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李世民這個年紀、這個身份,他已經極少有機會能夠肆意地做事情了,而這次他要借這個薛定山,狠狠地敲打一下羅信,告訴他自己的女兒也不是那麼好娶的。
李世民看向沉默的李治,笑着問:“稚奴,你覺得那個蘇定方如何?”
李治想了想說:“心思細膩、言語得體,大將之風。”
“嗯,你評價得很對。”李世民點點頭,又問,“那薛仁貴呢?”
一提到薛仁貴,李治的臉色就略微沉了下來,他的眼睛雖然一直盯着期盼,但瞳孔之中的光芒卻是微微閃爍,好一會兒才擡頭對着李世民說:“此人有勇有謀,單憑他領軍三千敢截殺吐蕃五萬精兵,就說明他一員虎將。但不知道爲何,兒臣總覺得這個薛仁貴身上的戾氣很重。至於那個薛定山,不過只是一個武夫而已,聽說此番薛仁貴之所以能以少勝多,是因爲這薛定山帶兵突襲,連殺吐蕃三員大將。”
李世民淡然一笑:“好鋼要用在刀刃上。這薛仁貴和薛定山要留着,讓他們來阻礙羅信的視線,同時也挫一挫羅信的銳氣。不然,單憑他一下子就將公主和郡主都娶入家中,單單這個名號,將來就會有很多人依附,這樣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可以這麼說,如果羅信是李世民的兒子,他會無視所有的條件,將羅信送上太子之位;但很可惜,羅信只是他的女婿。
正因如此,李世民纔會處處限制羅信。特別是收到宗農蘇讚的那份密函之後,如果不是知道羅信的爲人,並且是真的愛才,恐怕李世民早就找十幾個藉口殺了羅信。
“是,兒臣知道了。但是父皇,羅信那裡,您真不考慮一下?”
李世民笑而不語,隨後拿起一顆棋子:“下棋,下棋。”
相比李世民的淡然,李治的眼眸之中則是流露出一絲憂心之色。
其實,對於自己老爹那一套“帝王的平衡之術”,李治是持有一定意見的。
別的不說,這大唐戰神李靖就因爲李世民的帝王之術,而閉門不出,李靖的族人也逐漸沉澱下來,李靖的兩個兒子,一個因爲以前跟李承乾走得比較近,雖然沒有參與造反,但還是受到牽連,他自己上書要求流放到嶺南。
另外一個雖然身在長安服侍李靖,但他的兒子、女兒女婿老早就拖家帶口地離開長安這個政壇漩渦,跑到揚州去了。
李靖是因爲看透了李世民的心性,明哲保身,爲了自己家人的性命着想,不再涉足政壇。而尉遲敬德則是因爲李世民覺得李勣、程咬金這一個派系的過於強盛,特意將尉遲敬德給削弱了。
堂堂的“門神”,最近上朝的次數越來越少,聽說他最近都在家裡養花花草草。一個五大三粗的武將養花花草草,那樣的畫面想想都覺得彆扭。
可身爲皇帝的李世民卻樂於見到這樣的畫面,對於他而言,隨着太子的確立,大唐武將行列的勢力也將重新建立。
對於羅信的忠誠,身爲皇帝的李世民一丁點都不擔心,但他卻是憂心羅信的勢力會隨着他今後的高升而過於膨脹,所以就必須要出現與他能夠匹敵的人。
爲此,李世民任用蘇定方、薛仁貴等人,目的就是爲了與仍舊還僅僅只是從五品的昭武將軍羅信對抗。
在李世民眼裡,蘇定方殺死了羅成,雖然當時是各爲其主,但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就算羅信不出手殺蘇定方,他們兩人也註定不可能站在同一條線上。
至於薛仁貴兄弟二人,李世民要趁着這個機會,讓他們與羅信完全站在對立面上。
這樣一來,大唐新生代的武將勢力將會逐漸形成。
對於皇帝老爹的想法,李治心知肚明,但他卻也清楚有些話是真不能多說,儘管他是太子,儘管他們是父子,但可惜他是皇帝,至高無上的皇帝,一旦作出決定就無法再更改的皇帝!
在下棋的間隙,有一股勁風吹開了邊上的窗戶,李治在轉頭放眼望去,發現南邊的天空已佈滿陰霾。
李治已經預計到明天肯定會發生什麼事,只是他不知道這件事究竟會演變到什麼樣的程度。
“要下雨了呢。”李世民也同樣轉頭看向被風推開的窗戶。
“是啊,要下雨了。”
父子二人同時轉頭看向陰鬱沉沉的天空,他們都不知道的是,正因爲李世民這自信滿滿的一個舉措,改變了一個人,同樣也改變了一批人,乃是整個大唐的國運……
婚期將至,這天未亮,全家就進入一個十分繁忙的景象。
不過,羅信還是老樣子,家裡無論大小事向來都不需要他操心,主要是家裡的女人太能幹了,羅信只要一到家,就很輕鬆地當起了甩手掌櫃。
早上練過燕行決之後,羅信正與李妘娘三女一同吃着早飯,這時候翠兒突然慌里慌張地衝了進來:“少、少爺,外面來了聖旨!”
“嗯?”
羅信一臉怪異地看向身邊的武順,問:“順娘,這明天小兮都要進門了,怎麼皇帝還來甚至,皇家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規矩嗎?”
武順想了想,搖搖頭:“這個妾身還真不知道。”
羅信一口氣將碗裡的湯水喝盡,聳肩說:“不管了,咱們出去接聖旨。待在長安真麻煩,老丈人隨便說一句話就是聖旨,等過了年,我帶你們幾個出去玩一圈,到時候海闊天空,誰都管不着咱們!”
在聽羅信說到要帶三女一同出門遊玩的時候,武順和餘香的眼眸略微閃爍了一下,她們十分隱秘地瞥了對方一眼,都閃過一絲訝異之色,顯然雙方都不知道還有這樣一出。
李妘娘由始至終都顯得十分淡然,對於她而言,無論現在她是什麼身份,在做什麼,只要羅信一句話,身爲妻子的她都會緊緊跟隨在羅信左右。
用羅信的話來說自然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了羅信這隻猴子,自然是滿山走”。
羅信帶着衆人出了內院,來到堂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