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國文昌帝三十八年
臘月二十四,入冬。
天氣漸寒。
雖然整體而言,昭陽國地處人族疆域南端,氣候溫熱潮溼。
但大荒落在帝國最北部,且歷經了三年大旱,哪怕最近普降了一次大雨,卻也遠遠無法緩解三年大旱所帶來的影響和損失。
一些大城市中的居民還可以勉強度日,但一些小型的村落山寨,已經出現了易子而食的事件,百姓民不聊生。
此刻
赤陽城西北三百里,有村名爲三陽。
三陽村有戶二百餘,人口近千。原本是周邊村落數得着的大村,但歷經了三年旱災,村民死的死,逃的逃,時至今日殘留在這裡的百姓,已不足百人。
而周圍十四村八鎮,盡類似於此。
三年時間,人口銳減九成之多,可謂世道艱難,當地大有十室九空之勢。
爲此朝廷震怒,當場擼掉了不少本地官員的烏紗帽,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入獄的入獄,甚至不乏當場送上了斷頭臺的。
盡皆言其抗災不力之因。
只是哪怕是殺的再多酒囊飯袋官員,卻也無法抵抗天災人禍啊。
今日,留守三陽村的百餘口村民,卻再也無法呆在此地了。
七日前,村中有一孩童死後詐屍,水火不侵,且無法消滅,形如殭屍。數十口村民死在了這孩僵口中。
死狀極其恐怖,盡爲屍體乾癟,筋骨凸起,血肉不存。
村正雖然上報了朝廷,但以朝廷的效率,一時半會根本不會派人過來查看。
所以,在又死了幾口人後,村正決定帶着剩餘的村民出村躲躲。
“只是…天大地大,何處纔有我三陽村民衆容身之地?難不成我們也要棄離家園,做那昭陽流民不成?”
“如果真這樣,還不如死在三陽村呢。”
一位族老連連嘆息着說道。
流民之難,也只有親自經歷過纔會曉得其中的艱辛,那已經不是人力可以抗拒的苦難了。
所以,哪怕再怎麼艱難,近乎易子而食,三陽村這些剩餘的村民也不願意放棄這塊安生立命之地。
“走吧,不走留在這裡,早晚也是會死在那孩僵手中的。”
“與其死在那畜生手中,老朽倒是寧願走出三陽村,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村正嘆了口氣,摸了摸鬍子,眼看着周圍的村民各個面黃肌瘦,尤其是在提到孩僵時候,一臉恐懼,他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後,似是無意道:“其實離開這裡也不是完全絕路,老朽聽聞赤陽城以北,有大慈大悲的高僧,更有庇護萬物的真龍出沒,想必只要我們走到那裡,便會得到安置。”
“雖然路途艱辛,但也好過留在此地,畢竟那孩僵……”
村正的話還沒說完,屋子外突然傳來了一股刺耳的嘶吼聲,就宛如野獸死亡前的猙獰尖嘯。
“是孩僵!”
“這畜生又出來獵食了,不行,大傢伙不能再猶豫下去了,是離開三陽村,前往養龍寺求的庇護,還是留在此地等死,快快抉擇。”
“老朽先言,哪怕諸位鄉里鄉親不肯離開,老朽也會帶着家人自行離開的。哪怕累死在路途之上,也絕不做那孩僵的血糧!”
村正滿臉正義,斬釘截鐵道。
其他人聽到村正都要離開了,原本猶豫不決的態度,也漸漸的改變。
隨後一番商議,便各回各家,收拾行囊,準備逃亡養龍寺之舉。
……
而類似於三陽村這般的村落,還有很多。
不知何時起,有傳言稱:養龍寺有真龍出沒,真龍眼看着百姓流離失所,民不聊生,不忍人間之苦,便令養龍寺僧侶出面庇護流民百姓。
所以,對於活不下去的人而言,逃亡養龍寺變成了唯一活下去的動力。
一時間,整個大荒落,尤其是赤陽城方圓百里範圍內,數以十萬計的流民開始向着養龍寺的位置移動過去。
更不可思議的是,這些流民手中竟然還有養龍寺的位置地圖,沿路上要是有邪魔出來阻撓,更是會被一些神秘的光頭和尚制止,甚至格殺當場。
一時間,流民們更加相信這些和尚就是養龍寺派出來庇護他們遷徙的,心中對於養龍寺廟的嚮往,更加深切了三分。
……
一處足足有四五千人流民的遷徙隊伍上空,幾名身穿黑色衣袍的修士,立於虛空之上。
靜靜地看着。
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在一些顯眼的部位刻着一枚數字。
爲首者,赫然是百眼魔君七號分魂,子鼠魔。
“嘖嘖…都說佛祖慈悲,子鼠,你說這流民養龍寺廟是救還是不救?”
額頭刻印着13,長相極其美麗的少婦嬉笑着問道。
子鼠魔重新化爲了羽扇綸巾的書生模樣,聞言抽出了自己隨身的配劍,一邊擦拭着,一邊冷冷道:“救與不救,又有何區別?”
“救,龐大的流民就會拖垮養龍寺,哪怕它有千年積累的財富,也經不起這般消耗。”
“不救,養龍寺千年積累的人氣,也將瞬間崩塌。屆時不用我們動手,早就看養龍寺不順眼的朝廷,自然是不會放過這一千載難逢的機會。赤陽城那位城主,一定會彈冠相慶。”
女子聞言,點了點頭,感嘆道:
“說到底,朝廷忌憚養龍寺,不是因爲養龍寺那位不知生死的菩薩,也不是那神秘的真龍,而是它千年來在大荒落區域積累下的信仰和聲望。”
“沒有這些,哪怕是傳說中的真龍實力再強,媲美二品菩薩,也無法阻擋朝廷屠龍的決心。”
提到真龍,子鼠有些心不在焉,時至今日他還記得當日那驚天一擊。
差點形神俱滅的恐懼,到現在都記憶猶新,每一次想起,便忍不住全身發抖。
那頭真龍是真的太可怕了。
怎麼會有如此強的傳說存在?
哪怕他們這些邪魔佯裝着鎮定,但面對這等神異的存在,仍舊是不寒而慄。
“那頭真龍可以與1號交鋒而不落敗,實力近乎碾壓子鼠,想必已經接近了一品的地步。”
“真的無法想象,這些傳說中的神獸,到底是如何修煉到如此地步的。”
“不過,也不要小看了一個已經立國千年的國家。即使昭陽國行將就木,卻仍是一頭龐然大物,它發起怒來,能動用的禁忌邪物可不在少數。”
說話的,是一名仙風道骨的道人。
赫然是太子身邊的那位,他爲何會在這裡?竟與一衆邪魔,淪爲一丘之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