的計劃。”
白杏頓時靜默了。
“你還是不想說,對嗎?”尹默玄神色依然平靜,並不氣惱,“你是受了南弦什麼恩惠?或者,他手上有什麼可以威脅你的東西?”
“王爺,既然你不想殺我,那就讓我好好休息休息吧。”白杏閉上了眼,“你讓我想想,我該怎麼回答你。”
“那好,本王就先不逼問你。”
尹默玄站起了身,走到了白路的身旁,擡起靴子便踹了他一腳,“你呢?你有什麼想說的?”
“呵,對待她的時候輕聲細語,對待我上來就是一腳,攝政王果然還是個憐香惜玉的人。”
“少說廢話。”尹默玄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臉色冰冷,“知不知道南弦在什麼地方?知不知道他有什麼計劃?你現在已經無法脫身了,南弦是本王的心頭大患,你要是能給本王提供幫助,本王或許能對你網開一面。”
“你的話,我怎麼能信。”白路冷哼一聲,“我一旦告訴你了,我就不會有活的機會。你嘴上說得好聽,真的會對我網開一面嗎?”
尹默玄淡淡道:“本王不食言。”
他可以網開一面。
但是他的妹妹和妹夫願不願意網開一面,那就與他無關了。
“好,那我現在就告訴你。”白路望着他,笑了,“我死都不會說的!你大可現在就將我處死,我不會說出關於南弦的半點事。”
“你是南弦忠實的走狗嗎?”尹默玄又是一腳蹬在他的小腿上,“這麼不識好歹,是要吃苦頭的。”
“我對南弦不是忠心,但我就是要保護他。”白路咬牙切齒道,“只有他活着,才能對付得了你們!我死了不要緊,他活着就行,反正憑我的能力也除不掉你們,憑他的能力卻可以,等你們全死了,他也算是給我和晚晴報仇了。”
“我真不知是應該誇你一片癡心,還是應該罵你不自量力。”忽有一道清朗的女子聲音在船艙外響起。
白路擡起頭,看見的便是顏天真走了進來。
顏天真的出現,讓他更加咬牙切齒。
“看你這鼓着腮幫子的模樣,是想吃了我?”顏天真走近,到了他的身旁,也給了他一腳,“搞清楚是你家晚晴郡主先害的我,有什麼立場在這對我大眼瞪小眼,我就是弄死你們又怎麼着?正當報復手段而已。”
說着,一腳踩在了他的手背上,“能想到跟南弦合作,你還是有點腦子的,南弦那廝發起瘋來誰也攔不住,不過,跟南弦合作也是很累的,吃得消嗎?”
“別得意。”白路的話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要不是因爲白杏這個該死的叛徒,我也不會輸給你們。”
“輸了就是輸了,哪來那麼多廢話?”顏天真不鹹不淡道,“兵不厭詐,這個道理懂不懂?”
“我不會告訴你們南弦的落腳點,你們現在就可以殺了我,我不會試圖反抗。”白路躺在地上,似乎是視死如歸,“不要再白費心機了,我死都不會說的。”
“你既然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那我就肯定不會讓你死的。”顏天真挑了挑眉,“你需要感受一下刑罰的滋味。”
白路聽聞此話,目光如箭一般射向顏天真,“你果然心腸歹毒,我只求一死,你也不願意成全。”
“死,是多麼簡單的事?爲何要讓你這麼容易解脫?”顏天真說着,轉頭望向幫白杏處理傷口的肖潔,“肖潔,你等會兒出去,把龍攻龍受喊來,讓他們把他們認爲有趣的刑罰,都在白路身上試一遍,但是不要把他給弄死了。”
“你!”白路想要破口大罵,卻被顏天真察覺到了他的意圖,她俯下身,一個手刀就砍在他肩頸上!
白路頓時兩眼一翻,昏厥了過去。
“把他的嘴堵上,或者給他下點"mi yao",以防止他咬舌自盡。”顏天真面無表情道,“很多人不怕死,但是怕受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比死更加難受,不要讓白路死,要讓他煎熬,我就不信他的嘴巴那麼硬,會把南弦保護到底。”
“我與白路都是你們的敵人,爲何待遇差別如此大?”
白杏倚靠在軟榻上,望着顏天真遞過來的藥碗,伸手接過,“多謝太子妃。”
原來的那間船艙血腥味太重,顏天真讓人給她換了一間新的,她身上的傷口都已經上藥包紮過,肖潔還熬了藥。
實在想不到,這是身爲臥底會有的待遇。
白路被折騰得半死不活,她卻這麼安逸,這讓她有些不太敢信。
“如果你是一個合格的臥底,你肯定不會有這樣好的待遇,因爲我會始終都把你當做敵人,但是現在,你最多隻算半個敵人,因爲你對大哥是真心實意的,而白路那個雜碎,跟我們可是有仇的,你與他自然不能相提並論。”
顏天真頓了頓,道:“爲什麼要對南弦那麼忠心?都已經喜歡上大哥了,怎麼就沒有想過反水?棄暗投明,或許我們就不會變成敵人。你是欠了南弦什麼?還是被他威脅?”
“我”白杏遲疑了片刻,嘆了一口氣,“你說的這兩個原因都有,如果可以選擇,我也不想走這條路,誰不喜歡自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