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紅影壓牆花密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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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喬牌兒.你看那》王實甫.元曲

你看那淡雲籠月華,

似紅紙護銀蠟;

柳絲花朵垂簾下,

綠莎茵鋪着繡榻。

今天晚上,柳如煙有意把香案兒設在湖山楊柳邊。因爲這兒有一個亭子,亭中有一張漢白玉石桌,上面刻有圍棋盤,兩筒黑白棋子常年放在石桌之上,四圍還有四隻鼓形的石凳,正好可以休息。最重要的是,這亭子剛好在便門的不遠處。

美盼焚香拜月以後,如煙道:“香已敬了,盼盼姐,你不妨到棋亭裡歇一歇。我去撲幾隻螢火蟲來玩玩,怎麼樣?”

美盼想:鬼丫頭,我巴不得你走得遠些呢。就向四周看了一眼,果然有不少螢火蟲,一閃一閃的,像流星般飛掠,便囑咐道,“夜深露重,石徑溼滑,小心摔倒了!”說罷,獨自走向棋亭,坐下後手託香腮,謀劃着如何去開那便門。

如煙以借撲流螢之機挨近了便門,想看看完盛到了沒有。

她輕輕撥開門栓,把門慢慢地拉開,門外卻不見一個人影,暗道:“都什麼時候了,這傻角還不來!也許,躲在別處?給他發個暗號。”說着,就撅起嘴脣,“赫赤赫赤”地吹了幾聲。

完盛在假山上早已等得腳疼腿軟,垂頭喪氣了。正在絕望時,忽然看到從便門裡探出一個倩影來。不用多問,一定是師妹無疑,頓時精神倍增,立即撩起衣衫從假山上跳下,直奔便門。

如煙正在張望,冷不丁給完盛一把抱住,只聽得說:“師妹,你來了,想煞師哥也!”

如煙連忙掙扎,嘴上不停地小聲喊:“呀!呀!是我!你,你,你看仔細點兒~”

完盛定神一音,卻是如煙,窘迫至極,說道:“啊,如煙姐姐,我不知道是你,小生魯莽了,魯莽了。”

如煙不悅道:“相公,你是讀書人,怎麼這般莽撞!”

“天黑,小生沒有看清楚。”

“怎會看不清呢?我這麼嬌小,她那麼大隻,你分明想佔我的便宜。”

完盛不好意思地說:“小生等待良久,已是心慌意亂了。”

柳如煙輕聲罵道:“什麼心慌,分明是餓得眼花!幸虧是我,若是老夫人,看你怎麼辦?”

“姐姐,羞死我了!”

“下回看得仔細點。”如煙擦了擦臉上的口水,低聲嘟囔道,“抱就抱吧,幹嘛嘴巴還不閒着……”

“是,是,下次一定注意!如煙姐姐,我家師妹在哪裡?!”

柳如煙不高興地說:“在棋亭裡邊坐着哩~”

“姐姐,請閃過一邊,我去見我家師妹。”

如煙忙攔住道:“慢着,我問你,真的是盼盼姐約你來的嗎?”

“這還有假,有師妹的親筆簡帖爲憑。”

“你可別意會錯了!怎麼我看盼盼姐的意思,不太像要和你約會的樣子。”

完盛很自信地說道:“姐姐,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小生是猜詩謎的行家裡手,風流隨何[1],浪子陸賈,這絕對……”

“得,得,得!”如煙看他說得如此肯定,也就放下了心,便囑咐道,“相公,今晚是吉日良辰,如煙有幾句話要事先跟你說,你可一定要聽我的。”

完盛心裡非常焦急,但又不能不聽,因爲門被如煙給堵死了。便道:“姐姐請講,小生洗耳恭聽。”

柳如煙說道:“今晚你倆成親,雖然有些簡陋,但景色很美呀!你看淡雲籠罩着明月,好像紅紙護銀蠟的花燭,小園便是洞房,那柳絲花朵就是幃幕,綠莎草茵是繡榻……周圍寂靜,正是入洞房的好時候……不過相公,盼盼姐終歸是大家閨秀,她不讓你動她,你可千萬不要硬來。”

“那…那…我……”

“你要溫柔多情,話要甜蜜溫存,萬不要像剛剛對我那樣,又抱又…又…又……你可真不要臉……”話沒說完,羞得如煙捂臉跑開了。

【二】《秋夕》杜牧.詩

銀燭秋光冷畫屏,

輕羅小扇撲流螢。

天階夜色涼如水,

坐看牽牛織女星。

柳如煙進園後,又隨手關上了便門。

完盛在門外不停地喊:“如煙姐姐,你放我進去呀!”

如煙隔着門縫小聲說道:“不行不行!盼盼姐寫信約你,還把我瞞得緊緊的。我到這裡,還是藉口撲螢火蟲纔來的。我替你帶了書信,她就惱羞成怒,把我罵了一通。如果現在,我又把你領了進來,那還得了?當心!別又弄砸了自己的好事。”

“那我怎麼辦?”

“你也不想想,她根本沒有來開門,你怎麼能進園內呢?很顯然,是我如煙放你進來的。盼盼姐瞞我,就是不想讓我知道你們的約會。你若從便門進來,豈不壞事?”

“既然便門進不得,難道要小生插翅而飛嘛?如煙姐姐,君子有成人之美,還望姐姐想一個好辦法出來,成全了小生吧!”

如煙向周圍察看了一番,見西廂書院靠粉牆處有座假山,花園這邊貼牆剛好有棵桃樹,地勢很好,可以利用。便說道:“相公,辦法有了。”

完盛很是高興,忙說道:“姐姐快講。”

如煙小聲道:“你那邊,假山靠近花牆,我這邊又有一棵桃花樹,剛好探過花牆,你從假山上爬過花牆,沿着那棵樹攀下來,不就行了?”

“如煙姐姐,小生乃讀書之人,怎能來跳牆呀!”

“虧你還是個讀書人,這矮粉牆都跳不得,以後還能跳龍門嗎?”

“姐姐呀,龍門易跳,粉牆難越啊!請姐姐再想一妙法。”

“除了跳牆,沒有第二條路。”

“既然如此,小生就…就豁出去了!請問姐姐,何時跳牆?”

如煙想了片刻,說道:“這樣吧,我先回去,和盼盼姐下局棋,讓我避開和你串通了的嫌疑。再者,還可以分散她的注意力,然後你再跳,等我見到你以後,我再找藉口離開,你就可以和盼盼姐見面了。不過,和她談話時,千萬不能說——我如煙知道你們的事,也不要說我見到你來過。否則,你就要自討苦吃了。”

“多謝姐姐關心,我都記住了。”

“那我回亭子去了,你也去吧!”柳如煙說完,轉身走入畫屏處,裝模作樣撲了幾隻流螢,包在素絲汗巾裡,向棋亭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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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隨何

隨何,西漢初年人,漢高祖軍中的謁者(主管傳達稟報的人),被派去說服九江王英布降漢。爲英布分析了天下的形勢,並在楚國使者來時說英布已降漢,使英布投降。滅楚後,漢高祖貶低他的功勞,他用分析推理的手段爲自己的功勞辯護,官至護軍中尉。

隨何以其高超的口辯之才說服英布,又以當機立斷的果敢作風抓住有利時機促使英布處於被動跟從的局面,從而出色地完成了使命,真是三寸不爛之舌勝於數萬雄兵。後世常把他與當時著名的說客酈食其、陸賈相提並論,隨何的名字也成了說客——能說會道善於因勢利導的人的的代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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