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助站屋子裡,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有個小學生年紀的男孩,翻着白眼,嘴角還沾染了一堆污穢物。
男娃娃的身側正圍着一箇中年婦人,她頭髮凌亂,臉上全是淚痕。
“不把我的幺兒救回來、我死也不會放過你的,我做鬼也不會!”
樑慧的大腦一片空白,她的雙手都在顫抖,這些年學的理論知識告訴她就該這麼抓藥,所有的所有,都是正確的啊!
娃娃怎麼可能半死不活呢。
她實在是不知道如何急救。
中年女人踉踉蹌蹌的站起身,揚起手猛的將樑慧推倒在地,惡狠狠的罵道:“賤人,你還愣着!你要殺了他麼?”
樑慧也無時間再去整理被磕破的手,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要挽救這條生命。
作爲醫者,她堅決不能容許有生命,因爲她的過錯而流逝。
所以,中年女人的種種推搡壓迫,她忍了。
就在不久前,孩子突然咳嗽還發熱,經過樑慧初步判斷後得出定論是普通的季節性感冒,最多也就是有點發燒。
所以仿照理論知識抓了幾副感冒藥,起初還沒啥問題,直到剛纔男孩突發性變成這般模樣。
從前的認知被完全打破,樑慧拿着診療設備的手,不停的打冷戰。
她太怕了。
她怕真的除了醫療事故。
更找不出任何緣由。
樑慧剛想打電話送孩子進入縣醫院,劉方不動聲色的靠近,手裡捏着一點不明粉末,抓起男孩的下巴,強迫他嚥下去。
中年女人壓根沒預料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樑慧也驚詫的將目光投向劉方。
中年女人嘶吼着:“殺人了!”
但粉末盡數被男孩嚥了下去。
半分鐘後,男孩泛白的眼珠子不見一點黑目,手腕和雙腳部位劇烈抽搐,還發出一陣怪異的叫聲,脣舌也被浸的發紫。
中年女人號啕大哭:“劉方!你怎麼不去死!”
“劉方,你還是不是人了,你這個王八羔子,怪不得你會被退婚,你活該,你這輩子就該去死,不要臉的東西!”
“狗男女,你們是串通好了要把我們全家逼死麼!”
中年女人也不顧披散的髮絲,尖叫着奔來,一副要掐死劉方的架勢。
“再過來,你就先下地獄去吧,別覺得我好說話就是好欺負了!”
被這麼一恐嚇,中年女人呆若木雞,劉方皺起眉頭:“樑慧,你快去看看那天抓的藥,到底是什麼藥。”
方纔踏入門檻,劉方就能清晰的看出男孩是由於食物造成的嚴重不良後果,跟藥方子沒有任何關聯,至於他討要藥單。
只是爲了向中年女人說明真實性,懶得再跟她扯皮拉筋。
男孩悠悠轉醒,舌頭透出的紫色液體盡數吐到了地上去。
中年女人這下也顧不上對二人破口大罵了,只一個勁順着孩子的脊背,
“劉方,都在這。”
樑慧懂事的把藥單遞到他的手掌心,慌忙的用袖子抹了把臉頰上的淚痕,她剛纔失態了,還被劉方正好看見。
她低聲道:“還好你出現了,爲什麼每一次都在這種時候……”
都在她狼狽不堪的時候,作爲她唯一的指望從天而降。
樑慧也意識到自己的專業素養太差勁,連突發情況都無法擺平。
“嗯。”
單子上一筆一畫極爲工整,足以見得樑慧對這份工作的熱愛和認真。
終於在最後一欄,菊花兩個字映入眼簾,雞肉若是與菊花同食,將會毒發,嚴重的都有可能不治身亡,他就不信樑慧沒說過。
“我問你,樑慧先前告訴你的注意事項、你還記得沒有?”
中年女人感念他的救命之恩,這會也乖的要命:“不能吃雞肉,我想着吃點也沒問題吧,正好他大舅家裡殺了個老母雞,不能光讓他看着,吃不着啊……”
劉方怒不可遏的打斷:“雞肉不能和菊花同時服用,什麼叫你覺得!如果什麼都你覺得,你還來找樑慧做什麼!”
“毒發身亡了,你就高興了?”
中年女人如夢初醒。
她一拍大腿,雙膝發軟,緊緊攥住樑慧的褲腿。
“抱歉,樑慧,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彌補,你有什麼不滿意的儘管提出來,是我的問題,我完全不知道……”
母子倆就在救助站裡嚎啕痛哭。
劉方不悅的皺起眉心,在他看來,這種不管不顧的縱容,溺愛才是元兇!
這種母愛遲早扼殺孩童的未來!
樑慧心性本就軟,一看倆人鬧的這麼兇,氣就消了:“拉倒吧,我們是一個村子裡的人,如果我是一個母親,在我孩子受傷的時候,也會做出不理智的反應。”
倒不是她什麼都能原諒。
只是這回關係到了生死,中年婦女本身的知識面就匱乏。
要不是劉方當面詢問,估計到死,她都不可能意識到是雞肉惹的禍。
“別,樑慧,你要不打我兩巴掌吧,我真的對不住你啊,大妹子,你心地善良,救死扶傷,我是個啥呀,啥也不懂的農村婦女,還找上門來,傷到了你。”
樑慧搖搖頭:“以後無論如何要聽醫生的話,還有對孩子不能百依百順啊,孩子分不清好壞,身爲大人得以身作則!這次算是警戒,你站起來,地上髒得很。”
中年女人緩緩擡頭,對上樑慧澄澈的眸子,心亂成了一團。
她要是換位思考,那肯定是要討個公道,樑慧卻不打算追究。
畢竟人家啥也沒做錯,自己做錯事還倒打一耙了。
“樑慧,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你,我從今以後都會改的。”
中年女人在樑慧的努力支撐下,末了才勉強站立行走。
臨走還不忘叮囑:“你救活了我的娃娃,我賊喊抓賊了,我去村子裡給你討個獎狀,你別急,我去去就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