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藍魔女的一生,在外人看來,是完美無缺的黑暗人生。
出生就剋死爹媽,剋死祖父祖母,最後剋死九族的蒼藍小姐,並沒有遭到唾棄,相反,出生剋死全家這份戰績若是放在密教檔案裡,那可是相當光榮的履歷;以聖教做類比,便是出生時天降霞光,聖光綻放等祥瑞之兆。
1v九族,戰績可查的蒼藍小姐,從那時候起便知道了——她是被神明所選中的,萬物生靈的過去、現在、未來都映射在她那藍寶石般的魔眼中。
這是母神的詛咒,亦是母神的賜福。
所有親近她的人都會被這雙魔眼吞噬——所以她加入了生命密教。
這只是命中註定的事情。
她無法注視任何人,也沒有任何人能被她所注視,這也只是理所當然的命運。
在短短十九年的人生裡,她學會了拒絕,併成爲了孤高的蒼藍魔女,並踐行了她所信奉的道路,向着那詫寂的孤高道路獨行,直到她立於萬物生靈之上,無人與她同行。
在少女的蒼藍魔眼中,她的未來道路已經清晰可見,無論是現世,亦或是在死後數萬年後的生命長河中,【蒼藍魔女】的意象都將永遠地與‘暴虐’‘孤傲’‘最惡’聯繫在一其,成爲奈落記憶裡不可磨滅的夢魘。
沒有人再能注視她,沒有人再能接近她,沒有人再能親近她——未來本該是這樣的。
直到她遇見了安蘇。
然後她被她自己給整破防了!
“全奈落可飛的生命小骨隨時待命。”
骨頭小姐掀開了深黑色的兜帽,露出了陰影遮掩下的絕美蒼藍眸子,看向安蘇的目光真摯,甚至還有一絲幽怨之色;她輕輕咳嗽一聲,將背一挺,骨頭小姐站好,覆蓋在深黑色長袍的手臂擡起,五指併攏向着安蘇老闆敬禮。
“聽候老闆的吩咐。”
蒼藍魔女目光呆滯地看着底下的這一幕,她眨巴眨巴了眸子,懷疑自己看錯了,歪了歪腦袋,再仔細看去,發現畫面還是沒有變化。
“我期待您能將我灌滿!”骨頭小姐立正了。
安蘇這次有一個月沒召喚骨頭小姐了,她想着這次一定要被安蘇的異界知識給灌滿。
“哎——”
畫面衝擊性太過強烈了,蒼藍魔女懵懂就好像是一隻沒睡醒的小貓,此生從來就沒有此等無助過,連連驚歎,“哎哎哎?”
與她廝殺半天,此時已經全身染血的瑟曦默默地回過頭來,她用一種相當詭異的目光看着蒼藍魔女,一手指着曙光教堂中的那隻老實的生物,沉默半晌,
帝都皇女眸中的癲狂與愉悅在迅速地褪去,她原本以爲自己是與歷代最惡的魔女廝殺,越是惡徒越是會令瑟曦歡愉興奮,親手抹除這等最純的【極惡】,便越是能證明她的【正義】,便能帶給瑟曦無窮無盡的的快意。
可看見了丟人現眼的骨頭小姐,這份快意瞬間就萎了,整個人都索然無味了。這種生物是她的對手?
打掉一個不正規的技師算什麼?
掃黃嗎?
自己的正義都跟着廉價起來了!
“這是你?”瑟曦指着骨頭小姐。
“這他媽根本不是我!”
蒼藍魔女急眼到連強者語都忘記說了,瑟曦這憐憫、同情兼失望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蒼藍魔女的孤高之心。這種生物是未來的我?
她瞪大着魔眼,整個世界都清晰地倒映在瞳孔之中,從頭到腳瘋狂地掃視着骨頭小姐,試圖想要找到骨頭小姐是假冒的證據,可她越是尋找,便越是滿臉黑線。
那詭譎而獨特的氣息也罷,同樣映着幽幽冷火的蒼藍瞳孔也罷,亦或是靈魂本源上的那股同源氣息,都切切實實地表明瞭,眼前這個技師就是未來的自己。
不管怎麼否認,在三萬年後,現世裡就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只是歷史的投影而已,而面前的這個技師纔是現世的真貨。
哇啊哎.哇.
蒼藍魔女只感覺渾身燥熱,雪白的側臉微微泛紅,猶如融了紅梅的純白初雪,她輕輕地抿着薄脣,想要繼續說些什麼強者之語來找回逼格。可她的強者語到了喉嚨,一看到骨頭小姐的逼樣,就再也說不出口來。
再加上週圍人奇特而沉默的目光,更是讓這位聖女大人頭冒蒸汽,蒼藍魔女攥着手,輕聲囁嚅。
“人人都是會變的”她嘴硬着強行解釋,“偶爾,偶爾也會換一個風格。”
“.所以您未來是下海了嗎?”
瑟曦沉默了一會,試探性地問道。
“嗚。”蒼藍魔女用纖細修長的柔荑捂着了嫣紅的臉頰。
【錯誤因子受到動搖,正在下降】
【世界崩壞程度下降百分之一】
死得差不多了的人造星體虛弱地道,它打死也想不到,安蘇殺死混亂因子蒼藍魔女的方式竟然是讓她社死。
社死也算是死嗎?
丟人顯眼的骨頭小姐一出現,蒼藍魔女的意志就出現了明顯的波動,這個歷史投影在思考着要不現在自殺算了
不過遺憾的是,下降的錯誤遠遠沒有上升得多,兩個蒼藍魔女同時存在於一處時空,這完全就是悖論中的悖論,莫說是違背了奈落的邏輯,便是連物理定理都違背了!
只是一個蒼藍魔女意志動搖了些許而已,根本就杯水車薪。
所以目前的崩壞程度是百分之九十五。
足足上升了四五十個百分點。
“喵。“
珞小黑也一臉見了鬼的眼神看着骨頭小姐,雖然骨頭小姐現在的確是鬼。
這種生物是她憧憬的偶像嗎?
她歪歪腦袋,有些癡呆地眨了眨眸子,感覺自己的世界觀有些碎裂.她連續狂喵了好幾聲,來表示自己心中的震驚:跟了安蘇這麼久了,什麼稀罕的混亂玩意她沒見過?
這次還真沒見過。
“喵。”珞小黑想到了什麼,眼神又越發明亮了起來,這樣看來,蒼藍魔女表面上是聖女,背地裡是個全國可飛的技師,只是個欺世盜名之徒。
這樣看來,密教史上最惡的聖女真正該是誰.不言而喻。
本聖女纔是最惡聖女。
珞小黑得意洋洋地挺直了胸脯,昂着腦袋,不屑地掃了骨頭小姐一眼,非常邪惡的冷喵一聲,表示她纔是密教有史以來最邪惡的聖女。
“你這寵物,眼神並不友好啊。”
骨頭小姐回頭看向珞小黑,與面對安蘇的熱情態度截然不同,甚至判若兩人,眼神中充滿了疏離、淡漠,彷彿不是。看着活着的生靈,而是一隻沒有靈魂的死物,那蒼藍色眸子中倒映着珞小黑的身影,眼簾垂下,她輕笑一聲,“原來如此。”
骨頭什麼也沒有說,她的視線繼續上移,掃過了那各自鋪滿一半天穹的蒼藍黃昏和純白黎明,視線一一從帝都皇女和蒼藍魔女中晃過,最終視線定格在了後者的眼眸中。
她們隔着破滅的天空和陷落的大地對視。
真有意思.骨頭小姐微微眯着眸子,她雖然才降臨到了此方世界,但只是輕輕一掃,便將目前的情況看了個透徹。
這裡應該是一處人造奈落,而四周的錯誤警示,多半是因爲星體系統出現了重大的悖論,乃至於無法維繫世界的運行。
而眼前這位與自己有着同樣眼眸的少女——儘管骨頭小姐生前的記憶已經消散了大半,但這個她還是能辨認出來——這是自己十九歲時的片段投影,被神明手段提取到了這片虛假的世界中。
直到因爲某個契機,她看破了此世。
雖然是虛假的投影,但也是過去的一部分,這位少女就是曾經的自己。
“爾”蒼藍魔女緩緩地吐了一口氣,她不愧是孤高的強者,面上的羞赧之色慢慢地消退了,她的心態也逐漸平穩起來,“爲何化作了此等的模樣?”
蒼藍魔女已經想開了,無論再怎樣否認她依舊是未來的自己,不能切割也無法切割。
當務之急,是要弄清楚事情的原由。
怎麼就惡墮了呢?
“是命運使然”
她輕聲呢喃着,瞳孔中掠過無數的光彩,盛極一時,由落於平靜,她彷彿從生命長河中華看到了什麼,蒼藍魔女便移開視線,看向了骨頭小姐一旁的安蘇,
“還是因爲爾——身旁的這粒星星。”
魔眼能看出生命的聯繫,她若有所思地道,彷彿看到了某種未來。
“是這樣麼。”她自言自語。
最開始,蒼藍魔女本以爲安蘇只是一個味道很好聞的小孩而已,
即使站在了萬千生靈之上,依舊還有星星能夠注視着她,而蒼藍的目光也能眺望着星星。
不同骨頭小姐那已經死亡了的魔眼,十九歲的魔眼正是全盛完整的時刻,能看到生命之間的聯繫。
也依稀看到了那枚星的寂寥未來。
無數生靈的命運都連接在那晨星之上,而它獨自立於漫漫長夜的盡頭,世界再無光亮,它便是唯一的光。東部大陸正有個成語,叫做‘寥若晨星’。
“既是命運如此,便也無法了。“
蒼藍魔女輕嘆一聲,釋然一笑,命運如此,儘管不理解和嫌棄,也只能選擇接受。這便是強者的孤高之道,這便是強者的偉大格局。
“安蘇老闆。”
骨頭小姐輕輕地扯了扯安蘇的衣袖,她壓低聲音,羞恥地道,“.她說的話都好中二.啊.我十九歲真是這樣嗎.”
蒼藍魔女:“.你他嗎。”
骨頭小姐只覺得渾身燥熱,雪白的側臉骨架微微泛紅,猶如融了紅梅的福爾馬林。她輕輕地抿着下頷骨,腳趾尷尬地都要陷入地面中,能扣出一個三室一廳。
明明死後已經消散了的、被骨頭小姐埋藏進靈魂深處的黑暗記憶,突然向骨頭小姐展開了襲擊。
混亂線條,混亂混沌.一系列禁忌的詞彙不斷地攻擊着她。
她此時此刻的羞恥程度,更在蒼藍魔女之上!
每一個少年少女都曾有過這麼一段時期,突然將留着長髮將左眼遮住,將手臂上用水彩筆畫上傷口,嘴裡說着些強者語錄,比如‘放下劍我就不能保護你,拿上劍我就不能擁抱你之類的’,
而這些浪漫以往都會在青春期結束後埋入墳墓,直到某個成年後的深夜突然想起,然後全身發臊滿地打滾框框扇自己耳光。
這份羞恥這份苦痛,來源於靈魂最深處。
最重要的是,骨頭小姐何止是成年了,她都已經入土了!
十九歲的自己突然從蹦出來了,頂着自己的臉說這麼多,這裡還有這麼多人看着!
安蘇也面露憐憫地看着骨頭小姐,掏出了剛剛記好的小本本,聲情並茂地朗誦着,“吾自亙古長夜中醒來,吾之道路.”
“嗚嗚別念了。”骨頭小姐羞紅了頭蓋骨,嘴硬着切割,“這種生物不是以前的我!”
【錯誤因子下降】
【世界崩壞下降百分之五.】
【目前崩壞程度:百分之九十】
人造星體打死了又復活都沒有想到,原來社死竟然還能是兩人份的!
蒼藍魔女笑容僵硬,面頰上密佈了黑線,她完全沒有想到,自己都還沒及切割這全國可飛的技師呢,這貨反倒嫌棄起自己了!
本聖女竟然被一隻技師給切割了!
她嘴角噙着的笑容越發冰冷,那蒼藍色的魔力瞬間沸騰起來,毫無徵兆地在一瞬之間升騰到了極致,原本稍微平息穩定下來的世界,則在瞬間攀升,
瘋狂的報錯字樣刷滿了屏幕,世界崩壞程度超過了九十五,九十六,徑直來到了九十七整個天幕都破碎掉了,露出了外層那蒼藍色的星空,那圖譜般的危險而詭譎。
再下一秒,失控的星空就要將所有人都給吞噬。
既然這是生靈的命運使然,那蒼藍的眸子倒映着安蘇的面容,那便讓自己來驗證你是否有資格承擔這份命運吧。
若是死在這裡了,未來的自己也會得到解放!
她嘴角的笑意越發冷峻,癲狂的聖人魔力席捲而下,漫天的蒼藍向着安蘇和瑟曦吞噬而來,化作了無數的縫合生命,撕碎了這個殘破世界的一切。
“別怕,有我在。”
安蘇冷靜地道,將骨頭小姐和曙光聖女軀殼護至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