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裡,金刀老人正在唉聲嘆氣。
他帶來的弟子看不下去了,抱拳問道:“師叔祖,爲何唉聲嘆氣?來了屠魔大會既能揚名又能蹭吃蹭喝,莫非師叔祖仍有不滿?”
本來他們金刀門不打算蹚這趟渾水的,畢竟如果你來,就說明你默認了丐幫是天下第一大幫,也默認了丐幫幫主洛九霄是領導者。
金刀門雖比丐幫相差甚遠,但也不懼,他金刀門內的先天大宗師就有兩位,也就比丐幫少一位,只不過弟子走的是經營模式,不像良莠不齊的丐幫一眼那麼多人罷了。
他們平時種種田賣賣金瘡藥,其餘時間在門內互相切磋練刀,閒暇時喝個小酒,豈不美哉?
要不是這好面子的師叔祖吵着鬧着要來湊熱鬧,導致他們門主嫌煩才答應,否則他們纔不來呢。
老實說,這次來的弟子都是抽籤被抽中的倒黴蛋。
最起碼他們自己是這麼認爲的。
從未說過姓名的金刀老人嘆了口氣,“你們這羣小輩懂什麼!屠魔?屠甚的魔?這就是那丐幫幫主洛九霄內心膨脹狼子野心,妄想成爲武林盟主的一次試探而已!”
弟子:“......”
這種大家早就知道的事情用得着您說?
而且當初門主就是這麼勸您的,您不還是嚷嚷着非要來嘛,還說什麼洛幫主豪邁非常,自己最喜歡結交這樣的朋友。
這怎麼才過了不到一天就變卦啦?
金刀老人平時在金刀門內就是個爲老不尊的貨色,不過他除了好面子以及跟弟子吹牛之外也沒什麼別的不好,大傢伙還是狠尊敬他的,甚至偶爾會開點兒小玩笑。
比如現在就有弟子笑道:“師叔祖,你該不會是怕了那魔頭了吧?”
“胡說甚麼!”金刀老人漲紅了老臉。
幾位弟子含笑正待等着師叔祖訓誡外加自我吹噓一番,過去他就是這麼幹的。
接下來恐怕他就要自吹自擂說什麼拳打太清觀主腳踢靈山寺方丈之類的屁話了,這也是大家平時在門內的樂趣之一。
但師叔祖接下來的反應讓弟子們都驚呆了。
只見金刀老人吹鬍子瞪眼怒斥羣弟子,“放屁放屁!全他孃的放狗屁!那怎可能是魔頭?!那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大俠!不!大俠都不能形容!那是江湖上頂尖的......巨俠!”
噴完衆弟子之後,他才小心翼翼往院門處打量。見那一襲青衫的俊逸青年未曾出現他才鬆了口氣。
弟子們呆若木雞。
過去師叔祖雖然經常破防,但絕不會如此暴怒。
今天師叔祖這是怎麼了?
有弟子不解,“師叔祖您不是與天榜第一大戰過數次不分勝負,最後成爲好友了嘛,連天榜第一都不怕,您怎會懼怕那魔......那位巨俠?”
被金刀老人瞪了一眼之後他馬上改口。
雖然他們經常看師叔祖的樂子,但其實他們對師叔祖還是十分尊敬的。
畢竟如果沒有師叔祖,那就沒有他們金刀門的今天。
金刀老人反倒是一時語塞。
他能說什麼?
他從十八歲出山遇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那天榜第一,第一次見面他就誤會了對方上前挑釁,結果捱了一頓飽揍。
三十八歲之時再次相見,他於百丈之外罵了對方一句,然後轉身就跑都不知道人家聽到了沒有。
六十三歲那年三度相遇,那時他連拔刀的勇氣都沒有,所幸對方無視了他的存在。
這就是他與天榜第一三次“交手”“不分勝負”“惺惺相惜”的由來。
如今他已經八十二歲了,沒想到會再次遇到那人......
話說那人爲何容顏不老?莫非真的已達傳說中先天大宗師之上的境界?
金刀老人被自己的猜想嚇了一跳。
他更不敢招惹對方了。
不過那人既在此,想必此次屠魔大會有好戲看嘍......自己要做的也很簡單,那就是抱好對方大腿!
唔......不該得想好該怎麼忽悠這羣愚笨的弟子。
一個個天天在門裡練刀都練傻了!要不是他金刀老人左右逢源,他們金刀門能有今天?
都怪他那師侄,沒事兒修爲那麼高作甚?搞的金刀門現如今名聲大作,他金刀老人天天應酬也是很累的好吧。
不過提到他那個好師侄......金刀老人倒是心頭一動,“你們在門內也常聽你們門主分析江湖形勢。那你們倒是說說,那些武林聖地爲何都不願摻和此事?就連大周朝廷也默不作聲。”
有弟子道:“這有何難?朝廷是想丐幫爲首的這些江湖勢力與魔門兩敗俱傷罷了。那些武林聖地便是看出此事纔不想參與。”
“對,但不全對。”金刀老人笑道,“老夫敢保證,莫說此次屠魔大會是否能成,便是真的成了,魔門也不會被消滅。”
衆弟子不解,“師叔祖,這是爲何?”
............
“大哥,這是爲何?”
同樣的問題也發生在李疏鴻所住的小院裡。
蘇月白好不容易纔從滿腦子“拙荊”之中緩了過來,結果馬上就要應對大哥的“小考”。
不過她想不明白,想不明白的事情就要問。
反正大哥會說的,頂多就是被罵一句罷了。
她都已經習慣了,甚至如果未來大哥走後沒人罵她,她可能還會覺得有點兒小失落。
“愚笨至極。”李疏鴻訓斥道,“爲什麼江湖各大門派只有丐幫出頭?其他來的也就一個金刀門,而且金刀門門主也並未親至?很簡單,因爲魔門不能滅。”
他倒是不知道江湖上還有什麼其他勢力,但想來肯定不會只有一個丐幫。
蘇月白燦若星辰的大眼睛裡滿是茫然,李疏鴻差點兒沒吐血。
這感覺就跟教親戚小孩子算數,你問他一加一等於幾,然後他給了你一個茫然的眼神,甚至還在撓頭沉思一樣。
“因爲沒了魔門,那些所謂正道門派自己就先打起來了!”
李疏鴻擺擺手,他現在真的心很累,“你自己好好悟吧,我先回去休息了,明日一早還要去參加那勞什子屠魔大會呢。”
他的精力全放到了明天。
翌日一早,李疏鴻帶着精神疲倦的蘇月白跟嬰兒一起離開了院子往前堂行去。
這姑娘昨晚想了一夜也沒想明白爲什麼。
按理說丐幫跟魔門兩敗俱傷對那些武道勢力來說不是好事嗎?
她想不明白。
她擡起頭想問問大哥,但剛擡頭就發現大哥停下了腳步,面前站着五六個身背長刀的刀客,她把疑問嚥了回去,睜大眼睛努力觀察大哥是怎麼應對的。
李疏鴻看着面前老頭眉頭微挑。
這老頭莫非是衝着自己來的?自己明明跟他不認識,但昨天他還替自己解圍。
可看着對方那皺成菊花的笑臉他也沒辦法說什麼。
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嘛。
李疏鴻拱了拱手,“不知前輩有何要事?”
金刀老人湊到近前,忽然壓低聲音,“巨俠今日要砍誰?”
李疏鴻的眼神瞬間變得犀利起來。
這老頭......莫非深藏不露?他猜出了自己的身份? шωш ▲Tтkā n ▲¢o
雖然李疏鴻壓根沒想過隱瞞就是了。
不過能這麼肯定......跟那武官一樣,他曾經見過自己?
李疏鴻眼眸微眯,隨時準備宰了這幾個人。
但下一刻,他繃不住了。
因爲他聽到了這老頭的下一句話。
“小弟甘爲馬前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