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這種事講究你情我願，他們是自願出賣自己的魂魄。”眼鏡男人說給時落聽，“你我不該干涉。”
時落只問一句，“若那些人知曉他們出賣的不光是性命，還有來世，他們也願意，那旁人無權置喙。”
眼鏡男人笑，“他們自然是知道的，你猜他們都說什麼了？”
“他們說做人太苦了，他們寧願做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畜生，更不想要下輩子。”眼鏡男人從上衣口袋裡掏出眼鏡布，又拿下眼鏡，將鏡片擦乾淨，“這世上多得是受苦受難的人，他們活着每一天都痛苦，因爲各種原因，他們不能結束自己的性命，可活着難以忍受，就恨不得這輩子快點結束。”
“這一輩子都不想過到最後，他們對下輩子自然避之不及。”眼鏡男人重新戴上眼鏡，鏡片閃着冰冷的微光，“不是有個偉人說過，有的人活着他已經死了。”
“既如此，那這事我不會管。”時落將幾個冷藏櫃關上。
“時大師，那他們身體裡的地魂怎麼辦？”別看唐強常緊繃着臉，渾身一副‘別惹我’的氣勢，其實唐強纔是他們當中最心軟善良的人，“他們要是被控制了，以後再害人怎麼辦？”
“地魂在屍體內存不了多久。”人已死，三魂七魄要離體，待這幾人暴起，地魂自然會消散。
“至於他們會不會害人——”時落後退一步，“我想你不會允許的。”
冷藏櫃的屍體動了。
一陣陣哐當聲響。
“我去！”錘子忙後退，順手還拉着屈浩。
唐強也將保安帶着避開。
剛醒來的屍體並無智力，他們強行想要出來，只是冷藏櫃是鋼製成的，他們如何掙扎，只傳來沉悶的響動。
“將老先生帶出去。”唐強對錘子說。
“用不用我叫人來？”錘子想帶着保安走，他不放心，“他們是五個，你們是對手嗎？”
要是他年輕個十幾二十歲，他肯定會留下來幫助唐強了，他順着錘子的力道往外走，不想成爲拖他們的後腿，保安還是擔心，“你們一定要小心。”
“您放心，我們能處理好，還請您攔住那些聽到動靜，可能過來查看的人。”錘子扶着保安的胳膊，跟着保安的步子，走的有些慢。
“放心，我知道怎麼做。”走的遠了些，保安說：“你回去幫他們，我給你們看門，要是有危險，你們可別逞強，不行咱們就報警。”
錘子應了。
等保安將大門關上，地下室瞬間伸手不見五指。
錘子打開門邊的開關。
漆黑瞬間被光亮驅散。
唐強拉開抽屜。
他一次只拉開一個。
第一個高大的屍體剛要起身，被唐強按住肩頭，隨即卸了他的肩膀。
缺了胳膊，屍體行動力就差許多，只能靠着一張嘴了。
唐強一拳砸向他的嘴，屍體滿嘴的牙齒脫落。
“時大師，要怎樣才能徹底制住他們？”哪怕沒了牙齒跟胳膊，屍體也不知疲倦地往外爬，唐強就有點下不去手了，這畢竟是一具屍體，死者爲大，將屍體弄的殘破不堪，是對死者不尊重。
眼鏡男人不知道唐強的心思，他嘲諷地看向唐強，“不過幾具屍體，你們都制不了？”
“你們就是靠着她才一路走到這裡，若沒有這位小友相助，你們死傷恐怕是慘重了。”
這事歸特殊部門管，除非特殊部門損失慘重，國家纔會出手。
眼鏡男人都不用猜就知道若不是時落，這幾人還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除了拖後腿，你們還能做什麼？”這幾個普通人雖然比一般人要強些，在修道者眼裡卻是不夠看的。
時落本就不該跟他們混在一處。
“我們沒什麼本事，時大師都願意護着我們，你們各個都是修道者，時大師卻不願與你們爲伍，你們不是更應該審視一番自己？”錘子可不會任人貶斥，“你們看不起普通人，其實也就比普通人多一點技能，活的長一點。”
眼鏡男人終於正眼看向錘子，“不光我們看不上普通人，就你們當中，稍微有點錢，手裡攥着點權利的都看不起其他人，這是你們的劣根性。”
“是——”錘子假笑，“你們都是仙人，能長命百歲，仁愛世人。”
另一邊，唐強終於狠狠心，一拳將屍體砸倒在地。
不待他說話，地下室的門再次打開。
保安站在門口，並未進來，他手裡拿了一捆繩子，“我找到繩子，你們需不需要？”
“您這繩子拿來的正是時候。”錘子快步過去。
之後唐強依次拉開冷藏櫃，趁着屍首還沒起來，直接將屍體拉了出來，依次用繩子捆住手腳。
沒有了手腳，幾具屍體不足爲懼。
地上的屍體還在掙扎，時落過去，手覆在第一個被唐強捆住了手腳的屍體額頭上。
歐陽晨蹲在另一邊，按住唯一的女性屍體的脖頸，也開始檢查。
“時落，你的攝魂鏡帶了沒有？”歐陽晨問。
“帶了。”
“屈少爺，麻煩你把那攝魂鏡拿過來。”歐陽晨對唯一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的屈浩說。
“我來。”錘子正好沒事，他覺得有三魂七魄的人還是少碰攝魂鏡好。
歐陽晨笑道：“放心，若沒有唸咒，攝魂鏡不會吸了你們的魂魄。”
歐陽晨覺得將攝魂鏡給時落是最正確的決定。
再強悍的法器似乎都不能讓時落長出野心來。
“攝魂鏡？”眼鏡男人看着錘子將一個背面刻畫着古樸圖案的鏡子拿出來，遞給歐陽晨，他感覺不到攝魂鏡身上任何氣息，“是那個既能吸收生魂，也能吞噬陰魂的攝魂鏡？”
“難道這世上還有另一種叫攝魂鏡的鏡子？”反正他師父沒有跟他講過。
歐陽晨拂了一下鏡面。
這攝魂鏡被時落加了一道禁制，不會輕易被啓用。
除非修爲高過時落。
歐陽晨舉着鏡子，直朝女性屍首看不出五官的臉上照。
屍體內的地魂像是被火炙烤，又像是被冰冷凍，無望掙扎。
歐陽晨唸了咒語。
地魂直接被吸入了攝魂鏡中。
“歐陽大師，爲什麼還要吸收他們的地魂？”唐強不解。
“沒了地魂，那術法就起不了什麼作用。”歐陽晨對這幾具屍體沒有多餘同情，“就像時落說的，背後之人的術法沒了作用後，地魂自然也會消散。”
現在他先發制人，先讓攝魂鏡吞噬了地魂，哪怕控制屍體的術法不會徹底失去作用，效果也會大打折扣的。
唐強懂了。
等歐陽晨拿着攝魂鏡，挨個吸收屍體內的地魂後，屍體掙扎的力道果然小了許多。
時落收回覆在屍體額上的手，她拍了一道符籙在屍體身上，屍體不動了。
“除了跟妻子離婚的男人，其他幾具屍體都無人收斂，他們在醫院也呆不久。”唐強怕別人將屍體上的符籙揭走，“我會跟上頭申請，將這幾具屍體送去火化。”
“時大師，你覺得如何？”
“你隨意。”
唐強跟錘子又將幾具屍體重新放回冷藏室。
處理了這幾具屍體後，眼鏡男人走向歐陽晨，“我想借你這攝魂鏡一看。”
他很早就知道世間有這麼一個寶物，他師門的前輩說過，攝魂鏡還是七八十年前出現過一回，後來就消失了。
眼鏡男人也曾尋找過一段時間，不過沒有頭緒，沒有線索，不久他就放棄了。
卻沒想到，這攝魂鏡就這麼突兀地出現在他眼前了。
剛纔有一刻他心裡是起了貪念的。
據他所知，攝魂鏡是現今還存留在世上的法器中排行前三的。
要是有了攝魂鏡，他不說所向無敵，也能瞬間成爲同類不敢招惹的存在。
但這想法又很快被他拋開。
他與時落修爲不相上下，再加上個歐陽晨，他搶不到攝魂鏡。
“不借。”時落拒絕。
眼鏡男人知道時落想要什麼，他說：“我可以將你想知道的都告訴你，還有他們暫居的地點。”
時落擡頭看他，“這是你方纔就答應過我的。”
方纔找被控制的屍體，時落贏了，眼鏡男人本就該回答時落的問題。
“好。”眼鏡男人舉起一隻手，“那你說，你要怎樣才能讓我一觀？”
“怎樣都不給。”時落拒絕的還是乾脆。
眼鏡男人苦笑，“我後悔了，我該一開始就跟你示好的。”
“沒用。”
都是眼睛跟明鏡似的，一眼就能看出對方僞裝，時落也不可能給他看。
眼鏡男人不捨地收回目光。
“若以後有機會，我能不能再問一次？”眼鏡男人篤定地說：“我們不會只見一回。”
“再說。”
時落態度有鬆動，眼鏡男人已心滿意足，他開始與時落一問一答。
“那個小晶跟這幾人不一樣，是不是她有什麼特殊的地方？”等眼鏡男人將時落想知道的都告訴她後，歐陽晨想起還在醫院躺着的叫小晶的女孩。
“是。”眼鏡男人有意要與時落示好，“她乃四柱純陰人。”
“不對吧。”歐陽晨奇怪，“要是四柱純陰人，我跟時落不可能看不出來。”
“在見她第一面時她的八字就被掩蓋了。”眼鏡男人對時落說：“雖然你修爲不錯，卻也不是樣樣拔尖。”
“我聽說四柱純陰人前世是鬼仙。”歐陽晨想起曾經看過的怪誕，“他們轉世之後，有人通曉邪門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