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在不知不覺中度過,一班胥吏們拖拖拉拉的進入皇城。
不管這個節假過的是不是舒心,但假期過後這幫‘公務員’們是非得定心好好‘上班’了。
對於太常寺而言,新年後的大小事情並不是很多。首要做的就是先跟衆位同僚拱手稱一聲新年快樂,然後再等待上司佈置新的一年的任務下來。
太常寺會選擇在上值的第一天召集太常寺下轄各官署的首腦議事,無非就是總結一下去年的敗績,然後再鼓勵大家今年要奮發圖強。
郭善大致總結了一下會議的內容,無非就是三個不準喝七個要。所謂三個不準,一是不準消極怠工尸位素餐,二不準陽奉陰違以權謀私,三不準不服管教任性妄爲。
這三個不準,郭善怎麼看也怎麼覺着是給他設的。
而所謂的七個要,其中包括兢兢業業要勤勉,誠誠懇懇要服從,戰戰兢兢要忠心...後面的郭善根本沒聽,說了一大堆無非就是老一套的陳腔濫調。郭善相信,不獨是太常寺如此,恐怕各司議事內容也同樣是如此。
這種議事都是老一套了,恐怕朝堂上李世民今天也是在總結去年的失敗經驗然後又大談特談今年要如何如何管理國家。而各州縣的首腦們也肯定跟手下們說‘去年做的不夠好,今年一定要努力。要想富,多種黍。想要強,廣積糧。’... ...
郭善是十分不喜歡這種沒有什麼實質性內容的議事的,不過也知道這種議事很能給人已一種官方的感覺。是各司一把手們奉迎皇上和御下的一種手段。雖然沒有新意,但確是朝廷和官員們用來對下屬們收心的一個過程,是不可替代的一個環節。
一場會議開完,郭善才溜溜達達的回了梨園。
王鳳指揮女樂們打掃郭善的辦公的屋子,田橋則指揮一些男樂們檢查年前破損的器樂和提水的重活兒。
一片忙碌,一幫人都想在新的一年裡給郭善留下好印象。
‘啪啪啪’
郭善駐足在門口擊了三聲掌,吸引了所有的人的目光。
“都先別幹活兒了,梨園令大人要訓話。”田橋立刻衝着在郭善辦公的屋子裡打掃的一干人喊了一句。王鳳也拂了拂鬢角,輕聲道:“大家先別忙了,都把手裡的事情放放。”
助教們也立刻走到了郭善跟前來,一副唯郭善馬首是瞻的樣子。
雖說一直抨擊官僚腐敗,但郭善本人卻十分享受這種被人尊敬的感覺。
咳嗽了一聲,郭善道:“元日的這幾日朝廷給大家都休了一段假,現如今是又一個新的年頭了。本官今天長話短說,談一談咱們去年了的工作成果。再着重講述一下我們今年梨園的發展目標...”
說是長話短說,但真正一說起話來郭善就忘記了時間似的叨逼叨了半個多時辰。講的口水都幹了,接過王鳳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口然後道:“一不留神說了這麼半天,想來你們也聽煩聽厭了。那麼我再說最後一句...”
他又是一個忘我的講述,叨逼叨了竟然有一個多時辰。聽見鐘鼓的聲音,所有的人都傻眼兒了...我了個去,小郭大人這是多牛的訓話啊?說了長話短說卻足足耗去了一個上午的時光。本來大家準備早上就把該收拾的東西收拾乾淨,把該打掃的庭院都給打掃乾淨呢。可打掃到了一半,清理到了一半,後面全聽小郭大人訓話了。而且最最關鍵的是,小郭大人嘴裡蹦出的全是他們聽不懂的新鮮名詞...一個早上的訓話他們聽的懵懵懂懂,完全被小郭大人給侃暈了。
王鳳總結了一下郭善的發言,統共給梨園定下了規矩,其中有七個不準,十二個要。她是不知道郭善再太常寺那裡聽楊師道等人議事時郭善心裡的腹誹,要不然王鳳得該多無語?
... ...
梨園早上幾乎都忙着聽郭善大人訓話了,下午的時候只能落後於人的忙打掃衛生和接手朝廷新下了的任務。
因爲郭善跟太常寺的緊張關係,早前梨園只需要助教就可以去太常寺領任務卻變成了非郭善去領任務不可了。
別看郭善似乎挺能惹事兒且惹事兒後還能不吃虧,但其實喜歡惹事兒的人哪能不吃虧的?在他的領導下,梨園成了整個太常寺最不待見的一個下轄公廨。能逮着機會噁心一下郭善的人絕不會輕易放過對郭善的噁心,如果不是怕影響太大,他們早就決定對梨園下死手了。
在這種被衆人摒棄的環境下梨園的助教博士和助教們都深深的擔憂着,但她們卻又不得不強打着精神做事。而梨園唯一還能鎮定自若的就郭善一人了,不知道是小郭大人腦子缺了個弦兒還是真的什麼都不怕。反正也不見他有任何認錯和向人低頭的舉動,甚至於...
有人看見案桌上擺着的小郭大人先前無聊隨手寫的詩‘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這是詩嗎?小郭大人這是想表達什麼?
饒是梨園壓力山大,但梨園裡卻沒有人勸郭善像太常寺的官員們低頭。一來是郭善現在是爵爺,二來郭善低頭就代表着要廢除獎賞制度和給梨園助教乃及助教博士們發放月俸的制度。
這些郭善不受人喜歡的制度卻正好是梨園子弟和梨園助教助教博士們切實受益的制度,旁人可以痛恨但他們卻不能。甚至於,他們還怕郭善廢除這樣的制度呢。
在這種制度下,郭善算是把握住了梨園子弟們的命根。當郭善告訴他們,聽話就可以有糖吃時他們以後是不可能捨得郭善給他們糖吃的生活了。這樣的情況下非聽話不可,更何況不聽話的情況會導致吃不到糖而吃苦。
... ...
即將散值的最後一個時辰,郭善出了公廨‘啪啪啪’的擊掌三聲,在吸引了衆人的注意力後道:“助教和助教博士來我這裡一下。”
眼看郭善撂下一句話後轉身回屋,王鳳和田橋互視一眼後召集幾個助教進了屋子。
郭善坐在凳子上,捧着杯子喝了一口水。見衆人到齊後擡了擡手道:“都找凳子坐下吧。”
衆人互望了一眼,知道小郭大人這是跟他們客氣,所以誰都沒坐下。
果然,郭善見大家沒坐卻也沒去勸他們坐下。只見郭善把公文摞齊整後才擡頭看着他們道:“先前我去見了一下寺卿大人,說了一下我們梨園的的大小情況。寺卿對於我們元日的排舞和奏樂唱曲都給予了極大的肯定,表示將會對我們梨園進行支持。於是我思考了一下,向寺卿大人提出給我們梨園一個獨立的公廨。”
這話一出,衆人譁然。
獨立公廨?
也就是說,他們可以不用再寄居於太樂署,而獨立的尋個大的地方做以後的教職地點了?
王鳳立刻道:“各司已經將太常寺所有的殿宇林園佔滿了,恐怕無法給我們梨園一個獨立的殿宇吧?”
衆人儘想,誰會願意把自己的地方騰出來給梨園做公署?這根本不可能。莫說梨園本來就把太常寺上下都給得罪了,哪怕梨園沒有得罪人,事關利益的事情誰肯答應吧自己的地盤拱手讓人?
郭善也考慮到了這一點,見衆人都議論紛紛,郭善壓了壓手示意他們停止說話。然後才道:“無論別人願不願意給咱們騰位置,咱們都總不能寄居在太樂署的園林裡吧?咱們寄居在太樂署裡,那咱們到底是梨園的子弟還是他們太樂署的樂人?咱們到底是歸太常寺管,還是歸太樂署管?我以爲這不是梨園一個官署的問題,這是整個太常寺的問題。”
衆人均想,小郭大人這句話倒也是不錯。如果能有一個梨園獨立的公廨的話,往後他們辦事兒就不用看太樂署的臉色了。而且有了自己的獨立的公廨,也會顯得有面子。不過,太常寺會答應給他們梨園獨立的公廨嗎?
田橋緊張的看着郭善問道:“大人,寺卿大人這是答應了?”
郭善道:“寺卿大人說需要找少卿和主薄們商議一下,這畢竟是關係到整個太常寺的事情。”
在衆人目光的注視下,郭善道:“一場商議之後。”
說到此處,郭善笑了起來。
王鳳激動的問道:“他們答應了?”
衆人看着郭善的笑,紛紛高興了起來。他們實在沒想到,在得罪了太常寺所有官員的情況下小郭大人竟然敢向寺卿大人提公廨的問題,且更沒想到的是小郭大人竟然讓他們答應了。沒看見小郭大人現在的笑容嗎?
郭善看着案桌下衆人的歡喜,他臉上笑容一收道:“他們沒有答應。”
衆人“... ...”
田橋差點沒罵出來,我靠,沒答應你笑什麼笑啊?
這有蘭纖阿看出來,郭善先前的笑似乎是冷笑。果然,郭善道:“既然他們不答應,那我就只好找皇上要公廨了。須知道當初建立梨園是皇上開的口,也要知道梨園名義上是歸太常寺管,可說到底卻不全是太常寺管呢。如果皇上都不管的話,那咱們,咱們就逼他們管。”
這話出口,郭大膽的脾氣是一覽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