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暗珠容易,雖然貴。
但這樣的黑市,本來就是不問價錢,只看貨物的。
看到心儀的貨物,若是遇到爭奪者,那勢必是價高者得。
三十暗珠都拿不出來,那屬實是沒有資格進去的。
然而,難就難在要留下神識印記!
盛紅衣的神識印記,是黑蓮,未免有些扎眼。
而且,目前,外面找她的至少有兩波人,誰知道這地坊會不會有什麼“有心人”泄露她的身份?
“快點!幹什麼呢?”
盛紅衣不過遲疑了一下,就被門口的人呵斥了。
盛紅衣透過斗篷看過去,那兩人這會子都盯着她呢,表情不耐煩之中帶着探究,顯然已經有所懷疑了!
她心中迅速的落定主意,左手指尖往眉心一點,自眉心處拉出一點黑色的影子!
便是這麼一個看似簡單的動作,此時斗篷遮蓋下的盛紅衣的臉上已是出了一層薄汗。
今兒能不能進地坊,成敗在此一舉了。
她一聲沒坑,任那黑色的影子自她指尖落於冊子之上。
蓮花的模樣慢慢顯出。
而那蓮花看起來雖然清晰可見,可是,上面散發出的氣息是非常混亂的。
似有佛魔之氣,還帶着森森的鬼氣?
不僅氣息不對,混亂駁雜,蓮花的長勢也不好,看起來有些歪斜,瘦弱伶仃。
原本,那爲首的兩人看到蓮花印記之初,兩人的眉頭齊刷刷的一挑,互相對視一眼,眼中懷疑之光比之一開始,更加的濃郁,甚至還帶着戒備。
眼神的複雜變幻極快,卻被本就有所準備,密切關注的盛紅衣捕捉個正着。
盛紅衣心說,果然如此嗎?蓮族人在這裡,似乎不太受歡迎!
看來這地界,怕是如她之前想的一樣,不簡單呢。
其背後之人是誰,還真不好說。
興許是魔族,興許同巫族有些千絲萬縷的聯繫,亦或者是蓮族作惡多端在外面留下的仇怨。
以它們那等行事做派,天要使其亡,必先使其狂。
盛紅衣覺得,便是自己不收拾它們,它們也已經在絕路的邊緣了。
呵呵?神使?
焉知這“神使”是保命的良方,還是催命的鼓點?
印記已是完全落定,那兩人又盯着看了一會兒,確認無誤,它們的臉上帶着完全不隱藏的不屑:
“嗯,進吧!”
盛紅衣此時纔算鬆了一口氣。
要是被攔在門口,雖然她自覺自己有辦法逃跑,但一則自己想要的東西沒有買到,另外,徒生事端總是不妙。
這要是換成盛紅衣孑然一身的時候,那她自是毫無畏懼。
然,現在,她不是隻有自己,行事之時,她也會考慮龏漣和白蓮他們。
至於無相,至今存在於龏漣的口中,她對他沒有印象,因此,只是在考慮白蓮處境之時將之帶上一併考慮,其餘的,沒有什麼交情。
這些牽掛,讓盛紅衣有了新的體驗,在荒原大陸,她雖也有牽掛,可出門在外,她的牽掛安然的在宗門和家族的庇護之下,她根本無後顧之憂。
而師兄,那是同自己旗鼓相當,甚至引導她之人,根本無需她多擔心。
現在不同了,盛紅衣更多了一分細膩慎重,該謹慎之時,她會多想三分,不會盲目向前,魯莽行事。
神識印記這玩意兒,還真是造不得假。
尤其在人家眼皮子底下。
因此,蓮之本象她是沒辦法改變的。
是以,只能另闢蹊徑。
盛紅衣在神識印記的氣息上做了手腳。
好在,蓮妖,也不是隻有雙頭蓮這一種,蓮妖血脈更不是什麼珍稀血脈。
更慶幸的是,盛紅衣本就是既有佛氣傍身,身體內也滋生出了魔氣。
就如同她在荒原大陸一般,道魔佛妖鬼,對她來說並無壁壘。
是以,她靈機一動,將自己的神識印記上浸染了這些氣息。
在這個地界,氣息越雜,代表血統越低下。
黑蓮本就只是半株,看起來也稍顯得瘦弱。
像這般氣息混亂,元神又瘦小的蓮妖,代表的就是毫無前途。
而黑色的蓮花,若是血脈純正的,旁人會覺得特殊。
而現在這等顏色,只會讓人覺得那是被多種混雜氣息給浸染的結果。
生於底層的那些“賤民”,神識印記多是這般的深色。
如此,兩個守門人自以爲看透了一切,徹底打消了對她的疑惑。
盛紅衣順利踏入了地坊。
這裡,到處是遮掩着面容的人。
她輕輕嗅了嗅鼻子,縱使看不見臉,但憑藉氣息,盛紅衣還是能辨認出不少東西。
前些日子,她在街上日日卜卦,街面上魚龍混雜,盛紅衣趁機分辨出了不少種族自帶的氣息。
除了各類妖族魔族的,尤其是異人域十五族的人,她但凡見到,更是上心。
盛紅衣一邊走,一邊看。
那些個攤主,也是隱蔽着身形,有的攤位上擺着草藥之類,還有一些擺着礦石等物,有的攤位大咧咧擺放着妖丹,這可真是藝高人膽大麼?
當真不怕被人識別出什麼來,或者明搶,或者鬧事,或者被尋仇?
盛紅衣心中頗爲歎爲觀止,這地方,還真不白來呢,長長見識也是好的。
異人域屬於遠古之地,這裡有荒原大陸早就沒有了的許多東西。
從天地之氣到那些天生地養的靈草礦石,有零星幾樣,盛紅衣自書裡能勉強辨識出,倒也能匹配得來。
可絕大多數,盛紅衣根本說不上名字。
不過,對這些,盛紅衣只是看,沒有興起任何佔爲己有之心。
她很清楚,在這裡,連軀殼都是屬於這個時候的黑蓮的,她盛紅衣實際上根本不屬於這裡。
連自己的結局如何,盛紅衣都不能完全做主,何況這些身外之物?
看看它們,開開眼界便是了,反正是帶不走的。
一路走來,除了這些“明朗”的東西,倒也有些攤位寫着“詳詢、面議”等字眼。
這就讓盛紅衣不理解了。
這些個,實在太不負責了些吧?
一點有用的信息都不留,那究竟是做什麼買賣的?
莫非有什麼暗號是她不知道的?
盛紅衣初來乍到,也不懂這些,心中雖然腹誹,但也不會咋咋呼呼、東張西望。
卻是看到如這般的攤位,有人坐下。
盛紅衣故意放緩了腳步,注意着這一邊。
那買者的聲音雌雄莫辨,壓的很低沉,直接問:
“奇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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攤主搖頭。
那人便站起身,又去了下一個這般的攤位。
盛紅衣懂了,原是等着客人來提問?
她腳步頓住,有樣學樣的坐在了那人剛剛坐的位置上。
攤主回視她,並不言語。
盛紅衣也把聲音壓低,這般聽起來果然同平日的清靈差別很大,她試探:
“五階以上的獸血。”
攤主搖頭。
“五階以上的妖丹。”
攤主又搖頭。
“丹砂。”
攤主頷首,頭一次出聲,聲音粗啞難聽。
“五十暗珠一兩。”
盛紅衣:“……成交!”
“我要十兩!”
盛紅衣咬牙,這可真貴,可丹砂是繪符幾乎必不可少的東西。
這些年,盛紅衣雖然臨空繪符的時候很多,但用靈力繪製的符和混合了丹砂的符還是有所區別的。
尤其是高階符籙,想要繪製出極品的符籙,盛紅衣發現少不得上等丹砂。
丹砂,如符籙的筋骨,皮囊、血肉可以變幻,可沒了筋骨,符籙雖也能成,可到底少了最重要的東西。
只有混合了丹砂繪製的符籙才能發揮符之十成十的威力。
可惜,上等丹砂難求。
上一回,龏漣給自己弄的丹砂,只得少少的二兩,而且品質平平。
繪製普通的符籙還成,上等符籙,便不夠了。
攤主藏在袖中的手一伸,手裡多出一個小小的黑色儲物袋:
“驗貨!”
盛紅衣拿過儲物袋,探入神識驗看,臉色驚訝之中帶着些許紅暈。
實在怪不得盛紅衣如此喜上眉梢了,這丹砂的品質?
“還有嗎?二十兩?”
攤主毫無波瀾,果斷拒絕:
“沒了。”
盛紅衣:“……”
這攤主的脾氣似乎很古怪,油鹽不進的樣子。
眼見着攤主瞥了那裝了丹砂的儲物袋一眼,手還往前探了探。
盛紅衣的手往後一縮,怕它不賣了。
也罷,十兩就十兩,其實也夠用了。
她摸出錢,放於攤主手邊的桌子上。
攤主看了一眼,把錢收了回去。
盛紅衣順利將丹砂收入囊中。
既然有硃砂,她的心跟着活泛起來:
“符紙。”
說這兩個字的時候,她一面將聲音壓得更低了,一面緊緊盯着攤主的臉。
符紙因爲巫族的緣故,在異人域,幾乎是禁忌一樣的東西。
然,這裡到底不同。
卻是這一次,攤主表情依舊尋常,那雙眼睛,平靜如死水,波瀾不驚。
……它沒有任何的反應。
盛紅衣:“……”
怎麼回事?
她本能覺得有些不對勁,這種禁忌品,難帶不值得它眼珠子動一下?
盛紅衣面上不動聲色,就那麼靜靜的看着攤主,目光未有一絲移開。
兩人對視,雖然隔着一層斗篷,,卻似隔空對峙。
許久,盛紅衣覺得大約有一炷香的時間,就在盛紅衣覺得後背有些發涼,開始想着,要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大不了換一家,她起了退走之心之時。
也不知是攤主也是如此想的,率先敗下陣來,還是看在盛紅衣剛花了一筆錢的份上,它突然開口:
“客人逾矩了。”
“地坊的規矩,買東西詳詢不能超過三回。”
“違者趕出地坊。”
盛紅衣恍然,原來還有這等規矩。
“……初來乍到,攤主見諒。”
形勢比人強,盛紅衣認錯很快的。
攤主做了個送客的姿勢,不再說話。
盛紅衣站起身,也不多留,她知道,攤主這已經是對她網開一面了。
她又朝這位攤主拱了拱手,表示感謝,隨即扭頭離開,毫不戀棧。
不過,她被斗篷遮蔽的臉上,帶着疑惑之色。
這位攤主,其實將自己隱藏的很好。
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帶着的面巾都有遮蔽氣息的功能。
便是在地坊,都是數一數二的,以盛紅衣對氣息的敏感,幾乎未捕捉到它一絲氣息。
但,只是“幾乎”。
它剛剛擡手送客之時,盛紅衣還是捕捉到了一絲它泄露的氣息。
氣息轉瞬即逝,可很熟悉。
這種熟悉感同時又很微妙,盛紅衣一時根本想不起來,自己究竟何時接觸過這等氣息。
除了氣息,讓盛紅衣比較介意的還有那雙眼。
那雙眼很厲害,便是隔着斗篷,盛紅衣都覺得它的眼睛真的穿過了斗篷,看得清楚她的臉和表情。
雖然,她自客棧出來,到地坊之前,盛紅衣特意又易容了,可她還是有一種被人看到的“不適”感。
究竟是誰呢?
盛紅衣想不起來。
她想起自己剛剛爲何坐下。
大約,除了好奇,有很大的原因,是因爲那一雙眼帶給她的本能熟悉。
否則,以她性子之中的謹慎,她大約還得多看幾家,纔會開口買賣丹砂、符紙等物。
她站起身,已是走了數丈遠,身後,突然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
盛紅衣皺眉扭頭,藏在袖中的手中扣住了天地銖,蓄勢待發。
她不解,難不成剛來,就遇到劫財的了?
她自問並沒有暴露身份。
雖然丹砂是貴了點,可,丹砂在異人域用處極少,誰會爲了它們而起了搶劫之心?
或者,她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被什麼仇人盯上了?
她回頭站定,看向來人,那人也站定了腳步,距離她保持着十來步的距離,卻是剛剛的攤主。
盛紅衣眯着眼,盡是警惕和思量,語氣尋常:
“怎麼?攤主決定做我的生意了?”
攤主這回說話速度很快:
“不是,我只是想給你引薦一位攤主,它那裡有你要的東西,不知客人意下如何?”
聽了它的話,盛紅衣玩味又警惕,這前後的態度變化太明顯了。
爲何?
前倨後恭,還是另有目的?
她又掃了一眼那雙眼,半晌,終於點頭:
“好吧。”
突然的爽快,讓攤主顯著一愣,她難道什麼都不怕?
真想不到,這一身反骨之人,還這麼大膽嗎?
“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