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採桑子.日高庭院-上闋》晏幾道[1].詩
日高庭院楊花轉,閒淡春風。
昨夜匆匆,顰入遙山翠黛中。
吃完了早飯,柳遇春和碧玉來到了庭院。
碧玉說:“人都會有好奇心,尤其是女人。有時候女人會因爲好奇也去青樓這種地方,不過得找個常去青樓的男子帶着。因爲青樓是不讓良家女子進來的,可能擔心她們來找自己的丈夫,會攪了男人的好事,所以青樓很煩良家女子進青樓。當有熟客帶着的話,是可以例外的。不過女人還是會小小地‘爲難’女人一把。”
“怎樣爲難?”
“女客進一次青樓,是比一般男人的費用要高一倍的。”
柳遇春好奇地問:“女人去青樓也是找人‘睡覺’?”
“呀~!你想什麼呀?你就知道睡覺!”碧玉害羞了,“她們不會像接待男客一樣去接待這些女客的,而是以‘打茶圍’方式接待女客——讓夥計們端來幾盤鮮貨果品給女客,給男客上上茶,並由老媽子侍候着,應酬一下。如果女客會唱歌,也可以找來樂伎,給女客伴奏,在院裡唱上幾曲。”
“哎~你的歌唱得好,你倒可以常去青樓的。”
碧玉嗔怒道:“哥哥,我現在就在青樓裡工作。”
“不是,我是說等我倆結婚後,我可經常帶你去青樓裡玩兒。”
碧玉歪着頭問:“哥哥,你有了我,還需要到那些地方去嗎?她們有的我都有,她們不會的我也會。你有我一個還不夠嗎?”
“夠,夠!我是怕你嫁給我後,想你的姐妹,我會經常帶着你來看她們的。”
“不必我們來,可以讓姐妹們到咱家去玩,這叫‘出外條子’,就是歌姬出院子外去陪客、佐酒、唱戲等。能請得起“出外”條子的一般只有兩種人,一是官條子或者鉅商大賈等,說白了也就是有權的和有錢的。但是,手裡握權者往往不給錢;她們喜歡你們這種有錢的人。只要出得起錢,哪兒都能去,幾天都行,”碧玉瞅了柳遇春一眼說,“幹什麼都可以!”
“一般出外怎樣計費?”
“一般‘出條子’的都是院子裡的頭牌,每個院子裡的頭牌都是色藝雙全的人。但頭牌一般是不陪人睡覺的,只是賣藝;也有陪睡覺的,很貴。每宿一夜,費銀六、七兩方得。”
柳遇春若有所思地說:“噢。”
碧玉接着說:“‘出外’最貴的是‘京都八豔之首’的陳沅,她是太原人,善詩畫,工琴曲,遭亂被擄,淪爲京城歌伎後,自己樹幟樂籍,豔名大著。買笑徵歌之客,都尊稱她沅姬。身價很高,凡是陪宴需要五兩金子,唱一首歌也是這個錢。就是如此高的身價,公子王孫也趨之若鶩,大有車馬盈門之勢。文人墨客,凡是以詩詞題贈沅姬的,更是不計其數。不過去年國丈田宛,花了一千兩金子給她贖身了。”
“贖身那麼貴嗎?”
碧玉看了看柳遇春說:“放心,我沒那麼貴。人家買斷陳沅的是國丈田宛,他是皇帝的老丈人,又是京城富豪,出手自然是十分闊氣的。同爲‘京城八豔’之一的秦小宛,身價就沒有如此之高了。十九歲的秦小宛贖身銀子是三千兩。當然她們都是名姬,我嘛,阿母頂多跟你要八百兩銀子。”
【二】《採桑子.日高庭院-下闋》晏幾道.詩
金盆水冷菱花淨,滿面殘紅。
欲洗猶慵,弦上啼烏此夜同。
他倆上了假山上的涼亭。
“你知道什麼是‘遛彎’嗎?”
柳遇春搖了搖頭。
“遛彎一般是四等妓院纔有的特殊情況。就是四等妓院裡的妓女在春、夏、秋三季,尤其是夏季,在吃完晚飯後,大概傍晚時分就由妓院的窯頭、夥計領着到大街上遛彎。
她們在市場上遛來遛去,花枝招展的,像開屏的孔雀一樣。她們招搖給北市場的買賣人看,說白了就是給妓院去拉客。遛一圈後會返回妓院,等待客人的到來,所以說妓院的生意也有好有壞。有些接客不多,收入不好的妓女,就會去給管仲叩頭燒香。妓院大多都供奉管仲爲祖師爺。”
柳遇春問:“不是供奉白眉神嗎?”
“白眉神是管姻緣的,管仲是管財源的。收入不好的妓女會手端尿盆,用小棍敲着尿盆,跪在管仲牌前,邊敲尿盆邊禱告:‘祖師爺,您保佑我客人多多’;或者從附近抱一個小男孩來,給他糖果吃,哄他在自己的牀上跳跳蹦蹦一陣,謂之‘踩屋子’,她們迷信地認爲這樣可以驅除邪祟,迎來更多的客人。”
碧玉學得很形象,把柳遇春都逗樂了,“你們院子的頭牌是誰?”
“朱素卿呀!她的琵琶在京城彈的是最好的。文人墨客都喜歡聽她的琵琶曲,她的出場費很高,是五兩銀子。”
“她是花魁嗎?”
“她不是,一般有才藝的女子,只想靠才藝吃飯,不想去當花魁。”
“爲什麼?”
“一般每個院子裡的頭牌都久飲香名,或早樹豔幟,或華年已去,或身份自高,就沒有必要再與羣芳去爭勝,把機會留給新人們豈不更好?”
“聽說下個月又要評選花魁了。”
“對啊,和男人的科舉一樣,也是三年一次。皇榜是你們男人的追求,花榜是我們這種女人的嚮往。”
“這次評花魁,你想不想參加?”
“我不夠年齡,得‘及笄’的女子才能參加。不過就算夠了年齡,我也不想參加!”
“爲什麼?”
“當花魁後,就得陪人睡覺了。”
柳遇春本就擔心昨晚碧玉喝醉酒後,強迫了她,不知碧玉會不會恨他,便問道:“你不喜歡和男人睡覺?”
碧玉又白了柳遇春一眼,生氣地說:“想~!但只想和你睡。”
柳遇春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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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 晏幾道
晏幾道(1038年5月29日 —1110年),北宋著名詞人。字叔原,號小山,撫州臨川文港沙河(今屬江西省南昌市進賢縣)人。晏殊第七子。
歷任潁昌府許田鎮監、乾寧軍通判、開封府判官等。性孤傲,中年家境中落。與其父晏殊合稱“二晏”。詞風似父而造詣過之。工於言情,其小令語言清麗,感情深摯,尤負盛名。表達情感直率。多寫愛情生活,是婉約派的重要作家。有《小山詞》留世。
就像《紅樓夢》裡的賈寶玉一樣,晏幾道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他的父親晏殊官居相位,比起政治上的建樹,其更令人稱道的,是他的文采和詞作。
晏幾道出生時,晏殊已47歲,算是老來得子。作爲家中最小的兒子,晏幾道得到了父親格外的寵愛。晏幾道自幼聰穎過人,繼承了父親優良的文學細胞,7歲就能寫文章,14歲就參加科舉考試。拿了個進士的身份回來。
晏幾道生來就在綺羅脂粉堆中長大,珠圍翠繞,錦衣玉食,“金鞍美少年,去躍青驄馬。牽繫玉樓人,繡被春寒夜”,每天的生活就是跌宕歌詞,縱橫詩酒,鬥雞走馬,樂享奢華,他的六位兄長先後步入仕途,而晏幾道過的是逍遙自在的風流公子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