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韓藝當下倒是沒有精力去兼顧夢思,因爲他自己都自身難保。
翌日。
孤峰之上,琴音嫋嫋。
只見蕭無衣坐於亭中,芊芊玉指撥彈着琴絃。
而韓藝則是靠在亭柱上,靜靜的聽着,他覺得比起以往那美妙的琴音,今日的琴音似乎顯得有些亂,心中難免有些愧疚,因爲他前世父母離婚的事,導致他對於夫妻之間的關係非常敏感,他認爲自己不應該讓蕭無衣面對這些事,他認爲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一曲罷!
韓藝走了過去,坐在蕭無衣邊上,將美麗的嬌妻摟在懷中,輕輕在她額頭上親吻了一下,一臉愧疚,眼中卻滿是深情道:“無衣,對不起。”
蕭無衣白了他一眼,哼道:“先親後道歉,真是無恥。”
不得不說,蕭無衣真是破壞的氣氛的高手。
韓藝頓時哭笑不得道:“拜託,我親我妻子,我犯得着說對不起麼,我指的是楊姑娘的事。”
蕭無衣稍稍仰頭,質問道:“你果然做了對不起我的事!”
暴汗!這女人老是不按常理出牌,弄得我的都亂了。韓藝鬱悶道:“當然沒有呀,但是不管怎麼說,我都讓你傷神了,這歸根結底,還是我得錯,不過你放心,我會跟楊姑娘說清楚這一切的,畢竟這樣拖下去,對誰都不好。”
蕭無衣嘴角微揚道:“你難道就不怕傷了飛雪的心麼?”
韓藝眼中閃過一抹不忍,道:“這長痛不如短痛,哦,我說的是她。”
蕭無衣突然坐了起來,凝視着韓藝,道:“韓藝,你老實說,你喜不喜歡飛雪?”
韓藝道:“這並不重要。”
“這很重要!”蕭無衣卻道。
韓藝一愣,道:“我說過,這只是人類對美好事物的一種自然反應。”
蕭無衣突然道:“要是我答應你與飛雪在一起呢?”
韓藝翻了翻白眼道:“你又來了。”
蕭無衣道:“我這一回是認真的。”
韓藝一怔,呆呆的望着蕭無衣。
蕭無衣幽幽一嘆,道:“你是庶族出身,在朝中很難得到支持,這一次競爭御史中丞的事上,不禁讓陛下知道了自己的弱點,也將你的缺點暴露的盡顯無疑,不管怎麼樣,那些大臣絕不會讓你邁過五品這一道坎的。因此楊思訥與你的關係對你而言是非常寶貴的,你不可能還能與哪個貴族再建立一段這樣的關係,你應該極力維繫這一段----。”
韓藝頓時恍然大悟,也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打斷她的話,道:“你是不是瘋了。”
“我沒有瘋。”
蕭無衣螓首輕搖,反問道:“難道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韓藝突然感覺面前蕭無衣有些陌生,冷靜,冷靜的有些讓人害怕,但他也知道,這只是蕭無衣的其中一面罷了,她不是莽撞的女漢子,她只是不願被這些事左右,因此很少去思考這些事,也正是因爲如此,她才能一如既往的堅持做自己,不被任務事物動搖,但那只是她個人,現在多了個韓藝,她不得不去考慮這些事了。在明白蕭無衣的一番良苦用心之後,韓藝感動之餘,心中愧疚又加深了幾分,道:“就算如此,我也可以與你們蘭陵蕭氏聯姻。”
蕭無衣輕輕嘆道:“要是能如此,那便再好不過了,但是你不要忘記我們蘭陵蕭氏如今已經站在了太尉這一邊,而且,我們蘭陵蕭氏本事帝王世家,再加上我的地位特殊,這是非常難的,這一時半會恐怕難以解決,相比較起來,楊氏就沒有我們蕭家將婚姻看得那麼重要,當初那楊氏不也嫁給了庶族出身的武士彠麼,另外,你不要忘記那蕭淑妃可是我的堂姐。”
也對,蘭陵蕭氏確實沒有理由去幫助武昭儀對抗王皇后和蕭淑妃。韓藝不由得苦惱道:“但是這樣對楊姑娘太不公平了,對你也非常不公平。”
蕭無衣凝視着韓藝道:“但是在我看來,沒有什麼比你的性命更加重要了,相信飛雪肯定也是這麼想的。夫君,朝堂險惡,以至於我甚至都不敢跟你談論此事,我害怕一時衝動,誤導了你,你也應該意識到楊家對你的重要性。”
韓藝聽得心中既是感動,又是不爽,道:“我知你一片好意,但是你未免太小覷我了,在我的計劃中,可沒有靠女人來鞏固自己地位的環節。”
“這只不過是靠女人,只是順勢而爲。”
蕭無衣道:“其實我是最反對依靠聯姻來鞏固自己的政治地位,但是現在的話,我也不得不想到聯姻,因爲這對你有莫大的幫助,我知道你很聰明,但是沒道理放着捷徑不走,而選擇一條困難重重的路,朝堂上的機會可是稍縱即逝的。”
韓藝盯着蕭無衣,笑道:“你真的是認真的嗎?”
蕭無衣心虛的轉動幾下眸子,搖搖頭道:“不是。”
韓藝眨了眨眼,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也不知道。”
蕭無衣輕輕撥動了下琴絃,發出咚的一聲,嘆道:“其實我心裡也很矛盾,自從我嫁給你之後,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遇到這種困難。”
韓藝想了想,道:“請問下一年,你這算是一種侮辱嗎?”
蕭無衣學着韓藝的語氣道:“難道還要我表揚你嗎?”
韓藝道:“你完全可以爲你找到這麼一個優秀的丈夫而感到高興,要是你丈夫人人都不待見,那隻能證明你選錯人了。”
蕭無衣道:“我一直一直都非常期待着那日,讓人知道我沒有選擇錯,因此在那日來臨之前,我非常害怕失去。”
韓藝道:“既然如此,那你爲何方纔還那般說?”
蕭無衣道:“正如我前面所言,沒有什麼比你的性命更加重要。”說着她微微往韓藝懷裡靠去,眉宇間透着淡淡的哀傷,“要是我不這麼聰明就好了。”
韓藝一聲長嘆道:“是啊!誰叫你生來就這麼冰雪聰明,真是讓人太苦惱了。”
蕭無衣噗嗤一笑,紅着臉道:“盡瞎說。”
是你說的好不!韓藝認真道:“我知道你的擔憂,但這事是不可能的,哪怕是天塌下來,我都不會放棄你的,而楊家怎麼可能讓楊飛雪給我做妾,我更加不可能讓你做妾,不管我是怎麼想的,你又在擔憂什麼,這是不可能發生的,我們犯得着爲這不可能發生的而感到煩惱嗎?”
蕭無衣道:“這是可能發生的,只要你足夠的優秀。像那元叔叔就是如此,很多貴族的女子都爲了他終生不嫁,而且她們中有些家族也認同她們與元叔叔的關係,但是他們答應的主要原因,還是因爲元家的財力,是他們非常渴望的,這其實也是一種聯姻,只是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真的假的?”
韓藝道:“我完全看不出這元堡主有何魅力?”
蕭無衣搖搖頭道:“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因爲元堡主文武雙全,而且元叔叔極重情意,傳說中元叔叔曾爲了一個承諾,不惜千里跑去草原,單槍匹馬從薛延陀部將那阿史那曼搶了回來。”
“又是傳說,我纔不信了。”韓藝猛搖頭道。
“但不管怎麼說,證明這麼做還是可以的。”
蕭無衣目望遠方,道:“作爲賢妻,自當是以夫君爲重,夫君的仕途和性命是最重要的,那麼作爲妻子的我,理應支持你去加強與楊家的關係,自己的區區私心,何足掛齒。但是作爲蕭無衣,在愛情方面,又是非常自私的,我的夫君自然得全心全意愛我一個,決不能還與別的女人好。你說我是做的賢妻好,還是做蕭無衣好?”
這個選擇題真是要人命啊!韓藝強行呵呵兩聲,道:“你既是我的妻子,又是蕭無衣,就是這麼簡單。至於朝廷上的事,你就不要爲我擔心了,這我自有打算的,你丈夫這點本事還是有的。”
蕭無衣道:“那飛雪呢?”
韓藝愣了愣,道:“不瞞你,這事我也沒有想清楚,到時再看吧,最好還是能夠說清楚,我不想瞞她。”
蕭無衣實在是矛盾至極,古話說的話,自古忠孝難兩全,但是愛情與事業又何嘗可以兩全了,她思忖片刻,終於道:“這事我不管了,怎麼做都由你吧,但是僅限於飛雪,如果你還敢招惹其他女子的話---!”
“哎喲!”
韓藝腰間一疼,道:“你掐我作甚?我可是什麼都沒有做啊!”
“趙小娘子的事,你如何解釋?”蕭無衣質問道。
韓藝道:“你不是說你非常大度,沒有將那趙小娘子放在眼裡麼?”
蕭無衣道:“這不過就是緩兵之計,當時我那麼說只是因爲飛雪的事,我無暇兼顧,現在這事我也多多少少想通一些,自然得找你算賬。”
緩兵之計?靠了!韓藝欲哭無淚道:“我都說了,我連她名字都不知道,怎麼可能啊!”
蕭無衣道:“這我知道。”
“那你還掐我。”
“可是我作爲你妻子,你從未送過詩給我,卻送給別的女人,你說我該不該掐。”
“啥---!”
韓藝自問思維夠跳躍的了,但是蕭無衣的思維似乎是飛躍的,道:“誰---誰我沒送,我送過你啊!你忘記了。”
蕭無衣睜大雙眼道:“你何時送過我詩?”
韓藝道:“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還有那一首牀前明月光,怎有我悲傷。哎喲,哎喲!輕點,輕點。”
蕭無衣慍色道:“虧你還好意思說,人家就是人生若只如初見,我就是鋤禾日當午,究竟誰纔是你妻子。”
韓藝哭喪着臉道:“那你說該咋辦?”
這肉在人手,不得不低頭啊!
蕭無衣傲嬌道:“你當然也得作一首送給我啊,而且必須要比那首好。”
“必須得,必須---。”
韓藝原本以爲自己滿腹抄文,一首詩自然不在話下,可是說到一半,他忽然發現,這李白好像沒有寫過什麼愛情詩歌,一時還真想不出能夠超越“人生若只如初見”的經典名句來。
可是蕭無衣的耐心那是極其有限的,眼角開始泛着寒光了。
韓藝只覺一股強大的壓迫力,道:“別掐,別掐,馬上想到了,馬上想到了。”心裡卻後悔死了,我弄什麼不好,偏偏弄個人生若只如初見,真是作死呀。忽然間,他心念一動,人生若只如初見之所以這麼紅,主要是因爲這年頭缺乏愛情的詩歌,詩歌詩歌,對呀,那是一首歌,不是一首詩呀。
想到這裡,他眼前一亮,道:“有了!”
蕭無衣滿心期待道:“快說。”
韓藝笑道:“你再給我一些時辰。”
“爲何?”
“這詞我是想好了,但是爲表誠意,我打算立刻譜曲,唱出來給你聽。”
蕭無衣嘻嘻笑道:“那是極好,好吧,我就再給你一些時辰。”
但願能過關!韓藝故作沉思半響,見蕭無衣的耐心差不多消磨殆盡,才道:“行了,行了,你聽着啊!”
蕭無衣小雞逐米般的點頭。
韓藝輕輕嗓子唱道:“終於做了這個決定,別人怎麼說我不理,只要你也一樣的肯定,我願意,天涯海角都隨你去。我知道,一切不容易。我的心,一直溫習說服自己,最怕你忽然說要放棄。愛真的需要勇氣,來面對流言蜚語,只要你一個眼神肯定,我的愛就有意義。我們都需要勇氣,去相信會在一起。人潮擁擠我能感覺你,放在我手心裡,你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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