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迷霧遙看夢也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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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理枝生》蘭陵笑笑生[1].曲

交頸鴛鴦戲水,

並頭鸞鳳穿花。

喜孜孜連理枝生,

美甘甘同心帶結。

一個將朱脣緊貼,

一個將粉臉斜偎。

羅襪高挑,肩膀上露兩彎新月;

金釵斜墜,枕頭邊堆一朵烏雲。

李甲伸手托起了杜十孃的下巴,仔細地審視着她,杜十娘害羞地把頭轉向了一邊,睫毛順勢就垂了下去,嬌羞道:“看什麼~”

李甲的眼睛還是不停地盯着她看,嘴上說着:“真美!”

十娘撒嬌說:“你還看,你再看我,我,我……”

“你就怎樣?”

“我就把你吃了~”

“別動,我先咬一口……”

風兒輕輕地從窗縫吹進了一絲聲音,好像在悄悄告訴對方——我喜歡你,真的好喜歡!

【二】《誓海盟山》蘭陵笑笑生.曲

誓海盟山,撥弄得千般旖妮;

羞雲怯雨,揉搓的萬種妖嬈;

恰恰鶯聲,不離耳畔。

津津甜唾,笑吐舌尖。

楊柳腰脈脈春濃,

櫻桃口微微氣喘。

星眼朦朧,細細汗流香玉顆;

酥~胸~盪漾,涓涓露滴牡丹心。

直饒匹配眷姻諧,

真個偷情滋味美。

李甲吻上了她的臉。杜十娘推開了他,撒腿就跑,轉而趴在李甲的後身上,把臉靠在他的後背上,聆聽着他的心——那愛的跳動。

“你再悄悄說一句,‘我愛你’!”李甲想起了十娘從前那呵氣如蘭的情話,他想再一次地聆聽。

杜十娘卻道:“俺不說麼~”

“難道你不愛我了?”

“不是~”十娘莞爾一笑,“‘說’多沒意思,我唱給你……”

杜十娘順勢滑落進李甲的懷裡,緊靠在他的胸前,溫柔的言語輕輕撥動他的心絃——

【三】《紅塵路上擁有你》曼婭/張正軍.詞曲菲兒.歌

[歌曲]“偶然之間我遇見了你,從此生命裡出現奇蹟。你的帥氣我的嫵媚,讓我們彼此着了迷。

紅塵路上擁有了你,從此醉入愛的塵迷,晨起日出到黃昏裡,卿卿我我在一起。

不管前方多麼險阻,傷痕累累我也不在乎!愛你真心永不改變,一生一世直到永遠。

啊,親愛的‘我愛你’,轟轟烈烈的愛着你!用歌聲唱出幸福,用心靈感受甜蜜。讓我們共同寫愛的詩篇,讓我們甜甜蜜蜜到永遠……”

此時的世界,只屬於李甲和杜十娘兩個人,他倆的心緊緊地貼在了一起。

李甲凝視着杜十娘,握住了她的手,誠摯地說:“十娘,如果我能克服重重阻礙,你可願意跟我?你知道,我的家庭也很複雜,我不可能給你一個很好的名分,你只能算是小妾。”

杜十娘低下了頭,小聲說道:“只怕我連小妾也不配吧!”

“別這樣說!”李甲緊握了她一下。”憑你的容貌,憑你的才華,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你哪一樣不能?你不比那些世家小姐、名門閨秀差多少!拿我的妻子來說吧,她和我家門當戶對,出身於書香之家,但我岳父遵着古訓‘女子無才便是德’來教育她,她竟連字也不認識,更別談詩詞歌賦了!我和她常常終日相對,卻找不出一句話來談,還有什麼閨房之樂可言!十娘,你不知要比她強多少,你所差的,只是命運不濟而已。這世道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唉!”杜十娘低嘆了一聲,深深地望着李甲,眼裡雖漾着淚,脣邊卻浮現着一個好美麗的笑容,“風塵之中,能贏得你這樣一個知己,我也該滿足了。”

“你還沒回答我,你願跟我走嗎?”李甲再問。

“你可知道,”杜十孃的頭垂得低低的,“那周大爺想要贖我的事?”

李甲驚跳了起來:“你媽答應了?”

“還沒呢,但是,我媽答應了人家,要我明天陪他們去遊湖呢!”

“不要去!”李甲命令似的說,又緊握了她一下,握得她的手發痛。

“我能不去嘛!?”杜十娘悽婉地說。

李甲閉了一下眼睛,放開了握着杜十孃的手,他轉過頭去,面對着窗子,用手支着頭,悶悶地發起呆來。

杜十娘站起身子,繞到李甲身後,把雙手放在李甲的肩上,她柔聲的說:“算了,我們別爲這些不高興的事煩惱了,別辜負了眼前的好時光……”

【四】《念奴嬌.大石-上闋》周邦彥.詞

醉魂乍醒,

聽一聲啼鳥,幽齋岑寂。

淡日朦朧初破曉,

滿眼嬌晴天色。

最惜香梅,凌寒偷綻,

漏泄春消息。

池塘芳草,又還淑景催逼。

春宵苦短,良辰易逝。

一聲雞鳴,打破了瘦西湖的寂靜。杜十娘擡頭看了看窗紙,已隱隱泛白。

李甲下了牀,來到書桌旁,一眼看到桌上的詩箋,高興地問:“你何時寫的?寫了些什麼?”

“不好,亂寫的!”杜十孃的臉紅了,跑過去要搶。

李甲卻早搶在手中,湊到燭光下去看,讀着其中的一句:“心事有誰知我?年來瘦骨輕盈;燈紅酒綠俱無憑,寂寞小樓孤影!”

他慢慢地擡起了頭,看了看杜十娘。一時,感慨萬千,滿腹柔情,難以言表。

【五】《念奴嬌.大石-下闋》周邦彥.詞

因念舊日芳菲,

桃花永巷,恰似初相識。

荏苒時光,因慣卻、

覓雨尋雲蹤跡。

奈有離拆,瑤臺月下,

回首頻思憶。

重愁疊恨,萬般都在胸臆。

李甲重新回到書桌前,“讓我爲你和一首吧!”

他提起筆來,在杜十孃的那闋詞後面,寫下了下邊的這首詞:

“相見方知恨晚,雙雙立盡深更,千言萬語訴難成,一任小城漸醒。低問傷心底事?含愁淚眼盈盈。山盟莫道太無憑,願結人間仙影!”

杜十娘看着他寫完了詞,擡起頭來。他倆久久地矚目,兩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那無邊的柔情,盡在他倆的對視當中。

杜十娘呢喃了一聲,瞬即投身在李甲的懷裡,他緊緊地攬住了她,攬得是那樣地緊,生怕一不留神,從他的懷中溜走……

————————————

註釋

[1]蘭陵笑笑生

這是中國第一奇書《金瓶梅》作者所用的筆名,此人真實身份已成爲歷史謎團。《金瓶梅》廿公跋說“《金瓶梅傳》,爲世廟時一鉅公寓言”。明沈德符《萬曆野獲編》則說他是“嘉靖間大名士手筆”。

作爲中國文學史上第一位獨立創作長篇白話小說的作家,蘭陵笑笑生在小說創作上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所創作的《金瓶梅》以市井人物與世俗風情爲描寫中心,開啓了文人直接取材於現實社會生活而創作長篇小說的先河。

蘭陵笑笑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可以說,《金瓶梅》是《紅樓夢》的鼻祖。《西遊記》是一部美麗的神話,而《水滸傳》和《三國演義》是男人的遊戲,只有《金瓶梅》,它纔是真真切切地發生在你我身邊的故事。每個人都能在書中找到當代的影子,那些快樂的和不快樂的,那些羞恥的和痛苦的一幕幕,彷彿一直在上演着,從未謝幕……

笑笑生一定是一位飽學之士,而且有着非同尋常的經歷,同時,又是一位“性學”大師。

其實人生的苦與樂,榮與辱,就如四季的風霜雨雪,各人的理解不同,感受也自然是微妙的。笑一笑淡對生活,名利與慾望都是過眼雲煙。

《金瓶梅詞話序》中說道:“合天時者,遠則子孫悠久,近則安享終身;逆天時者,身名罹喪,禍不旋踵。人之處世,雖不出乎世運代謝,然不經兇禍,不蒙恥辱者,亦幸矣。故吾曰:笑笑生作此傳者,蓋有所謂也。”

這分明暗示了作者曾歷經兇禍、蒙受恥辱。他用蘸滿血淚的筆,以小說爲宣泄,抒發滿腔悲憤!臨清許多專家都認爲《金瓶梅》是一部哀書,張竹坡在其二十九回旁批雲:“作者必遭史公之厄而著書。”也就是說蘭陵笑笑生曾遭受類似司馬遷那樣不公平的迫害,心中積蓄着無盡的悲憤與不平,借文字來發泄。

《金瓶梅》中滿是山東的方言俚語,這個山東大漢,或許曾在京中任官,熟悉官場的一切一切,忽有一天災難降臨,橫遭貶謫,因此那些痛楚而微妙的、腐敗而黑暗的東西,都在他心中刻下深深的烙印。或許他曾親身經歷,或許是親眼目睹,那一個個生活在舊制度壓迫下的女子,極盡扭曲地掙扎。

他不能無視內心的震撼,不能無視她們的哭喊。那是一個個曾經單純美好的心靈,卻被命運拋進痛苦的漩渦。沒人能理解她們的苦,隨波逐流的是她們不堪的靈魂,被壓抑的軀殼卻成爲男人的玩物。

於是,他拿起了筆,這是他的使命。

西門慶靠什麼發家?女人?貪官?頭腦?只要你讀過《金瓶梅》,一定會有自己的見解。

這些女人爲什麼爭着要嫁給他?有錢有權?官爲什麼會貪?爲什麼會和西門慶狼狽爲奸、沆瀣一氣?是慾望啊!是無休無止的貪慾和性情!

晚明的天空是否也霧霾橫行,遮蔽了藍天,污濁了白雲,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何談快樂的人生?醉生夢死便成了官場的追求,而作爲食物鏈最底層的百姓,“活着”就成了他們唯一的目的,只要能吃飽飯,管你白貓黑貓,抓不抓老鼠是你的事兒,只要有我一口飯,我只管做一個安靜的看客。

在蘭陵笑笑生的心裡,一定也在期待一場猛烈的風暴。他是一個戲曲大師,因此把一腔熱血、幾許豪情,全部融入筆端,借書中人說出口、唱出來,有美的旋律,也有悲的音符。

他應該篤信佛教,篤信因果循環,篤信善惡有報。他讓西門慶縱慾而亡,他讓吳月娘孤獨終老,他安排孟玉樓尋到真愛。

那麼,孟玉樓一定是那個打開了他的心扉、令他心動的夢中情人。這個如蓮一般出淤泥而不染的女子,給蘭陵黑暗的人生帶來一份快樂、一絲柔情,撫慰了他傷痕累累的心。她如清晨的一縷霞光,照亮了他的陋室,給予他最深情的擁抱,令他男性的荷爾蒙沸騰,點燃了這個男人的激情……

有人說,《金瓶梅》愈是遭禁,被傳得就愈“火”。

幾百年來,禁而不止,也只有這部千古奇書稱得上經典。蘭陵笑笑生是在警世與嘆世,因爲現實從來都是真贗難辨,濫竽充數者多。這一部《金瓶梅》就像一個新生兒,它帶着一味猛藥,頗有一番深意,在中國文學史上橫空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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