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織很能折騰!
自打她來了之後,在高昂興致的驅使下簡直就像陀螺一樣轉個不停,雖然其間因不熟悉做家事鬧出了些笑話,但像掛紅燈、貼剪紙、掃揚塵,送竈神等這些住家戶裡必然要做的事情還是被她帶着下人們一一給辦下來了,而且辦的很漂亮。
也不過就是一兩天的功夫,原本冷冷清清的院子就變得花哨熱鬧起來,雖然佈置的時間短,但因着七織的用心,院子裡從內到外溢出的年味甚至比許多早就開始準備的鄰居們還強。
唐成前些日子提都沒提這事兒,對新主子不熟的丫頭小廝們也就沒敢多嘴,但大過年的誰不想圖個喜慶?而今七織的這一番折騰可真是對了下人們的心思,樂呵呵心甘情願的聽着七織的調遣佈置,如此一來自然就很容易打成一片,再加上七織手面闊綽,一高興了就給下人們打賞,人又長的頂漂亮,所以就這麼三兩天下來,額滴個神哪,滿院子裡的人就沒一個不叫她好兒的。
“好住四合舍,殷勤堂上婦。要老婆子我說呀,任那一個宅子都少不得女主人操持,大官人天天早出晚歸外面的大事都操不完心,還能料理來這個?就是他有心,也不知道府裡該有那些事,這些事又該怎麼個安排法兒啊”,竈頭杜婆子一邊拾掇着爲過年準備的羊肉魚肉,一邊笑吟吟對七織道:“七姑娘看老婆子說的對不?乾男坤女,男主外女主內,這是老天爺定下的綱常,想想前幾天再看看現在,一個府裡要是沒個女主人操持着,能行?”。
竈頭杜婆子笑吟吟的說,七織也是笑吟吟的聽。聽得高興了甚至還不惜腥羶跑過去給杜婆子幫忙,但對於這些個下人們這幾天最關心的事兒確是一句話也沒說。
要說下人們關心的就一件事兒----七織什麼時候跟大官人結親?人漂亮,手面闊綽還和善,對於下人們來說,還有比這更好地主母?要是錯過她,不一定這府裡以後來個什麼樣難伺候的。
至於說大官人在老家已經結了親。嘖,這還是個問題?大官人年紀輕輕的就得了韋大將軍的器重,這樣前程無限的有幾個妾室再正常不過了。即便七姑娘不願做妾室的委屈了自己。那也好辦,長安城裡地別宅婦多了去,另置宅子另安家,雖然共有一個男人,但別宅婦跟主宅裡的夫人不見面,不行禮,兩頭並大豈不是也好?
下人們着急打聽,甚至連法子都給想好了。但當事的兩個人什麼都不說,他們身份低微地又怎麼好僭越多嘴?但越是如此他們就越好奇。這幾天忙活着的同時總是變着法兒的打聽試探。
從外面回府的唐成路過一進院子時,正跟關前裕說着話的他偶一扭頭間竟然看到七織在竈房裡幫廚,嘴裡正說着的話頓時卡住了殼兒。
嚇人,真嚇人哪,這個七織到底要幹嗎?
“公子……”。
“嗯,你接着說”,扭頭過去又看了正忙活着的七織一眼,被她那手忙腳亂的樣子惹地一笑後,唐成搖了搖頭繼續往二進院子走去。
“七姑娘,大官人回來了”。竈頭杜婆子一臉笑的從門外收回了目光。“大官人剛路過咱這門口地時候可是又停步子又笑的,男人的心思。這還不明白嘛”。
“明白什麼?他就是個呆瓜”,七織忍着沒扭頭。但話音兒裡的笑意卻怎麼也掩不住。
唐成卻不知道竈房裡有這樣一場針對他的小討論,收回心思後他正仔細聽着關前裕回報蘇燦的事情。
“那天得了公子的吩咐,屬下就開始摸蘇燦家人的底細,還真找着了他兒子辦不了的一件爲難事”,關前裕很興奮,“蘇燦的獨子叫蘇和,乃是前朝地法科進士,吏部銓選後子承父業進了刑部地比部司,蘇和到刑部之後一路順順利利的到了主事地位子上後就再也動不了了,前後九年多近十年了,熬走好幾任員外郎他也沒能升上去,爲此蘇和憋悶的很,屬下打聽到蘇燦爲了此事也曾幾度往刑部前任李侍郎府上請見過,但最終都沒結果。現今比部司員外郎正好在上個月出缺,據說蘇和這些天一直在往本司郎中府上跑”。
“比部司!若我沒記錯地話,這是刑部四司裡專門負責審覈大唐諸衙門錢糧收支的吧”,見關前裕點頭,唐成微微笑道:“這可是個肥的流油的好地方啊,這麼個地方的佐貳出缺,盯的人肯定少不了。老一,大將軍在刑部能說上話嗎?”。
關前裕自然明白唐成的意思,沉吟着答道:“刑部現任的尚書及侍郎都是皇后娘娘親自點下的,大將軍出面的話,這事應當能辦”。
“這就好”,唐成點點頭後也沒坐下,趴着書案寫了一張便箋後讓小廝即刻送往撫遠大將軍府。
辦完這事,唐成搓了搓手嘿嘿一笑道:“走,咱們去蘇老爺子府上走走”。
“你要出去拜客?”,正端着一盞原汁雞湯走進來的七織聽到這話後頓時道:“先把這盞湯喝了再去”。
這還是關前裕第一次見七織,爲她容光所攝,只看了一眼後便微微偏過頭去。
唐成看着七織送進來的雞湯,油然想到了在金州家裡時李英紈及蘭草每每也是如此,心中一暖之下接過湯盞將之一飲而盡。
“出去記得帶上風氅”,七織又囑咐了一句後,側身過去道:“來福,去前院西廂裡取一份禮盒帶上”。
“帶禮盒?”。
“今個兒都臘月二十八了,這時候去人府上好意思空着手?更別說要拜會的還是個老人,呆
看着宜嗔宜喜的七織,唐成是徹底無語了,“跑快點兒”,向來福擺了擺手後,他就帶着關前裕向外走去。
路過七織身邊時。剛纔一直微微偏着頭的關前裕忍不住藉機又看了七織一眼,及至七織向他展顏一笑後,關前裕遂又低下頭去。
這個女子太漂亮了,簡直就是個活妖精!
“呆瓜帶出來的人果然也是呆瓜”,直到目送着唐成出了二進院子看不見之後,嘴角抿着一絲笑的七織這才轉身去案几上收拾湯盞。
蘇燦是一個看上去很普通的老人。普通到你見着他時很難相信這就是天下間最擅長潛行跟蹤和信息收集地人,也許就是因爲他的這種普通才成就了他在這一特定領域的成就?
將唐成等人讓到正屋火籠邊坐下後,蘇燦捧着一個黑燒陶的茶碗嘆聲道:“就不說房子和一月五十貫的月俸。單說那套秦二世時的刑具,多少年了都沒見着這麼完整地東西,我是真想要啊!但想要是一回事,要不要得起又是另一回事,我老了,什麼也幹不動了,想要也要不起了。害公子白跑了路,老朽實在是抱愧的很”。
唐成沒理會蘇燦的叫老。也沒跟着這個說下去,那樣只能是被他牽着鼻子繞圈子。//“蘇推官,令郎比部司蘇主事滿四十了吧?”。
聞言,蘇燦收起了剛纔地一臉笑,他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但眼神中分明已有了很濃的戒備之意。
對此唐成只做未見,在火籠上翻烤着手繼續淺淺笑道:“這個年齡倒是有些尷尬,放在皇城六部二十四司裡來看,四十歲的從五品員外郎還不算什麼,但四十歲的主事……”,言至此處。唐成也像蘇燦剛纔一樣的深深一嘆。“哎,做官不易呀!熬走一任上官更是難。誰知道他會不會連任?再這麼幾年磋磨下來,轉眼可不就到四十五了。好嘛,終於把上官熬走了,這時候吏部又該嫌你人疲力衰,精力不濟了。蘇推官你是老刑部,看我說的是不是這個理兒?”。
唐代六部主事與員外郎之間的區別就如同後世裡的正處與副廳一樣,看着只有半級之差,但因這半級差別真實反映出地東西簡直不可以道里計。後世裡做官的有多少人窮極一生也爬不過這個坎兒。
與後世官場裡存在地縣處、地廳,省部級三個區分門檻一樣,在唐代官場裡七品,五品,三品也是三道坎兒,正是這三個坎將普天下的官兒們分出了高、中、低三等。
以蘇和的年紀,若是能趁這次機會接任員外郎,那他就一步邁進了五品的這個坎兒,從此他的升遷調轉吏部就沒了直接管轄權,總得天子親自御筆硃批了纔算。也只有到了這一步纔算真正有了與本部堂官及佐貳侍郎接觸的機會,這也恰恰意味着以後繼續升遷的可能。
但以蘇和的年紀若是這次都升不上去,等熬走這一任上官,年紀更大的他也就更沒機會了,這也意味着不出現奇蹟的話,蘇和一生地仕途就算走到頭了。
半級之差,上去了就是一片光明,上不去就是塵埃落定,蘇和只有眼前這一次機會。
等了一會兒見蘇燦還是沒說話,唐成乃又悠悠聲道:“做官不易,爲人父母就更難了,小地時候盼着他們平安長大,長大之後又盼着他們能好生唸書有個功名,總算是金榜題名有了功名之後,又盼着他能有個光明的前程。這幾樣裡隨意那一遭沒弄好,當父母地也難安得下心,心思難安,又何談頤養天年?”。
唐成一點也沒覺着以他如此年紀說出這些話有什麼不妥,說完之後照例向蘇燦問了一句:“蘇推官也是爲人父多年的,看我說地是不是這個理
蘇燦也像剛纔一樣沒答唐成的話,唐成也不急,只笑眯眯的在火籠上烘烤着手。蘇家正房內一時沉寂下來。
良久之後,房中有了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自打唐成開口後一直沉默的蘇燦終於說話了,“你要老朽做什麼?”。
“就幹蘇推官四年前的老本行”。
“你是誰?老頭子這次又是給誰幹的?”。
唐成聞言卻沒直接回答,只是笑着反問了一句,“推官真想知道?”。
“魔怔的老糊塗了”。蘇燦深深地看了唐成一眼,“不知道好,還是不知道的好”。
“老一,你現在就回去把那套刑具,房契給蘇推官送過來”,唐成交互搓了搓已經烤的暖烘烘的手後站起身來。“年初六皇城各部開衙,但總得過了初七的人日節後纔會理事,初八通消息。初九令郎就該履新比部司員外郎了,那麼,初十……”。
“初十老朽就在這正房裡等你的車馬”。
“好,爽快”,唐成擊節稱賞,“什麼都不知道,不過就是幫着訓練些人而已,這能有什麼罪過?除夕將至。推官且就放寬心好生過個喜慶年吧,順祝貴府上下人等壽比南山。心想事成”。
拱手一禮之後,唐成不再停留,邁步出正房而去。
關前裕剛纔提前走了,回去地路上就只剩下唐成與來福兩人,依舊是在到了府門前時,來福這回可沒再像上次一樣吞吞吐吐,“大官人,小的上次稟說的事情不知道大官人可想好了?”。
“初十等着拜師吧,我給你找地可是這一行裡最頂尖的師傅,至於能學到多少就看你自己了”。如果來福不再問的話。唐成絕不會主動再提起這件事情,但來福既然再次問了。唐成也就沒了猶豫,“來福你記着。這是你自己確定的,既然是你自己心甘情願選的,那以後永遠都不要後悔”。
“小的高興都來不及,悔什麼”,一臉興奮的來福連連向唐成打拱道:“多謝大官人”。
今歲今宵盡,明年明日催。寒隨一夜去,春逐五更來。
除夕夜到了!
身份有別,在今晚這個特殊的時候,兩個丫頭和來福以及七織地貼身侍女都到前院兒跟其他那些個下人們一起守歲去了,守歲家家應未臥,反正今晚再沒有睡覺的道理。他們這一去,一時間二進院子裡地這間屋子就只剩了唐成與七織兩人。
唐成靜靜的站在窗前看着外面並不明亮的天空,新的一年終於要來了,就在這片天空下,這座號稱萬國之都的黃金之城在新的一年裡註定是不會平靜的,該發生的一定會發生,而他自己的理想,安危乃至於歸期也都被綁在了那必然要發生的一切上。
從後世一個跟國家大事沾不上半點關係地普通人到一千三百年前政變地直接參與者,穿越的人生真是很奇妙啊!
“在想什麼?”,七織將手裡端着地那觴用柏葉泡出的長壽酒遞給唐成後,輕聲問道。
“我想也許在決定一個人能做什麼事地所有原因裡邊,最重要的該是位置,即便是一個很普通的人,如果放在合適的位置上也能學習着做出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除夕正夜的好日子,想這些幹嗎?”,七織從窗外沒什麼看頭兒的天空上收回眼神,柔柔聲道:“唐成,我冷”。
“牀邊有風,趕緊回火籠那邊”,說完之後,唐成才意識到七織的這句話似曾相識。
“我冷,但我不想回去”,手中的酒觴微微的漾盪出酒漿,七織鑽進了唐成的懷裡。
“七織,你知不知道自己很漂亮,非常漂亮”。
“嗯”,拖着長長鼻音的回答。
“另外,我已經離家很久了你知道嗎?”。
七織從唐成懷裡微微探出頭來,“你到底要說什麼?”。
“我要說的是我已經很久沒有跟女人親近過了,你這樣會很危險”。
“臉皮真厚”,臉上突然多了兩抹暈紅的七織啐了一口後,竟然又吃吃笑了起來,“我也想說一句話”。
“什麼?”。
“唐成,你真是個呆
ps:看到書評區有書友反映本書“酸”,我真是個呆瓜,想來想去也沒明白這個酸字到底是確指那一方面,特此請教有此感覺的書友解惑,最好能舉一二簡例說明,以便於額這呆瓜能更好的理解,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