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現身,便覺頂上懸劍離自己更近了幾分,此處已是聖堂第三層,留在其中修煉的成果自也將遠勝外界。
趙蓴定定凝望了懸劍一眼,心中更把凝練劍魂一事看得緊要,便在此尋了一間靜室清修,這才把煉製出來的兩種劍煞拿在了手裡。
此二者一黑一白,如玉髓般流淌成一團,卻是凝而不散,如脂如膏。
其中幽黑深邃之物即是三陰劍煞,黑而無光,有如漆墨。若以法力緩緩揉散,便能從當中感到一股奇絕無比的寒意,並不是凜冽凍骨之寒,而是一種牽動氣息,阻絕生機的死寂。陰陽清濁二氣,下沉爲地者屬陰,是以這三陰劍煞中又獨有厚重沉實之感。
雪白之物則明亮如晝,粗看去極易被灼了眼睛,捧入手中後更如一團烈火,饒是外化之軀也能感受到其上的灼熱之意!
兩者各行極端,一齊化用倒是不大合適了,常言道以地載天,趙蓴也是想着先以三陰劍煞煉成地魂,此後再圖天魂純陽不遲。
想罷,她便將三陽劍煞收入袖中,揮手將室內陣法催起,這才收了心思凝神入定。
陳家先祖在劍經中有言,天魂主“慧”,地魂主“厚”。
後者看的是劍修自身體悟與積累,歸其根本其實就是根基二字,這一道理她在凝就劍魂雛形時就已明白,所以地魂的雛形也是先於天魂雛形生成,此也是爲何趙蓴要先在這一道上下功夫。
而要想通過雛形將真正的劍魂聚成,可就不像從前那般容易了。
劍修要打磨這些修行體悟,直至淬鍊出其中精華,這還僅僅是第一步。更爲重要的是,此些感悟精華最終都要受用到修士自己身上,以壯補己道,歷萬千積累而鑄精魂。三陰劍煞之所以能稱爲捷徑,其實是代爲築成了劍魂之基,修士此後修行便如在這基礎上壘築樓閣,到最後時就可返回來吞去底部的劍煞,以做到移回劍魂,成自家之法。
而若不行此法,就不知要耗去多少歲月,打通多少門路,才能築起一層堅實的基礎了。
天魂純陽的凝聚之法也是如此行事,只是此道的關竅在於靈慧,換言之,看的是修士先天資質,倒是更爲玄之又玄,不好摸索了。
趙蓴理清思緒,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便十分清晰有序了,她須得煉化三陰劍煞到了體內,以填入地魂雛形中作爲基礎,隨後纔好梳理心得,逐漸淬鍊其中精華。到這裡雖就成了水磨工夫,不得不耗費長久時間在上面,然而決定這時間長短的,還是修士本身悟性。
所以才說修行到了後頭,“悟”的東西就遠比“練”的多了。
趙蓴攜弟子玉珂登上萬劍盟之際,此行來赴風雲盛會的各宗弟子也已踏上回程。
左翃參心中驚動,坐在浮宮中亦是一語不發,先時見了天海異象的長老們,如今也明裡暗裡向上前來打探情況,可惜這事他知道得不多,如何做出應對也得等到回了宗門後,將此事回稟給掌門知曉才行。
若不是還要照拂手下弟子,他早已是自行回宗稟告此事,又哪需等過十餘日去?
左翃參意氣風發而去,最後卻是鬱氣滿懷而歸,這一路回來不至洞府,而是先到了鶴圜丘中,遞了符牌就要拜見掌門。
守門童子看他面色沉鬱,又事先得過石汝成的囑咐,眼下哪裡敢開口阻攔,便連忙放了左翃參入內,暗說左長老不是領了弟子前去南地爭奪風雲榜嗎,怎的真如掌門所說那般地回來了。
鶴圜丘四面環水,雲霧繚繞,地勢低矮卻略有起伏,丘陵如波濤蕩起,綿延不斷,流水便在其中穿行,淅淅瀝瀝聲響不絕。
更叫左翃參有了幾分心煩意亂。
見他來此,石汝成反倒平靜得多。
“掌門!”左翃參擰着眉頭上前行禮,心頭紛亂一片,幾乎是肉眼可見的臉色不好了。
石汝成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卻是穩坐不動,緩了聲音道:“你可是爲了天海之事來的?”
左翃參一驚,不由得脫口而出道:“掌門已是知曉了?”,須臾後又覺自己是多此一問,以那界南天海的陣仗,仙人們對此不知那才奇怪。
他抿起雙脣,待思忖片刻才道:“可惜我派並無劍道仙人,倒不好伸手進萬劍盟中去了。”
“萬劍盟又如何,天海之事涉及我界存亡,倒也不是昭衍一家之責。”石汝成垂下眼來,雖留下一句點撥之言,卻也不等左翃參自行悟出,便言道,“天海生變,我派身爲仙門之一,自當派了人去查探一番,若有亂象生出,也好趁勢鎮壓。”
話到半中,石汝成便有了幾分成算與笑意,斷言道:“此事,昭衍絕不能推拒。”
左翃參明瞭其意,頓時定下心神,點了點頭道:“就不知門中哪一位仙人會去了,昭衍的奚、樑兩位劍仙畢竟都在南地,還有一玄劍宗的程仙人……這兩派一向同氣連枝,卻於我等不利。”
他的擔心並無道理,石汝成雖位居一門之掌,然而門中六大氏族互相牽制,要想請動一位仙人出來可不容易。
“不必擔心,我已傳話與郗仙人知曉,等再過一段時日他便會動身了。”
石汝成目色微冷,因他首選之人卻不是這位郗澤郗仙人,而是錦南蕭氏的蕭赴,此人道行深厚,底蘊可不比梅令紜、溫隋這般年歲的人淺,便在六族之中也是當仁不讓的頭等人物,若有蕭赴前去壓陣,又何懼奚枕石、程雪纓這兩人?
不過蕭赴卻是不願,且又因他的搪塞,叫其餘氏族也都有了觀望之態,這才只能請了郗澤出來勉強一番。
好在麾下月滄、渾德兩派亦有投誠,便從其中再請一位仙人過來,以其掌門之尊,倒也不會輸了陣勢。
思及蕭赴一事,石汝成眉目之間也添了些許鬱色,旋即又揮手令左翃參退了下去,這才展平帛書,欲往月滄門中去信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