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君集又撕下一條雞腿,在嘴裡漱了一下,再拿出來,就剩下一條骨頭了,把骨頭扔桌子上,看着雲燁三人說:“小子們,這樣回答就對了,在陛下面前最好也這麼回答,這就叫寧被人知,莫被人見,宰幾個惡跡斑斑的無賴子有什麼,殺了就殺了,將門子弟將來就是要殺人的,禍害幼童的傢伙,老夫遇到也會把他們五馬分屍。
雲小子,你我是第一回見,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傑兒,多和燁哥兒親近親近,將門裡出一個滿肚子壞水的不容易,給韋壽,杜延出的好主意啊,天大的事情變成了黑幫互毆?小子,想平事情呢,就不要自己出馬,隨便找個人去給他們漏點口風就足夠了,也是侯爵了,就不知道避點嫌疑。”
侯君集還是不行啊,雲燁暗歎,要是李靖,程咬金早就會看出雲燁爲什麼要赤膊上陣了,只有侯君集還膚淺的認爲應該躲到黑暗的地方出陰招。
他後來的造反恐怕就和他這種想要死佔便宜不吃虧的心理有關,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不付出代價可不行。雲燁把自己放在前臺,一是爲了保證事情的成功率,確定可以把事情壓下去,二來就是給所有人看,也給韋壽,杜延看,雲燁一個侯爺都對這些惡徒痛恨不已,自己作爲地方官更加應該同仇敵愾,第三就是萬一有一天東窗事發,調查起來事情簡單明瞭。沒有過多的權謀,只有一個一心爲朋友解難的沒腦子少年,原諒起來都容易。要是搞複雜了,李二心裡難免不會犯嘀咕,那纔是最可怕的。侯君集的智慧足夠,情商太少。
如果李二問起來,以他老謀深算的性格。沒有把握不會問,一旦問起來,那就是說已經有了足夠的證據。這樣一來再撒謊,就會在他面前徹底暴露自己的弱點,所以。只要李二問起來,雲燁會連磕巴都不打一下的老實交代,只有這樣才能逃過一劫。
想想歷史上侯君集的造反陰謀早就暴露了,李二問了他兩會,他都沒有承認,所以在事情徹底爆發以後,他們之間的最後的一點情份也消耗光了,死亡就必然會降臨。
“老夫鐵腕治理洛陽已經三年了,洛陽有什麼樣的妖魔鬼怪,老夫豈會不知。小子們,偏偏在你們來的前一天發生了這種事,老夫不懷疑你們懷疑誰,一個個的家裡都是藏龍臥虎之地,有一兩個高手沒什麼出奇的。雖然他用頭髮護住了臉,讓人看不清楚,但是隻要查一下你家三十歲以上的高手,就一定會水落石出。
不過劉刺史已經把這件事定性爲黑幫互毆,那就互毆吧,這件事到此爲止。如果再起波瀾,老夫會把你們三個捆起來,送到你們長安的府邸問問長輩是怎麼教的。”
侯君集一看三個晚輩都戰戰兢兢地聽他訓話,沒有胡亂張嘴的,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語聲也變得和藹:“小燁,你是玉山書院的,走的時候把傑兒帶走,讓他拜在玉山先生門下好好長進長進,你們幾個也互相砥礪,互相幫助,好好地活出個人樣子,不由每日章臺走馬的胡鬧,你們去少林寺進香?一個有武僧,整天吃肉的寺廟會有靈氣?胡鬧。”
他彷彿每天都是生活在怒氣裡,別人也需要承受他的怒氣,剛纔他說話的時候,雲燁發現侯傑的腿都在抖,可見他在家中是如何的霸道。
侯君集又對程處默說:“那你爹上回託我找的西域白水晶,我攢了一些,走的時候拿走,見虎的腳有舊傷,老夫找人煉製了一些虎骨膏,對身體大有好處,多用些,養好身子,多給老牛家留幾個後,總是單穿,還不太平,讓人操心。”
倆人趕緊拜謝,侯君集拍拍他們的肩膀,表示了一下親熱,又對雲燁說:“既然來了,就多留些日子,多陪陪你嬸嬸,你妹子憐兒就要出嫁,她心裡不舒服,多開導開導,老夫強硬慣了,說不出軟話。”
嘆息了一聲,老侯就走了出去,門外傳來備馬的吩咐聲,有僕役大聲領命,而後就悄無聲息。
房間裡的四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爆發出一聲歡笑,剛纔老侯的氣勢實在是太壓抑了,多年養成的殺氣都快變成實質得了,只看了雲燁一眼,他就感覺像是被馬蜂蟄了一口。
程處默把禮物打開,從裡面掏出一副麻將,拽着牛見虎就要去後院陪侯夫人打麻將,他知道雲燁有些事情需要安排就沒有把他算在裡面。
回到了住的地方,雲燁纔開始打量這裡的環境,四進的宅子,坐落在玉泉街上,這裡是雲家一處重要的商業據點,自己家的貨物就是在這裡被運往全國各地,錢通的大兒子已經十九歲了,被派來這裡學習如何做一個合格的掌櫃,如果有悟性,就會接替原來的掌櫃成爲這裡的話事人。
辛月正在召集掌櫃們開會,這在雲家已經成爲了慣例,女人掌管家裡的生意,男人不管,當然,這也是因爲雲家就一個男人的原因。
站在石榴樹下聽辛月在裡面講話,語聲清冽,寒氣迫人,少奶奶的架子端得十足,估計和老侯是一個路子,先敲打,然後再給一個甜棗,懶得聽,老錢和雲家總賬房老霍一天能把賬本翻八遍,再加上雲家借貸必定相符的新式記賬法,出現貪墨的可能性很小。
再說也划不來,只要這些掌櫃的勤勤懇懇的做滿二十年,就會成爲雲家的供奉,子孫後代就會一直在雲家的生意圈子裡做事,如果家裡的子孫有爭氣的,會被侯爺送到玉山書院上學,將來撈個一官半職不在話下,爲了這一條,你讓他們在雲家白乾二十年都樂意。
都是爲了小家,從商賈一躍而爲官宦,這是所有商人夢寐以求的好事,一入商家萬事休,不是一個玩笑,而是大唐商賈的血淚呼聲。
雲燁輕輕地摸一摸青色的石榴果,石榴已經長到了嬰兒拳頭大小,上面的頂花尚未褪去,乾乾癟癟的掛在上面,死不相棄。
雲燁最喜歡吃石榴,每年奶奶總是會給雲燁挑選最大最好的石榴,只需要用小刀去掉頂上的花冠,再沿着白色的隔膜部分開一個個小口子,石榴就會自己漲開,如同盛開的花瓣,有時候雲燁就是不吃,也喜歡切石榴,最後便宜了經常賴在雲燁房裡不走的旺財。
雲燁在等候單鷹回來,早在單鷹進城殺龍三之前,雲家的一位管事就已經先一步出發,他需要調查洛陽城到底還有多少因爲單雄信事件而成爲孤寡的人家。
今日管事的彙報讓他的心徹底涼了,四百餘人,這個數字比雲家足足大了十幾倍,現在全都成了洛陽城的爛泥人物,單雄信當年,造孽造的太大了,單鷹這輩子都沒可能還請楚這筆債。
果然勇猛無敵的單鷹耷拉着腦袋回來了,少年的心一定遭到了重創,就算他從生下來就是一個響馬,這時候也一定會被震撼的不輕。
“雲燁,我可能很久才能把欠你的錢還上,只希望你還能借給我兩千貫,我有急用,日後你但要有所求,我一定不說二話。”
讓驕傲的單鷹把頭低下來,比殺他還難,這些話想來是經過了一番掙扎才說出來的。
“小鷹,你肯張嘴向我借錢,我很高興,說明你當我是兄弟才張嘴,兩千貫好辦,你隨時可以拿走,但是你總是要這樣接濟他們麼?會把你活活拖累死的。”
“那我怎麼辦,我只會殺豬,或者殺人,你知道嗎,足足四百餘口子人,我沒本事把他們的嘴都填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單鷹的眼睛變成了紅色,江湖好漢講究的就是有仇報仇,有冤抱冤,腦袋掉了碗大個疤,如今他發現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填飽四百餘張嗷嗷待哺的嘴纔是人世間最艱難的事。
雄鷹還沒有展翅就被粗大的鐵鏈牢牢地拴在地上。
“雲家打算在洛陽開一家火柴作坊,需要很多的婦孺,來製作火柴梗還有糊一些小紙盒,雖然不能變成富戶,但是吃飽穿暖還沒有問題,小鷹你看如何?”
要想讓這些婦孺吃飽穿暖,就只有靠他們自己自力更生,雲燁決定把火柴製造出來,這樣婦孺們就會有一條活路。
火柴也不是雲燁想出來的,早在北齊戰敗的時候,在連火種都成問題的情況下,宮裡的那些宮女們就用黃磷,硫磺造出了世界上的第一根火柴,在北齊《陸藝志》上有過描述,只是語焉不詳罷了,雲燁沒有在意,誰料想,一個叫紀雨寧,字慕辰的學子居然把火柴鼓搗了出來。
當他興沖沖的跑到雲燁面前划着了他製造的火柴,雲燁差點被黃磷薰得暈過去,在把他按在桌之上臭揍了一頓之後,告訴他,如果可以把硫磺和黃磷分開,而火柴依舊可以點燃的話,書院就會花兩百貫錢買下他的發明。
事實證明人的潛力是無窮的,紀雨寧在付出被黃磷薰得流鼻血的代價下,成功的製造出來第一根安全火柴。他捨棄了害他流鼻血的黃磷,取而代之的是紅磷,再把硫磺和磷研碎混和後用臘沾在木棍上,在塗有紅磷的紙片上一劃,就會冒出火焰。
看着一無所知的單鷹,雲燁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木盒,取出一根火柴,輕輕地在盒子上一劃,一朵明亮的火花就在木棍上跳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