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一驚，下意識的掙扎了一下，頭頂瞬間傳來一陣低沉溫潤的嗓音。
“別動，讓我抱抱你。”
低沉的嗓音透着一股無限的傷感。她很明顯的感覺到他不快樂，即便她在他的懷裡，他也一點都不快樂。只是她想不明白，既然不快樂。他又何苦要這般。
她沒有再動，方子翌緊緊的抱着她，兩人捱得太近，她幾乎可以聽到他強健有力的心跳。
“我就想這樣抱着你，就像以前的每個夜晚一樣。”方子翌又開口，聲音低低沉沉，非常好聽，“即便是什麼也不做，就這樣抱着你，我的心裡也是滿足的。”
唐思瑜咬緊下脣，不知爲何，一股悲傷頓時從心底瀰漫開來。讓她的心一陣陣抽痛。
提起以前，她總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滄桑感。
“思瑜”方子翌摟着她的腰，下巴在她的頭頂輕輕的磨蹭着，語氣帶着一抹哀傷和惋惜，“要是你一開始愛上的人是我，那該有多好。”
唐思瑜垂眸，低聲道：“可事實就是這樣，我愛上的人是葉陌。”
“我知道。”方子翌沉聲說了一句，然後靜默了良久，又說道，“我應該在他之前去追你。”
唐思瑜微微的怔了一下，忽然想起他曾經說他比葉陌更早遇見她。只是她那時候對他卻沒有半點印象。對他最初的印象，也是在他們的新婚夜裡，此前，她真的不記得自己何時遇見過他，何時認識過他。
想到那次在他經常看的那本書裡發現了一張她學生時代的照片，她忍不住問了一句：“子翌，你你是不是很早就認識我了？”
方子翌沉默了一會，低聲笑道：“是，比葉陌還早遇見你呢，你信嗎？”
唐思瑜抿了抿脣。又問：“你書裡的那張我的照片也是你拍的吧？”
“是啊，我拍的。”方子翌笑了笑，想起那個時候的日子，總覺得是美好的，連嗓音都透着一絲愉悅，“當時你臉上的笑容是我看到的最美最美的笑容，乾淨澄澈，讓我忍不住將那抹笑容拍了下來。”
唐思瑜回想着那時候的場景，忽然低聲笑了起來，笑得有些難受：“可你知不知道，那抹笑容是因爲葉慕寒而存在的，只因爲我當時看見了葉慕寒。”
“我知道，所以我好後悔”方子翌說着，摟在她腰間的手下意識的收緊了幾分。有些懊悔亦有些悲涼的笑道，“我真後悔當時沒有去追你，思瑜，如果我早些去追你，在你還沒遇見葉陌，還沒有愛上葉陌的時候，就對你表明心意，你會接受我嗎？”
這個問題唐思瑜不知道該如何的回答，畢竟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她現在已經徹徹底底的愛上了葉陌，一切的假設終究不可能成爲現實，那麼她的回答又有什麼意義？
見她良久沒有回答，方子翌幽幽的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他似乎也知道了答案。不管有沒有葉陌這個人，她終究不會愛上他吧。這就是命運。
感受着他忽然間的沉默，唐思瑜抿了抿脣，心裡頭有些難受。
“子翌”她開口，聲音中帶着一抹傷感，一抹疑惑，“你怎麼會愛上我呢？在結婚之前，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麼嗎？”
“我的母親在嫁入方家的之前，曾是酒吧的一名舞女，跟我的外婆相依爲命，日子過得有些艱苦。”
唐思瑜微微的怔了怔，不明白他爲何會講起他的母親和外婆，但是她沒有開口，依舊耐心的聽他繼續說下去。
“母親小的時候，是跟着外婆撿垃圾維持生計，外婆將她養大後，她忍受不了那種窮苦的生活和旁人鄙夷的臉色，於是下海做了舞女，也就是在酒吧，她認識了已經年近五十的方青巖，依着自己的年輕和美貌，她終於虜獲了方青巖的心，從而一步步嫁入方家那個豪門。”
“那你外婆呢？”聽到這裡，唐思瑜忍不住問了一句。
嫁給他之後，她好像從來都沒有見過他的外婆，要不是他這時候提起自己還有一位外婆，她估計永遠都不知道他還有那樣一位窮苦的外婆。
“母親下海做舞女的時候，外婆就很不同意，爲此，母親跟外婆狠狠的吵了一架，那時候外婆還去酒吧找過母親，但是母親沒認她。”方子翌說到這裡，微微的頓了頓，繼續說道，聲音中透着一絲悲哀，“後來母親嫁到了方家，怕外婆給她丟臉，所有一直都沒認外婆，任外婆依舊過着那樣窮苦的日子，有時候外婆徘徊在方家的院子外面偷偷的看她，她即便看到了外婆，也裝作不認識，還將她當成是要飯的，譴傭人給了點錢，打發外婆走人。”
唐思瑜聽到這裡，心裡狠狠的顫了一下，方子翌提起他外婆的時候，聲音裡明顯多了一絲憐憫，而提起他的母親時，聲音中則明顯多了一絲怨恨和譴責，難怪之前，她很少看到他跟自己的母親來往，原來中間還隔着這樣的事情。
“外婆從小就很疼我，總會在周圍沒人的時候，悄悄的塞好東西給我吃。有一次爲了救我，還被車撞傷了腿，後來我慢慢長大了，在好奇心的追問下，她才告訴我她就是我的外婆，她還跟我說了她不能認我的原因，還跟我說了她跟我母親之間的隔閡，當我明白一切的時候，怒氣衝衝的想回去質問我的母親，她卻抱着我說不可以，她哀求着我不要責怪我的母親，不要將這件事情說出去，還說如果我去質問我的母親，她跟我母親之間的隔閡和誤會一定越來越多，她說她就想每天能看到我就可以了，認不認都沒關係。那時候我從那個老人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絲悲哀和祈求。”
“所以你還是沒有回去質問你的母親，只是跟你母親之間的關係慢慢變得生疏了吧。”唐思瑜低聲問，心裡頭有些悲涼。
方子翌沉默的點了點頭，隔了好久，纔開口，自嘲的笑道：“我應該回去質問我的母親的，應該讓她給我外婆道歉的。”
“其實你外婆也是爲了你和你母親着想，她偷偷的去方家看你母親的時候，並沒有想着要跟你母親相認，那時候她就想，只要你母親過得好，她苦不苦都無所謂，她當時恐怕也是擔心自己給你母親丟了臉，你外婆其實真的好愛你母親。”唐思瑜低聲說着。
方子翌憂傷的笑了笑：“是啊，我外婆真的挺傻的，一心爲了我母親着想，我母親卻總怕她給她丟臉，這樣的事實，想想都覺得悲哀。外婆當時就不該哀求我隱瞞那一切，就該讓我回去好好問問我那狠心的母親。”
“不是這樣的，其實你外婆更怕的是再也看不到你了。”唐思瑜低聲說道，“試想一下，如果你回去質問你母親，你母親定然會勃然大怒，到時候她一定會更加誤會你外婆，如你外婆所說，恐怕你母親跟你外婆之間的隔閡會更深，而你母親甚至還有可能不讓你跟你外婆接觸，那樣的話，你想想，你外婆該有多無助，多可憐。”
方子翌一瞬間沉默了，空氣中縈繞着一股子傷感。
唐思瑜不明白他爲何會從喜歡她的那個話題上扯到他母親跟外婆的話題上來，但是她能感覺到，抱着她的那個男人心中的悽苦和悲涼。
“外婆依舊以撿垃圾維持生計，我給她錢，她都不要，還說她過慣了那種苦日子。”方子翌開口悲涼的笑了笑，忽然拉着她的手，沉聲問，“思瑜，你記不記得，你高中的時候，幫一個老太太撿過垃圾，而且還不止一次。”
唐思瑜渾身一震，這句話就是他講了這麼多的重點吧。
記憶中，她似乎真的幫一個老太太撿過垃圾，只是因爲她當時覺得那個老太太和藹可卿，她幫那個老太太撿垃圾的時候，那個老太太還會笑着跟她說，說她有一個外孫也會經常來幫她撿垃圾，還說她的外孫只比她年長几歲，看見她，她就會想起她的外孫。
現在想來，那個老太太竟然就是方子翌口中所說的外婆，而老太太當時口中所說的那個外孫竟然就是方子翌。
原來這世間的一切情感和姻緣糾葛都不是憑空來的，有因必有果。若是她當年沒有好心的幫那個老太太，方子翌就不會知道她，更不會愛上她，以至於現在也不會有這麼多的情殤。
“我外婆跟我提起你的時候，我還不是道你是誰，那時候外婆說起你，總會笑得很慈祥，說你是個好女孩，心腸好，模樣好，哪裡都好，當時我就好想見見你，好想知道外婆口中讚不絕口的那個女孩子是個什麼模樣。”方子翌笑了笑，笑得溫柔。
唐思瑜卻苦澀的說道：“我終究沒有你外婆說得那麼好，幫你外婆撿垃圾也不過只是順手罷了，我根本就沒有那麼好，根本就不值得你付出你所有的真心和愛意。”
“後來我外婆舊疾復發，也是你及時送到了醫院，其實你對我外婆來說，不僅僅只是撿垃圾的恩惠，外婆那個年紀很孤獨很寂寞，是你時常去看她，時常去跟她聊天解悶。”方子翌溫柔的笑着，又說道，聲音中終究透着一絲惋惜，“後來，外婆說要介紹你我見面，可是你那時候因爲葉陌的事情，終究一蹶不振，從此再也沒有去看過外婆，外婆還覺得可惜，沒能讓我們倆見上面，沒能讓我認識認識你。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有一次我去看她，正好看到你從她的屋子裡走出來，臉上帶着的清澈笑容讓人覺得溫暖，或許就是那個時候，我深深的記住了你。”
是啊，其實有時候，愛上一個人真的很簡單，只需要一個笑容，便得虜獲對方的心。讓對方這一生都淪陷在其中。
他就是一個死心眼的人，只要自己認定了，這一生都難以改變。
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他就被她清澈的笑容深深的迷住，那一次，他在車裡盯着她看了好久，直到她的身影慢慢的走遠，消失不見，他才提着東西走進外婆的屋子。
自那以後，她那抹清澈的笑容便在他的心裡刻下了一個永遠也無法磨滅的印記。
後來，他私下查了一下她的底細，知道她是唐家的大小姐唐思瑜，知道她在哪所高中就讀。
那時候他經常會去那所高中看她，因爲那時候她還只是一個高中生，怕自己唐突的感情嚇到了她，所以他每次都只是遠遠的看着她。不曾讓她發現。
看着她跟朋友一起嬉戲，看着她靜靜的走在林蔭小道上，看到她開心的時候，他的心情也會跟着愉悅起來，看着她不開心時，他的心裡也跟着難過起來。
那時候，去那所高中偷偷的看她似乎已經成爲了一種習慣。每天非要去看看她，他纔會覺得滿足。
直到有一天，他終於發現了她喜歡上了一個男孩，一個叫做葉慕寒的男孩。
那時候他的心裡失落了很久很久，卻還是忍不住想去看她。
再然後，就有了她跟葉陌的事情，有了她跟他的那段婚姻。
唐思瑜現在終於知道這個男人爲什麼會那麼的愛她，原來他們之間還有那麼多事情，原來這個男人很早很早的時候就在偷偷的喜歡着她，只是她從來都不知道。役腸介劃。
聽完方子翌的述說，唐思瑜只覺得難過和心酸。
方子翌靜靜的抱着她，沒有再說一句話。靜謐的空氣中縈繞着一股子憂傷。
唐思瑜垂眸，憂傷的低喃：“當年我要是沒有認識你外婆，或許你就不會愛上我，現在你也不會因爲我而神傷。很多事情一開始就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