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讓我教你什麼？”樊元堂反問。
錢倉一猶豫了下，接着回道：
“教我怎麼在20秒內記住81個數字的位置。”
“如果我有這麼好的記憶力，什麼題目都能做得出來，不說滿分，至少拿個班級第一沒問題。”
“外公，你一定要教我，我考了第一名給你送禮物。”
剛纔的測試中，在樊元堂完全拒絕修改過規則的遊戲之後，錢倉一腦海中便浮現出這樣一個想法。
如此過人的記憶力，別說是近60歲的中老年人，即使是年輕人也很難做到，但是，這裡有一個問題。
假如一個年輕人有這樣的記憶力，也許全部開根號會有困難，但是如果只開到根號10，基本上都能做到，或者，至少願意嘗試一番。
樊元堂的記憶力水平即使稱爲照相記憶也不爲過，但是，邏輯運算水平卻沒有與之匹配，兩項能力之間的差別遠超正常人的差別範圍。
對此，錢倉一想到自己曾經看過的一部電影——《雨人》，《雨人》講述的是一位自閉症患者的故事，這名自閉者患者擁有過人的記憶力，但是生活卻不能自理。
當然，樊元堂只是有些類似，畢竟沒有任何自閉症的跡象，也不存在生活不能自理的情況，但是，樊元堂表現出來的思考方式，卻與“雨人”極其相似。
同樣有着過目不忘的記憶力，但是在邏輯運算方面卻低於與之匹配的水平。
爲什麼會導致這一情況？
錢倉一不知道，不過他相信，肯定與閣樓的屍體有關，肯定與伏羅村的秘密有關，所以，他才提出剛纔的問題。
如果樊元堂是通過訓練才擁有這種程度的記憶力，那麼必然會有方法，例如記憶宮殿等，但是，如果不是通過訓練，樊元堂的回答應該是……
“我不知道怎麼教，看一眼就記住了。”樊元堂搖搖頭。
果然！
他的記憶力就像一覺醒來獲得的特殊能力，這裡面一定隱藏着解開伏羅村秘密的關鍵！
錢倉一的眼神變得凌厲起來，不過他並沒有就此罷手，而是繼續詢問。
“外公，教教我吧……每次背課文的時候，我之前明明都已經記住，但是一轉頭又忘了。”錢倉一雙手拉着樊元堂的手臂，左右搖晃。
樊元堂聽到這句話之後，臉色一變，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情，接着，他開口說道：
“忘了纔好，會遺忘才能學習。”
這句話一出，錢倉一愣了一下，嘴巴微微張開，有些驚訝。
樊元堂右手伸出，摸了摸錢倉一的頭，長歎一聲，解釋道：
“梁平，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人爲什麼不能像計算機一樣，什麼事情都記住？”
忽然，他問了這麼一個問題。
錢倉一將手鬆開，他能夠從樊元堂的神態和語氣感受到，眼前的樊元堂並不是在隨意敷衍，而是真正在認真詢問這一問題。
因此，他選擇不回答，讓樊元堂繼續說下去。
“不知道。”錢倉一搖頭，這種回答也符合梁平的身份。
樊元堂右手食指指着自己的太陽穴，答道：
“那外公告訴你，人之所以會遺忘，本質是爲了更好的學習。”
“這裡的學習，不是指讀書，而是適應新環境的能力。”
說到這句話的時候，樊元堂的表情十分嚴肅。
“爲什麼這樣說？”錢倉一順水推舟，繼續問下去，“外公，如果我過目不忘，不是更容易學會麼？”
聽到錢倉一的話，樊元堂微微搖頭，笑着答道：
“既然你這麼想，那外公問你一個問題，假設將人看成一個能夠走路的箱子，將看見的資訊全都當成書，那麼，這個箱子能裝多少書？”
說到這裡，他等待着錢倉一回答。
錢倉一微微皺眉，接着搖頭，“得看箱子有多大。”
“沒錯。”樊元堂重重地點頭，“箱子越大，裝的書和本子就越多，但是問題來了，箱子再大也不能無限大，無論有多大，最後總會裝滿，那麼，裝滿之後呢？不裝書了嗎？”
“裝滿之後？”錢倉一敏銳地察覺到了樊元堂想表達的意思，但是他不打算直說，而是以梁平的知識水平去回答，“箱子就裝不了書了，那……哦，我知道了，外公，如果箱子裝不了書，那箱子裝滿之後看見的東西都沒辦法再裝進來，也就是說，這個人之後再記不住任何東西！”
“我說的對嗎？外公。”錢倉一將眼睛睜大，臉上一副興奮的模樣。
“沒錯。”樊元堂的表情舒展開來，“那外公再問你一個問題，如果箱子在不改變自己大小的情況下，想裝新的書進來，該怎麼做？”
“把原來箱子裡面的書丟掉。”錢倉一右手食指舉起。
“全扔掉？”樊元堂追問，語速很快。
“不是，扔掉一部分書就可以了。”錢倉一搖頭，接着將眼睛睜大，“誒，這樣，之前看見的東西不就忘了嗎？”
“就是這樣！”樊元堂微笑着點頭，眼睛眯起，接着再睜開，“那，梁平，你再想想，該扔掉哪些書呢？”
“扔掉不需要的書。”錢倉一說到這裡，停頓了下，“可是外公，哪些書不需要？”他直接將下個問題問了出來。
樊元堂點點頭，“我外孫真聰明，再想想。”
錢倉一轉頭看着窗戶，右手的五根指頭輕輕敲着案頭，手指敲擊的過程讓他聯想到了練習鋼琴的時候。
相對於崇高的藝術和理想而言，他更偏向更基礎的事物，人，準確來說是代表着人的基因代碼，根本目的依然是爲了讓自己繼續維持下去。
“外公。”錢倉一緩緩轉過頭，檯燈的燈光照在他的側臉，光與影的交錯讓他的臉看起來更具有層次感。
“嗯？”樊元堂雙目囧囧有神，臉上表情充滿期待。
“我覺得箱子應該會判斷自己需要什麼，人要吃東西，箱子也要能源，那我覺得對箱子來說，最重要的書就是能夠讓它找到更多能源的書。”錢倉一說到這，停頓了兩秒，“不過，外公，如果這個箱子突然有一天發生了變化，失去了將自己不需要的書丟出去的能力，那麼，這個箱子是不是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