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斸斷雲根闢古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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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贈營壽藏》明本.詩

斸斷雲根闢古基,

粉牆低護石樓危;

既知身後有終日,

肯信目前無了時。

夜雨一窗蠶課繭,

春風千里燕銜泥;

到頭共熟黃粱夢,

哭送斜陽欲恨誰?

原班首法悟大和尚今天負責擊磬,能親睹兩位天仙駕臨寶寺也是他平生的第一次。他也是無心擊磬了,不時地左瞧瞧,右看看。悟塵小和尚就站在他的右下首,法悟的雙眼無暇旁顧緊盯着金磬,錯把悟塵的光頭當作磬兒敲了起來。

悟塵不悅道:“大師兄,你幹嘛呀?”

法悟急忙掩飾自己的失態,嚴厲地說:“爲兄警告你,用心念佛!”

“我哪兒不用心了?”

“用心就好,用心就好,阿彌陀佛……”

完盛正在如癡如醉地欣賞着虞美盼,對她的一舉一動真可謂“無微不至”,就連臉部表情的變化,都一絲一毫也不放過。

看到美盼在落淚,心想:她這般痛哭,是要傷壞身體的,我不妨幫她一起哭,也可以減少師妹一半的傷痛……最好能和她跪在一個拜墊上哭,或許更有效?當發現柳好好就在師妹的旁邊,便打消了這個莽撞的行爲。

但心裡總是不甘,他苦思冥想:啊,有啦!我就跪到她的左側,離她近些便可。於是趁着大家都在閉着雙目、虔誠祈禱的時候,完盛悄悄地走到美盼的左側不遠處,趴在拜墊上,默默地流起淚來……

光流淚,不出聲,誰會知道我的誠心?

於是乎,他想到了早亡的父親,而自己又湖海飄零,既未立業,又未成家,忽感自己甚是淒涼!更爲傷心的是,近在眼前的心上人,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成爲眷屬,前途渺茫,後路空虛,真有點心灰意冷之感。

完盛不覺悲從心中來,禁不住抽咽起來。

柳如煙這小姑娘,她哪有心思虔誠地拜佛?她只是裝模作樣地跪在那裡,兩隻耳朵仔細地聽着周圍的動靜。

當聽到男人的哽咽聲,她首先想到了完盛。他怎麼又在這裡?他怎麼又哭了?

如煙用小手戳了戳虞美盼,美盼順着她的手指看過去,發現是師哥趴在一側的拜墊上哭泣,美盼的哭聲不覺低了下來。

如煙忙及時勸慰道:“盼姐,不要哭壞了身子!”說着,就把虞美盼扶起來,到旁邊椅子上休息一會兒。

柳好好也聽到了完盛的哭聲,她想:好奇怪,男人都這麼做作嗎?一個大男人,爲了一個女人在這大庭廣衆之下哭泣,也不嫌寒磣。便起身朝明長老看了看,說道:“長老!”

明本聽得柳好好叫他,應聲道:“校書,有何吩咐?”

柳好好說:“請問明長老,那邊是什麼人?兩家擠在一處做道場恐怕不大妥當吧!”

明本一聽,心想:啊喲,真是老糊塗了。原來在答應完盛附齋之後,是打算去稟明虞家的,後來事務繁多,一下子給忘記了……現在只有把完盛和自己的關係說得更親密一些,或許可以得到校書的原諒。就連忙道歉道,“柳校書,請寬恕老衲專擅之罪!這一家乃是老衲的一遠房親戚,是一個飽學解元。父親早亡,無可報恩,聽得虞小姐爲虞大夫祈福,觸動了思親之心,故懇求老衲替他附齋一份。老衲念他一片孝心,又因親情難卻,故而答應了他,來不及稟明校書及虞夫人,萬望恕罪!”

柳好好心想:你可真能替他打掩護,便板着臉道,“既然如此,長老何罪之有。這人知書達禮,孝心可嘉,既然是長老的親戚,又是解元,何不請來一見?”

“遵命!”明本想,完盛儀表不俗,人才出衆,天下美女哪有不吝惜俊男的?決不會出事,盡見無妨,就向完盛走去。

此時,完盛感覺美盼止住了哭泣,他自然也停止了抽噎。正擡頭用袖子擦眼淚的時候,見明長老向他走來。

明本走到完盛身邊,小聲道:“完解元,柳校書敬慕先生高才,特命老衲前來請解元相見。”

完盛聽到柳好好相請,心裡非常高興,這位大媒人有請,一定有意想不到的好事,就對長老說:“既蒙校書見愛,學生理當拜謁,還請長老引見。”說着,就跟着明本長老興沖沖地走了。

【二】《國風.王風.采葛》詩經

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彼採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彼採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

柳好好坐在隔間的一張大師椅上,看到明長老領着完盛走了進來,便起身相迎。

當看到完盛的樣子時,又不覺感到好笑:他今天把自己打扮得是一表堂堂,氣度非凡,斯斯文文……就連走路,都目不斜視。一看,就是一個新姑爺要見丈母孃的模樣。

明長老將身一讓,手一招,說道:“解元請過來,這位就是四川行省的柳校書,上前見過了。”

完盛上前施禮說:“學生見過柳校書。”

柳好好還禮道:“解元請坐。”

“柳校書在上,學生安敢妄坐!”

“解元不必客氣,但坐無妨。”

“是,恭敬不如從命。那麼還請柳校書先坐,學生纔敢放肆。”

“既然如此,我便告罪了。”說罷,柳好好在椅子裡坐穩。

完盛見柳好好已經坐下,便後退兩步,在旁座上恭恭敬敬地把半個屁股放到椅子上。

柳好好看了,真有點憋不住笑了:這蒙古酸秀才,真把漢人的禮儀學到家了。

看到完盛坐好後,明長老便告辭出了小隔間,繼續念他的經去了。

柳好好拿着腔道說:“請問解元大名?”

完盛坐正了身子,噗嗤一聲笑了,“學生完盛,字哲篤。”

柳好好說:“完公子啊,我說你,着什麼急啊?!”

“怎麼了?”

“見師妹什麼時候不能見?非得今天來湊這個熱鬧。”

“校書可知,‘一日不見,如隔三秋’[1]兮?”

“什麼三秋,四秋的……你說,如果今天遇上了老夫人,我問你,你是認呢,還是不認呢?”

“師母今天不是不來嘛!”

“她原先是一定要來的!你可知,我是費了多大的勁才說服老夫人待在家裡?”

完盛趕忙起身施禮,“感謝柳校書費心,成全學生美事。”

“關鍵是,你和師妹在此相見,你又在佛殿上大哭,丫環奴僕一定會回去說的……你說,如果你再不去看望你久病的老師,是不有些說不過去?”

完盛一拍大腿,“嗨!怎麼把這事給忘了,這可如何是好?”

“你趕緊考慮一下,見到老師時的說辭。”

“今天就見?”

“是啊,都住在一起了,過了院牆就是老師的家。等道場結束,一起去見老師……”柳好好又問完盛,“完公子,你和師妹見面了?”

“見了。”

“看清楚了?”

“清楚了。”

柳好好看了看完盛身後的、不斷偷看如煙的郭靖,問:“漂亮嗎?”

完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柳好好收回了目光,問:“你倆說話了嗎?”

“大庭廣衆之下,如何開得了口。”完盛遺憾地說道。

柳好好對身後的如煙道:“你去把虞小姐叫進來。不要讓秋菊跟來,你替代虞小姐跪一會兒,讓秋菊陪跪……你們要用心爲虞大夫祈福!”

“知道了!”柳如煙應聲去了。

郭靖的眼光也跟了過去,柳好好笑了笑說,“琴童,你也去吧!”

郭靖高興地跳出了門。

【三】《碧玉簫.情引眉梢》王實甫.元曲

情引眉梢,心緒你知道:

愁種心苗,情思我猜着。

暢懊惱!響鐺鐺雲板敲。

行者又嚎,沙彌又哨。

您須不奪人之好。

就在完盛和美盼密會的時候,明本帶領徒弟們唸誦最後一卷經,很快就要功德圓滿了。有長老和師父們在場,小和尚們也不敢偷看大小美女,只能正兒八百地做着佛事。不一會兒,道場就結束了。

明本長老走到柳好好面前說道:“啓稟柳校書,祈福已經圓滿,天色不早了,請校書和小姐回宅吧!”

柳好好說:“長老辛苦了,小師父們辛苦了!我和虞小姐告辭了。”說罷,帶領着一衆人等迴歸宅院。

完盛聽得長老在請柳好好等人起駕回府,心裡那說不出的滋味啊!是又難受,又惱火:這老和尚真不知趣,爲什麼不把佛事多做一會兒呢?你不見虞小姐一直在看着我?

你進來的可真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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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比喻度日如年的心情(常用來形容情人之間思慕殷切,也可用於形容良師益友之間的思念之情)。

三秋泛指時間很久,“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三秋指九個月。

其實“三秋”蘊含着其自身具有的更豐富的藝術文化內核,如果想要了解,必須瞭解它的源頭。

首先“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句話出自《詩經》中的名句“一日不見,如三秋兮”雖然全局只改一字,但是意境沒有變化。

這首詩用了三個排比,在形式上表示了感情的層架,也在內容中表示情感的增加。詩中的“三月”“三秋”“三歲”很明顯的都是表示遞進的時間關係,三月和三歲分別表示三個月和三年時間,那麼既然後面已經有了“三歲”這樣的詞語代表了三年時間,那麼再用“三秋”表示三年就不合適了。因此“三秋”並不是表示三年時間,這裡表達的是三個季度的意思。也就是九個月。

將三秋誤解成爲三年,其實也是因爲中國文化的廣泛,很多時候我們也會用三秋表示三年時間,所以在這裡用錯也無可厚非。並且古代農業社會以耕種爲主,穀物類的一般都是一年一熟。因此把三個收穫的秋天當做經過三年,也是可以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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