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寶拉重新來到華柏晨跟前,深呼吸,“我還是恨你,也不打算原諒你,但是我覺得試一試。”
華柏晨安詳的看着眼前的女大學生,眼裡是無盡的慈愛,他很想擡手摸摸這孩子的頭,可是手指動了動卻還是放棄了。他怕嚇着這個孩子,他不想解釋之前的事情,他內心的遺憾比任何人都多。
他只希望這個孩子的天賦得到發揮得到珍惜,他只希望他百年之後能有一個放心的繼承者。
“只要你有這份心思就好,沒關係,哪怕你學了不用我也安心。”華柏晨突然變得很灑脫,直接表達自己的觀點。
“你這是在贖罪麼?如果你爲了贖罪那麼我不接受。”可是陳寶拉卻立刻認真起來,臉色也隨之嚴峻。
“贖罪?孩子,我這一生只有別人欠我,我從未欠過別人一分一毫。”華柏晨本來不打算提起這些事,但是他骨子裡的驕傲卻忍不住還是回了句。
“那你當時爲什麼見死不救?什麼中西醫之爭有那麼重要麼?如果你教給我的醫術就是見死不救,那麼我絕不會學!”陳寶拉繼續追問,唐易就在一邊安靜的看着,他很清楚,這件事沒辦法勸,必須這一老一小自己解決,必須他們都發泄出來纔算完事。
華柏晨擡頭看了看天,碧空萬里,一朵雲朵都沒有,他緩緩的坐在臺階上,嘆了口氣,一雙保養的很好的大手下意識的動着。
此刻所有人都圍了過來,趙蕊不知其中緣由,所以也不好輕易插嘴,所以也安靜的站在旁邊看着。
華柏晨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好幾歲,他臉上的光澤也逐漸消失,大家這纔看出來他真的老了,但即便如此他仍然是一個健康而矍鑠的老人。
“中醫講究自然知道,中醫最看重的是人大身體自我完善自我防禦自我治癒。你爸爸當年已經動了那麼大的手術,他身體內原本的自然循環已經被打破。而如果在他後期病入膏肓的時候出手救他,首先要他本人其次要你的母親都要堅信中醫,因爲病人內心的信念纔是中醫治病的基礎。我要給他重新建立自身的身體防禦機制,完全按照我的要求,一點不差的去做,去執行,一旦病人和病人家屬內心有一點牴觸就前功盡棄。”
“中醫不是單純的醫術,中醫結合了很多你所不知道不了解的東西在裡邊。不說別的,平常人只要多看看本草綱目基本就可以自己治病了。”
華柏晨終於還是說了出來,他不是因爲自己委屈才說出來,而是他必須跟眼前這個孩子講明中醫的理論和中醫的根基。
陳寶拉聽了心裡還是不是滋味,畢竟在她內心從小就根深蒂固的東西很難瞬間改變。這時候趙蕊好像看清楚了一些事情,她拉過依然充滿憤慨好仇恨的女兒,擡手摸摸女兒的額頭,“寶拉,華醫生說的都是真的,其實這是最基本的道理,媽媽那時候因爲你爸爸手術之後病情突然惡化亂了心智。當時你爸爸不讓我求華醫生,我就沒求,因爲我求了也沒用,必須他自己調整自己的心氣,必須他自己過了這關才行。只可惜你爸爸沒有堅持過來……”
“已經發生的事情無法改變,但是當初媽媽固執的堅持接受西醫治療徹底放棄中醫調養身體的做法無異於飲鴆止渴。不是說西醫不好,而是你爸爸當時最差的有兩點,一點是病變,一點就是身體太過於虛弱。如果當時我能跟虛心聽取華醫生的意見,用中醫固本固元,先幫你爸爸調理好身體,你爸爸應該可以多堅持幾年的……”
“所以媽媽這些年才一直自責,所以媽媽跟華醫生認錯理所應當。因爲媽媽背棄了華醫生和他的中醫循環之道,也害死了你爸爸。”
“如果你真的想學看看,媽媽不會反對,你就過來跟着華醫生好好學學,華醫生是我們華夏國碩果僅存的幾位大國醫了。”
趙蕊的話陳寶拉相對更容易聽進去,因爲她知道媽媽這些年獨自流了多少淚,到現在爸爸的病理她還放在牀頭,幾乎每天都要拿出來研究一下。這些年追求媽媽的優秀男人不是沒有,她從13歲起就跟媽媽說她能接受她再次戀愛。可是媽媽都十分堅決的拒絕了,這些年她都沒能走出心中的那團陰影。
陳寶拉眼裡含淚,將媽媽摟在懷中,輕輕的拍打後背。可是她卻不知道該如何勸解寬慰仍然傷痛傷懷的媽媽。
唐易擡頭看了看華柏晨,“華醫生,如果當年完全按照你的方法治療,那麼結果會怎麼樣?”
華柏晨擡頭看向遠方,幽幽回道,“固原固本之道還在於病人自己的氣息和氣運,完全讓我治療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治好。所以趙蕊根本不必如此自責十幾年,醫生不是神是人,她當初做出的手術的決定也符合病人自己的意願,所以那段往事我心裡早就放下了。”
唐易點點頭,轉身面對淚眼婆娑的趙蕊,“趙醫生,你都聽見了,那件事該過去了,不然華醫生,你,陳寶拉你們三個始終都揹負着一座大山在生活,太累了,也不值得。當初陳寶拉爸爸離開的時候應該不會有任何遺憾,因爲他自己會覺得該嘗試過的方法都嘗試過了,他就是該走了!”
“一個人,一旦知道自己真的該走了,其實內心並不痛苦也不恐懼,而是一種安詳,最後的安詳,永遠的安詳。我沒經歷過那個痛苦的時刻,但是我猜陳寶拉爸爸走的一定很安詳,其實他那時候就解脫了,你們三個爲什麼要揹負了十幾年呢?”
華柏晨,趙蕊,陳寶拉三人不約而同的看向這個重病號,今天本來應該是他們給他治病纔是,沒想到最後卻是被他治癒了內心的心病。
華柏晨輕輕點頭,“年輕人,如果你肯改過遷善,以後還是會有所作爲的。”
唐易低頭無語,他並不知道自己的改過遷善在哪裡,他也不覺得他過去的生活是個錯誤,他低着頭,不讓人看出他內心究竟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