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杜流洵回家的時候, 杜媽在後院的溫室裡澆花。杜媽是個很溫柔的人,平日裡雖然不怎麼喜歡笑,卻總是溫柔的。杜流洵很少看到杜媽情緒失控的樣子, 她這個人就像是一抔水, 總是能夠那樣的淡雅。
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多心, 在這樣的溫柔淡雅之中, 總覺得有一種同樣溫柔和淡雅的疏離。
有時候, 杜流洵想,私生子這個身份的存在或許及時父母雙方都不會爲此開心,而這份不開心就像是一口刺, 永遠卡在人生的前進道路面前。
不過好在就算是面對着這樣的情況,人生當中也依然有屬於自己的光芒。世界不再需要什麼太陽, 因爲從某個傻姑娘站到他面前的時候, 就已經替代了太陽, 那即是人生中唯一的光芒。
杜流洵用檸檬榨了不少汁水,又用毛筆蘸着檸檬汁, 在一封精美的信封上面寫信。
他是這樣的膽怯,生怕這張信封上留下了什麼人生的印記,卻又更害怕什麼都不留下來。
60.
鶴鶴:
最可愛的鶴鶴,你好啊。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應該是你的生日了吧。年年生日我都送你一封信, 我想你肯定是看不懂的。你看不懂的是我們之間難捨難分的感情, 甚至連我自己都爲此害怕, 我對你的喜歡竟然這樣的深厚。
鶴鶴, 我喜歡你。這句話, 寫了九九八十一遍,用青春酸澀的檸檬汁寫滿了我對你的喜歡。《九九八十一》的每一頁的頁腳, 我都寫了你的名字,可惜這麼多年,你竟然都沒有發現。
沈千鶴,這次我只說一遍。
沈千鶴,我喜歡你。
61.
王榭今天沒啥課,反正有了課他也翹。現在的他正處關鍵初二時期,現狀是爹不疼娘不愛,成績勉強去職大,弟弟王梓倒是稍微聰明一點,提前學了武術,哪怕是腦袋不好,也能夠靠着一雙大手子找個好地方讀高中。
今天天氣還算是不錯,王榭想着姚忻忻應該會來,就想提前去看看自己未來的弟妹。說起來,這中間有個誤會,其實喜歡姚忻忻的是王梓,但是葬愛家族的那羣小弟以爲——兄弟反目,竟是爲了一個女人!
美麗的錯誤從王榭揍了王梓一頓開始。
葬愛家族的孩子們單純,覺得自己老大看上的,誰都不能搶。
姚忻忻輸給沈千鶴的那個時候,王梓哭着喊着說姚忻忻被欺負了,說得那叫一個添油加醋,王榭這暴脾氣覺得沈千鶴這孩子怎麼小小年紀就這麼壞脾氣,爲了緩和兩兄弟的關係,這纔打算去教訓一下沈千鶴。
但是沒想到沈千鶴竟然是這麼可愛,單純不做作的萌妹子,萌確實萌,正不正經就不知道了。
算起來,他更想來看一看沈千鶴。
這個時候沈千鶴在院子裡面練拳,小馬步扎得非常紮實,說不出來的堅毅好看,一張小臉佈滿了亮晶晶的汗水,卻彷彿將她靈魂洗滌過一遍,照得她眼仁兒通透明亮,乾淨得像是一泓清泉。
王榭看着沈千鶴努力的樣子,竟然覺得自己受到了鼓舞,一股子不明不白的勇氣升騰而起,讓他這樣的黑皮猛~漢的臉上都透露出來一絲絲粉紅。
但是他沒想到的是,他竟然在一個角落看到了同樣正在偷~窺沈千鶴的自己家弟弟。
四目相對,職業假笑。
王榭:“……”
王梓:“……”
不愧是一家的。
王榭示意王梓滾到邊上來,抓着這小子問:“我他媽就是這麼教育你的?你知不知道這叫偷窺?”
王梓不鹹不淡道:“我纔看了一小會兒,怎麼就是偷窺了?”
王榭捏着拳頭想要揍他,王梓立刻說:“哥哥哥,我錯了,我不該偷窺沈美人的。”
王榭得意洋洋,教育道:“知道就好,你都偷窺多久了?”
王梓疑惑:“說真話還是說假話?”
王榭亮出拳頭,大概意思就是,要是說假話你就死定了。
王梓掰起手指依次數,王榭聽着他爆出來的數字越來越心驚膽戰。
“三天……四天……五天……十五天……”
王榭腳軟了,牙齒磨了磨,恨不得立刻掐死這個混賬東西。
王榭還是忍不住揍了一頓王梓,但是也沒有捨得真用力。自己家的弟弟跟同歲的杜流洵杜小公子怎麼就差別這麼大呢?當夜,他就打電話跟杜流洵吐槽起來這件事情。
王榭說:“杜小弟,我真的快要氣死了,我弟弟居然連着偷窺沈千鶴兩星期了,這他媽多變態啊!”
杜流洵冷漠:“呵。”
王榭十分苦惱:“要是我弟弟能有你一半乖巧聽話聰明可愛就好了。”
杜流洵冷冰冰:“學不來的。”
也怪不得王榭察覺不到杜流洵逐漸冰冷的語氣,主要隔着個電話,杜流洵聲音都還是未變聲的那種,聽不出來一點威力。
王榭抱怨了半天,才念念不捨的掛斷電話,末了還加上一句:“沈千鶴威力這麼大,難不成不是什麼千鶴變的,實際上是小狐狸?”
杜流洵“啪”一聲掛了電話,臉色鐵青。
小狐狸?去他的小狐狸!
62.
王榭大概從來也沒有想到過自己竟然會把自己弟弟坑成這樣。
王梓大概也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學了這麼久武術,竟然真的是屁用沒有。
王榭知道,杜流洵是個陰險人物。
王梓今天總算是知道,杜流洵是個心狠手辣外面純良的大尾巴狼。
王梓被杜流洵約了出來,說是王榭把東西忘在他家了,他送到沈千鶴院子來,讓王梓給王榭帶回去。
一開始,王梓是不願意的,但是想着這樣子能正大光明看一眼沈千鶴,所以也沒有拒絕。
杜流洵心中冷笑,臉上的神情卻還是淡淡的。
王梓來的時候,杜流洵藉着爲了報答他的藉口,請他出去吃零食,王梓也同意了。
然後王梓就被扔到小巷子裡毒打一頓。
王梓哭爹喊娘:“你這是幹什麼啊!我哪裡惹你了嗎?”
他頭一回發現,原來沈千鶴怕杜流洵是有道理的。杜流洵招招狠毒,雖然沒有往死裡面打,但是挑的地方都是又疼又留不下印子的。
杜流洵出了一層薄薄汗水,反而顯得他那張臉俊美無雙。要說杜流洵,模樣真的是長得好,沒有硬~漢那種快要溢出來的陽剛之氣、雄渾肌肉,也沒有娘娘腔那種軟踏踏的油膩感,杜流洵的俊美,是蒼白的,也是溫潤的。
他表面上越是沉靜,便越收斂自身鋒芒,像是一顆圓潤的黑珍珠,從裡頭到外頭都是黑的,大概裡面唯一緊緊抓住的一絲光就是他心尖上那束白玫瑰。
杜流洵脣紅齒白,卻冷峻疏逸,他冷冷開頭,嘴角笑意結了冰,問:“還敢偷窺沈千鶴嗎?”
王梓冷汗直冒,心裡頭卻是明白的,杜流洵跟沈千鶴,那可是一條褲子裡面穿出來的,要說杜流洵不喜歡沈千鶴,這纔是奇怪好嗎?
王梓說:“不敢了,不敢了。沈千鶴又不可愛,我怎麼可能對她有意思?”
剛說完,杜流洵的眼神又冷了幾分,他咬牙切齒道:“你竟然敢說我家鶴鶴不可愛!”
王梓:“……”
杜流洵說:“你還算不算個男人?”
王梓道:“當然是個男人!”
杜流洵說:“既然是個男人,敢不敢和我比一場?”
王梓挑眉,渾然忘記自己剛纔被搞得苦兮兮的樣子,問:“比什麼?”
“比飈自行車,這裡有一段坡道,我跟我騎着自行車飛下去,誰要是敢滑下去,誰就贏了,你要是贏了,我就原諒你。”難爲杜小公子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
王梓想啊,這不過是比賽個自行車,有什麼難的?
說着,他看了一眼坡道,哎喲媽,嚇得他腿軟,他哆嗦一聲:“你確定從這裡下去?還不得摔死我?不行不行。”
杜流洵根本就不在意他的想法,而是自顧自的搬出兩輛自行車,諷刺道:“怕了,立刻走也行。”
王梓想,問題不大,這麼陡的坡,他不信杜流洵真敢往下飛。
兩個人並排而立,捏緊自行車剎車,杜流洵的碎髮被風吹起,王梓從他凝重的神情當中看出了一種成熟的堅毅,光是這一眼,王梓心中就突突直跳,覺得眼前這個人或許是真的玩命的。
想到這裡,王梓覺得好笑,難不成還真的玩命嗎?
杜流洵一聲令下,兩個人騎着自行車開始飈速,兩條腿蹬得相當賣力,車速也快了起來。眼見着馬上就要到坡口,王梓冷汗都嚇出來了,他從來沒有這麼冷靜。
陡得跟華山一樣的坡道,這要是真飛下去了,還能不斷腿斷胳膊?
他偷偷看了一眼杜流洵,杜流洵神情相當冷淡,紅脣嬌豔無比,卻透露出一種必死的決心,王梓想,杜流洵絕對是個真變~態,可是男人變~態有什麼錯?
王梓在最後一秒,捏緊了剎車,結果沒剎住,減少了衝力的自行車往下面滾了一步,王梓身上沒受傷,他起來的時候,正好看見杜流洵的自行車從他的頭頂飛過去。
天是藍色的,純藍色,連一絲雲都沒有,杜流洵好像化成了天邊的那道雲彩,黑髮飄揚,連帶白色的校服外套也飛了起來。
王梓想,臥槽,這人真的是在拼命啊!
杜流洵在空中飛馳了一會兒,王梓已經做好了叫救護車的準備。
沈千鶴剛過來的時候,就看到杜流洵的騎着自行車飛了出去。剛滿十二歲的少年,騎着寶馬鐵駒,黑色髮絲迎風飛揚,風吹開他常年遮擋眉眼的碎髮,沈千鶴看着那張半長開的臉,心尖猛然一跳。
“杜流洵——”
那個人猛然回頭,雙眼裡透徹溫暖的笑意,如同盛滿了酒釀桂花,醉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