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內,又一次只剩下鄧臺錄心中很沒底地面對着王倫。
“不用我多說了吧。”王倫沒什麼表情,視線在面前玻璃杯上一落,然後望向鄧臺錄說道。
鄧臺錄覺得這一刻天雷滾滾,人生都因此昏暗下來了一樣。
那可是十杯水啊!
可他分明之前答應過王倫的,被王倫發現他在賭博,第一次就得喝下十杯水,通融都沒法通融!
望着王倫面無表情的臉,鄧臺錄猶豫了一下,還是隻得拿起了玻璃杯,走向了飲水機。
十杯水他自然不可能自己全部喝完,喝到第七杯時就實在喝不下去了。
這時候,王倫朝他走了過來。
鄧臺錄臉色大變,可也無可奈何。
如果他真的能夠再喝的話,那絕對不會裝,畢竟他自己喝,總好過被王倫卡着嘴巴硬灌。
於是最後三杯水,都是王倫強行將水灌進了鄧臺錄的嘴中,直脹得鄧臺錄在喝完之後立馬趴在了地上狂打嗝,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儘管這一次沒有暈過去,可鄧臺錄倒還寧願暈過去的好,那樣的話最起碼不會像現在這樣,不管想不想都得在承受那種極其難受的滋味了。
將鄧臺錄留在了辦公室內,王倫自己先出去了,不顧臨走前,王倫不忘提醒道:“下一次再被我發現你賭博,你可是要喝二十杯水的,會不會就此喝死,你應該最清楚,所以。”
王倫的聲音戛然而止,就走出了辦公室。
鄧臺錄臉色慘白,半響都沒動一下身體。
他是真的在思考如果要喝二十杯的水,身體會怎麼樣。
現在他對喝水,無疑更加忌憚起來。
餘下的上午,加上整個下午,鄧臺錄自然不敢再去找人賭,老老實實地在一家小旅館的房間內休息、看電視。
鄧臺錄自然不可能就此就對賭博喪失了興趣,只是今天一天又被灌了總共十九杯水,委實難受,都沒有心思去賭博了。
但到了晚上,鄧臺錄一覺睡醒自覺身體好了許多之後,賭博的念頭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了。
鄧臺錄打開電視看了一下時間,發現已經是晚上的十一點半了,這個時候大部分人都進入夢鄉了,但對於賭博的人而言,現在正是在煙霧繚繞的房間中盡情賭博的時候!
鄧臺錄將兜中的錢都掏出來清點了一遍,算上在五金店那兒贏的,還剩下將近九百塊,鄧臺錄不由眼睛眯了眯,內心作起了思想掙扎。
這筆錢,自然也能夠讓他對贏錢抱有希望了,畢竟九百多塊,本錢也不算特別小,可他又想到萬一再被王倫抓住,二十杯水又是跑不掉的,多少還是有些忌憚。
就這樣,鄧臺錄在牀上將腦袋埋在膝蓋間衡量着,隨後又光着腳在房間內四處走動,一副爲難、難以做出抉擇的樣子。
最終,鄧臺錄還是控制不住要賭博的念頭,彷彿有九百多塊錢在兜裡如果不去賭的話,後半夜就甭想睡安穩一樣,同時鄧臺錄還抱着僥倖的心理,認爲這麼晚了,王倫一定不會再派人盯着自己,於是便穿上了衣服和鞋子,溜出了旅館。
這一次鄧臺錄故意在街上打了一輛出租車,直奔五里外的另外一處賭窩,他就不信這樣做還有人能夠追上來。
到了地兒,聞到了一個煙味與汗味混雜在一起的熟悉味道,看着白亮燈光下正圍坐在一張桌子前吆五喝六的幾個
賭友,鄧臺錄陶醉般呼吸了一口氣,立馬走了上去。
可是,當看到這一桌的人是在玩骰子時,鄧臺錄臉色就變了。
看到這桌人玩的是扔骰子,鄧臺錄馬上就覺得胃一陣不舒服,儘管他也明白並非是胃真的不舒服,而是他的心理作用,可是就是擺脫不了看到骰子就想到喝水反胃,彷彿這都已經在他身體內形成了應激反應一樣。
於是,那幾個人邀請他加入,自然被他匆匆拒絕了,連他自己都沒有料到,這纔在王倫手上被訓了兩天的工夫,他就對玩骰子失去了興趣了。
好在整個房間,並非只有這一桌,鄧臺錄又馬上轉到了麻將桌旁,這兒打的是轉轉麻將,能夠讓超過四人蔘與進來輪流轉,鄧臺錄準備今晚就靠打麻將來贏錢。
可還沒等他坐下來幾秒鐘,這兒負責招待的一位婦人就端着一碗茶走了過來,朝他說道:“鄧賭鬼,喝茶。”
“拿開拿開。”鄧臺錄皺着眉頭馬上擺手,竟然都不敢去看那碗茶,原因無他,自然還是今天喝水都喝出排斥反應了,一見到水就立馬不舒服。
這時候,鄧臺錄才意識到,王倫想出來的辦法,站在王倫的立場,似乎對抑制自己的賭博行爲,有着一些作用。
當然,站在他的立場來看,那他真是將王倫怨恨死了,弄得現在他一看到水,一看到骰子,就會覺得反胃,這些可都是拜王倫所賜。
所幸試着調整了一番後,鄧臺錄也恢復了原樣,正好這段時間過去後,就輪到他上麻將桌了。
望着那些綠白相間的一張張麻將,自動沉入自動麻將桌的下面,隨即麻將桌響起了嗡鳴聲,麻將在裡面互相碰撞發出的聲音響起,鄧臺錄雙眼都在放光,心情也變得興奮起來。
他都迫不及待等着洗好的麻將重新堆好後,那種手握一副好牌、能夠贏錢的滋味了。
可是,煙霧繚繞的房間,此刻走進來了一個人。
不是王倫,也不是大堅,但卻是大堅一個好友,同樣是黑寡婦幫派中的一員,這人走到了鄧臺錄面前,不費吹灰之力,就將鄧臺錄提了起來,拉離了麻將桌。
其餘的人迎上這人警告的眼神,俱都紛紛別過頭去,當做沒看到這件事,他們還以爲是鄧臺錄又欠人錢,被人追到這兒來了,自然不想平白無故就惹麻煩上身。
鄧臺錄發現掙扎沒用後,也就只能任由這人將自己帶了出去。
腦海中,鄧臺錄想的,完全不是什麼摸到一副好牌能夠胡牌贏錢,而是如何在回去後,怎麼面對要喝下二十杯水的問題!
這一次,那人直接將鄧臺錄帶到了康樂按摩店附近的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便利店內。
王倫就在裡面等着。
見到鄧臺錄被押來了,王倫上前就是毫不客氣砸了鄧臺錄一拳,冷冷道:“你丫太不安分了,都這麼晚了還出去賭,害得我還要半夜起牀處理這檔子事。”
鄧臺錄痛得透徹心扉,慌忙求饒道:“王倫,我以後發誓不再賭了,行不行?別讓我再喝水了,那會喝死我的!”
王倫冷笑一聲,從便利店中提出一桶純淨水來,又找了個和玻璃杯體積差不多的塑料杯子,一起推到了鄧臺錄面前。
“不喝行嗎?”鄧臺錄再次哀求道。
王倫反問道:“你不去賭行嗎?”
鄧臺錄臉色紅白交替,訥訥無言,他可是答應過王倫不再去賭的,可今
天一天之內就連着違反了兩次承諾,是他違規在先。
鄧臺錄只好撕開了瓶蓋周圍的塑料封膜,擰開了瓶蓋,開始倒水、喝水。
咬牙喝完了七杯水,離二十杯的“任務”還相當遙遠,鄧臺錄卻已經在連聲打嗝了。
“王倫,我是真不能再喝了,再喝的話,我會死的。”鄧臺錄惶恐道。
“軍哥,你老婆就是護士,有沒有光喝水會將人喝死的?”王倫問向將鄧臺錄抓來的那人。
那人說道:“喝多的話,就跟溺水一樣會被嗆死,即便沒這樣,對胃啊之類的也都不好,不過沒關係,看着點的話,也喝不死人,頂多就是進醫院唄。”
聽着這沒心沒肺的話,鄧臺錄欲哭無淚。
“聽到了吧,喝不死你的,接着喝!”王倫冷冷說道。
最後,硬將第九杯水灌進鄧臺錄嘴裡面後,鄧臺錄渾身抽搐起來,似乎是因爲水進入肚子太多而嗆到了,導致呼吸困難,總之臉色通紅,脖子上青筋畢露,人一晃,就栽倒在了地上。
王倫對此當然早有準備,畢竟他要讓鄧臺錄戒賭不假,可也沒想過要惹上人命官司。
等鄧臺錄醒來後,發現自己已經在醫院了,病房中的消毒水氣味,讓他一陣皺眉,他睜開了眼睛,視線顯得有些模糊,能看見穿着白衣的護士在他面前晃,可又不能準確估計出護士離他倒是是遠還是近。
但鄧臺錄總算確認,原來自己還活着。
當時渾身抽搐呼吸困難的時候,他真以爲就此一條命就會玩了,那種感覺就像一腳踏入了鬼門關一樣,真切讓他體會到了什麼叫瀕臨死亡,即便現在甦醒過來,也是驚出了一身冷汗,後背脊樑至今都是涼颼颼的。
“你醒了?”一個醫生模樣的人走過來問道。
鄧臺錄木然地點點頭,想起喝水差點喝死,仍心有餘悸。
醫生卻嚴肅提醒道:“你是怎麼搞的,爲什麼喝這麼多水,知不知道你差點因爲反胃而衝上喉嚨的水堵死了氣管,而被活活嗆死?”
鄧臺錄沒敢說出實情,去暗道原來我真是在鬼門關那兒走了一遭。
“以後別再幹這種蠢事了。”醫生沒好氣地說完,轉身離開了。
鄧臺錄沒有看到王倫,估計王倫回去了,不過王倫不在自然更好,因爲現在他對王倫,是真的深深地害怕了!
被王倫整得都差點沒命了,讓他知道王倫壓根沒和他開玩笑,再繼續賭博而被王倫抓住,他會整得比這更慘!
賭博是爽,是像戒不掉的毒癮一樣,可鄧臺錄這時候卻覺得能活着要更好,如果命都沒了,那還有什麼意義?
躺在病牀上,這樣胡思亂想的時候,鄧臺錄忽然意識到今天一整天,加上昨天一整天,自己賭博的時間加在一起也沒超過十分鐘,放平常幾乎兩天不去賭,一定會將他愁死,可現在似乎兩天沒賭,自己也沒怎樣啊?
鄧臺錄不禁思考起來:似乎不去賭博,日子也能過下去一樣。
當醫生護士都離開、病房變得格外安靜的時候,鄧臺錄也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刻,心變得脆弱起來,想起爲他操碎了心的老媽,躺在病牀上的鄧臺錄,眼角還是流出了兩行清淚。
這個時候,鄧臺錄想到了戒賭,從此以後不再去賭博,這是這麼多年以來,他下決心下得最重的一次。
之後,鄧臺錄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醒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