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御風應了一聲好,他的話音落下後,大鐵門那邊傳來了響動。我嚇得拽緊了韋御風的手,劉麥的聲音傳來,還有一個另一個聲音。
我震驚地看着韋御風,他也看着我,另一個聲音是二嬸。天吶,爲什麼是二嬸?那個憨憨實實的女人,那個大字不識的農村女人,那個只求好好照顧韋清元其他別無所求的女人,那個說要幫我帶孩子的女人,那個連韋御清住院手續都辦不好的女人。
她爲什麼會和劉麥在一起,她們說話的語氣還是那熟。
“采采。”劉麥的聲音傳來,“阿風醒了沒有?”她問我。
“醒了。”我感覺我的聲音已經完全不屬於自己了。
“那就好了,你問他餓不餓,要是餓的話,你過來拿點吃的給他吃。”劉麥又道。
我看着韋御風,他點頭,我撐着地板起了身。順着集裝箱中間的過道,我一步一步地往外走,我感覺自己掉入了一個噩夢中。要是噩夢也就好了,天亮了,我總是要醒過來,這卻是真的,除非我死了,否則就能只捱着恐懼熬着。
我穿出了過道,劉麥和二嬸坐在那裡吃東西,兩個人的臉上都是笑容。我攥着手心朝她們走去。
“劉姐。”我喊了一聲。
二嬸擡頭,她的眼中哪裡還有愚昧和無知,那閃爍着分明是洞悉世事的精明。見我看着她,她笑了笑。
“采采,阿風愛吃麪條,這份麪條你端過去給他。”她語氣仍然溫和。
我伸出手接過了她遞過來的麪條:“謝謝二嬸。”我說。
她收回視線吃着東西,繼續和劉麥聊着天,我端着面轉了身,走進過道後,我加快腳步走回了關着韋御風的那個集裝箱。
他彎腰坐起來,我從空隙裡把麪條遞進去,他開始大口大口的吃麪條。我看着他吃,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但摘拼命的忍着。
他吃了一半遞出來給我:“你也吃一點。”
我搖頭:“來的時候,我吃了點心,我不餓。”
他很固執,手一直舉着。
我只好接過來,哪裡有胃口,只是不想讓他難過,我勉強吃了幾口面,喝了幾口湯。韋御風見我確實沒胃口,他才把剩下的麪條全吃完了。
我以爲吃過東西,劉麥和二嬸要把大家都召集到一塊兒了,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她們又離開了倉庫。
我就這麼坐在地上陪着韋御風,等待一個未知的恐懼。窗外的天色早就暗了,只是這大倉庫裡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你靠着睡一會兒。”韋御風用雙手託着我的頭。
“不困。”我打了個哈欠。
“聽話,睡一會兒,現在還不知道她們什麼時候回來。”他勸我。
我想了想便閉上了眼睛養神,到處都很安靜,沒多一會兒,我就有些迷迷糊糊了。似乎打了個盹的時間,大鐵門那邊傳來了轟一聲的巨響。
我驚跳起來,韋御風也坐起來,我們都扭頭看着大鐵門的方向,但集裝箱擋住了,什麼也看不到。
“全他媽給我滾出來。”劉麥的喊聲,氣急敗壞的。
我和韋御風對視了一眼,不妙,劉麥的語氣聽起來要狗急跳牆了。她的吼聲落下後,雜亂的腳步聲響起來,似乎有幾十個人在同時跑着。
有三個人衝到了我和韋御風的身邊,我不等他們伸手過來就站了起來讓到了一旁。我本來想配合一點少吃點苦頭,但這些人根本就沒有人性。我被走在最前的男人狠狠一拽,我踉蹌一步撞到了另一個集裝箱上,撞得我眼冒金星,頭翁翁作響。
隨即,他們打開了關着韋御風的集裝箱,另兩個人把他從裡面拽了出來。他們就像拖野狗一樣拖着我們倆往外走。
我和韋御風被丟到了地上,除了進來拖我們的三個男人,又加了兩個男人,一共五個男人盯着地上的我們。
我忍着頭部的劇痛擡頭看了看,劉麥背對着我站着,二嬸已經不見了。
大約五分鐘左右,鄧琳和沈月如被帶出來了。
十幾個男人圍成一圈,把我們幾個人圍在中間。劉麥坐到了椅子上,她手裡握着手機,翹着二郎腿,她的臉色看起來有點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意思。
我又看鄧琳,她看起來稍微好一點了,只是眼睛仍然閉着。本來我還想可以指望一下她,現在她和我們落到了一樣的地步,我徹底的沒得指望了。
另一邊的沈月如趴在地上,不知道她在昏迷還是睡着了?
“別裝死了,都打起精神來吧。”劉麥開了口,“鄧大姐,你感覺好些了嗎?好些了就別再閉着眼睛裝高僧。”
鄧琳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她淡淡道:“將死之人,你隨意吧。”
“說人話。”劉麥提高音量,她話音落下,鐵門外傳來輕輕地敲門聲,她臉上露出狂喜的表情。
我們都看向門口,這回被拖進來兩個人。我呆呆看着那兩個人,他們居然把伊城和伊城的母親帶來了。
伊城的母親顯然嚇壞了,被推進來後,看着倉庫裡的情景,她尖叫了一聲往外跑,她旁邊的男人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她捂着臉再不敢亂動。
“別打我媽。”伊城叫起來,然後就有人狠狠往他肚子上踹了一腳。
“該來的不來。”劉麥臉上的狂喜收起來,她悻悻的說了這句話。
伊城他母親被推到了我們身邊,看到我和韋御風,伊城的母親又嚇了一大跳,她跟觸電似的往後退,眼中全是驚恐。
這種情況下,我也沒心思和她打招呼,更沒心思去安慰她。
劉麥拿起手機開始拔號,然後她起身踱着往遠處走,她的通話大約持續了兩分鐘就掛斷了。揹着我們站了一會兒,她轉身走回來。
“該來的人基本上都來了,現在你們都坐一起了,可以對質了。哦,有一個人來不了,韋震死了好多的年,鄧大姐,你一定要跟姓韋過不去,那就只能往你自己兒子身上使勁了。”劉麥道。
“我的仇人正是你父親。”鄧琳慢悠悠道。
“哦?”劉麥挑眉,“我確實聽說我父親和你姑姑好過,但他們好是他們的事情,與你何干?”
“當年我和韋清辰婚外生子,韋清辰薄情寡義,我在絕望之下將孩子送進了福利院。然後我回了一趟家,想和我母親告別。那天夜半,我撞見你父親來找我姑姑,他們兩個人在後側門的車裡吵架,聲音壓得很低,我抵不住好奇,蹲下車子偷聽了。”鄧琳說到這裡時停頓了一下,“劉麥,你猜他們在吵什麼?”
劉麥臉上是高深莫測的表情,道:“你有什麼資格問我,我讓你說,你說就是了。”
鄧琳微笑着:“有一件事情,你應該有知情權了。你只道你母親早逝,但你不知道,你母親和我姑姑是閨中密友。你父親和我姑姑好了,而你母親和伊春鵬好了。要說這命運弄人,大概就是這樣吧。後來你父親和你母親結婚了,我姑姑嫁給了伊春鵬。劉麥,如果你樂意去做個親子鑑定的話,你會發現,你的親生父親是伊春鵬,而不是劉高。”
“他們吵了一架後又親熱了一番,我沒興趣再聽,起身時撞到了車門驚動了他們。我摸回家和我母親告別,連夜離開了家裡。鄧家的那場大火就是我走的那夜放的,想來,你父親想一把火燒死我,將這些見不得人的秘密都燒燬吧。哪裡知道,獨獨就我活下來了。”鄧琳嘆了一口氣,“劉麥,你看看,這滿地的,都是跟你沾親帶故的人呢。”
劉麥看着自己的手指:“可惜你並沒有證據能證明那場大火就是我爸放的,也許是你姑姑自己放的呢。至於那些只有你一個人聽到的牆角,你愛怎麼編都可以了。”
“是麼?”鄧琳看着伊城的母親,“你問問她吧。”
“我什麼也不知道。”伊城母親搖頭,她快嚇死了。
“你怎麼能什麼也不知道呢?”鄧琳冷哼一聲,“我姑姑死的時候,可是隻有你和馮律師在場。我留給阿風的產業,她在馮律師的見證下作了詳盡的安排。結果呢?你連遺囑都給燒了,爲了一己私利,你可算是費盡心思了了。春萊女士,你是不是可以把我姑姑臨終前和你說的話,都複覈一遍呢。”
伊城的母親拼命地搖頭。
“你對阿風的來歷一清二楚,所以,從伊城迷戀上采采的那一天,你就認爲一切都是阿風的陰謀。你多聰明啊,絕不打擊自己兒子,不但不打擊,你還對采采萬般示好,把她當親女兒一般疼。然後,在阿風對采采的弟弟下手時,你讓人暗中下狠手將采采的弟弟斃命。采采在痛苦中掙扎時,你又假裝好人把她接到家裡,哄着你的兒子,給他們辦婚禮。婚禮現場,你把采采和阿風親熱的鏡頭播放出來,采采聲名掃地,你借刀殺人的本事已是爐火純青了呀……”
“別說了,不準說,別說了。”伊城的母親狂亂地揮着雙手。
我記起來,韋御風問過我,他說,你覺得伊城的母親是好人嗎?我很肯定的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