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柳遇春從會館旁邊的“德盛樓”叫了外賣,送到“江浙鎮海會館”自己的房間。
【一】《燕子樓》[1]張仲素.詩
樓上殘燈伴曉霜,
獨眠人起合歡牀;
相思壹夜情多少,
地角天涯未是長。
柳遇春獨自一人在屋裡等待着歐陽碧玉的到來,他的心情多少有些忐忑,待會兒見到了碧玉,她會怎樣?是哭還是鬧?是打還是罵?我該怎麼樣來安慰她?
與其閒着無聊,還不如給她寫首詩,最起碼讓她明白我心裡面有她!
柳遇春心想:在分開的這段時間裡,碧玉一定是經歷過無數的不眠之夜,可自己又何嘗不是呢?他提筆在紙上寫下了第一句:“樓上殘燈伴曉霜。”
殘燈、曉霜是天亮時“暢春院”內外的景色。用一個“伴”字,將樓外之寒冷與樓內之孤寂聯繫了起來。
第二句就應該寫碧玉了,怎麼寫呢?寫她躺在牀上哭?寫她唉聲嘆氣?都不好。因爲已過了整整一夜,哭也該哭過了,嘆也該嘆過了,這時她該起牀了吧,第二句就寫“獨眠人起合歡牀。”
一面是殘燈、曉霜相伴的不眠人,一面是值得深情回憶的合歡牀。在這寒冷孤寂之中,煎熬了一整夜的碧玉,仍然只好從這張合歡牀上起來,心裡一定很苦楚!
柳遇春正在推敲着這首詩,“噠噠噠”一陣輕輕地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沉思……
【二】《訴衷情.永夜拋人》顧夐.詞
永夜拋人何處去?絕來音。
香閣掩,眉斂,月將沉。
爭忍不相尋?怨孤衾。
換我心,爲你心,始知相憶深。
碧玉如約而來,她不再像以前那樣大大方方地來,而是像個“小綹”似的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來到了柳遇春的房間。
她輕輕推開柳遇春的門,一看柳遇春坐在桌旁等她,就急忙閃了進來,反手插上了門栓,倚在門上,雙手捂住怦怦亂跳的心,含情脈脈地注視着柳遇春。
柳遇春趕緊站了起來,向她走去。
碧玉卻迫不及待地撲進他的懷裡,雙手抱住他的脖子,迅速把小嘴湊了上去,猛然親了起來。
柳遇春更是把她抱得緊緊的,後來乾脆抱起了她……
碧玉嘴裡呢喃着:“壞人~!你撇下我到底去了哪裡?怎麼沒有一點音訊。”
柳遇春沒有迴應她,只是一個勁地吻她。
碧玉繼續訴說:“我香閣門兒關上,眉兒緊緊皺起,從天亮等你到月亮西沉。”
柳遇春問:“聽說你還到處找我?”
碧玉說:“壞心肝!我怎能不找你?看來,只有換我的心,變作你的心,你纔會知道這相思有多深。”
【三】《鷓鴣天.彩袖殷勤》晏幾道.詞
彩袖殷勤捧玉鍾,
當年拚卻醉顏紅;
舞低楊柳樓心月,
歌盡桃花扇影風。
從別後,憶相逢,
幾回魂夢與君同;
今宵剩把銀釭照,
猶恐相逢是夢中。
碧玉沒有哭鬧,只有纏綿。
半個時辰後,柳遇春說:“餓了吧,我們先吃點酒菜,邊吃邊聊。”
碧玉酥手捧酒杯殷勤地勸酒,她是那麼地溫柔美麗和多情,她開懷暢飲喝得小臉通紅。
柳遇春笑着問碧玉:“你剛纔不是問我這些天去哪裡了嗎?”
碧玉假裝生氣的樣子說:“你愛去哪兒去哪兒,關我屁事。”
柳遇春颳了刮她的小鼻子,愛惜地說:“說話粗魯~”
碧玉蹭了蹭鼻子,嘟了嘟嘴。
柳遇春怕引出她更難聽的話,趕緊轉移話題:“我告訴你個好消息,我考中了。”
碧玉不解地問:“你考中什麼了?”
柳遇春用手指了指自己說:“我,柳遇春考中進士了。”
碧玉用詫異的眼光看着他問:“什麼?你不是叫柳正嗎?你不是個商人嗎?怎麼變成柳遇春了?”
柳遇春笑着說:“那都是騙你的!”
碧玉看到柳遇春得意的樣子,更加生氣:“還有臉說?你這個大騙子!不喜歡你了!”說完,把身子轉向一側。
柳遇春說:“我不是有意騙你的!”
“考進士這麼好的事,你幹嘛不跟我說實話?”轉念一想,急忙轉身,“哎~你是不是想,要是考中進士的話,就不要我了?”
柳遇春趕忙解釋說:“不是,哪能呢!我這樣做,是不得已而爲之,騙你是因爲朝廷裡有規定——考生不準到你那種地方去。”
碧玉還是生氣,說:“既然朝廷不讓你們沾着我們這種下賤的人,你幹嘛來招惹我?”
柳遇春把雙手搭在碧玉的肩上,逗她說:“咱倆,到底是誰招惹的誰?”
碧玉急了,問:“我怎麼招惹你了?”
柳遇春盯着她說:“你,‘啐’我了。”
碧玉“噗嗤”一聲笑了。
柳遇春說:“你既然‘招惹’了我,就是我的了。”
碧玉擔心地問:“那朝廷讓一個進士娶一個妓女嗎?”
柳遇春說:“我都想好了,過幾天我讓糧店的李掌櫃,先給你贖身做義女,我去他家迎娶你。”
碧玉急忙說:“那你可得快點,阿母非讓我參加這次花魁大賽,我怕萬一評上花狀元就麻煩了。”
柳遇春問:“評上花狀元不是更好嘛?”
碧玉嗔怒道:“好什麼?如果評上花狀元的話,你贖我的錢就會更多了。而且,萬一評上了一甲,還得拍賣初夜。誰出錢多,就給誰。”
柳遇春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噢,看來贖你是有些晚了。”
看到柳遇春沉默了起來,碧玉忙說:“不要擔心,我比賽的時候不要那麼用心就是了。”碧玉吻了一下柳遇春,安慰道,“你放心,我只屬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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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燕子樓
1985年,徐州市人民政府,於雲龍公園知春島上重建了燕子樓,此樓爲雙層,上下回廊環繞,秀麗典雅,古樸美觀,富有民族傳統風格。
新建的燕子樓選址於知春島上,水浮綠洲,洲聳瓊樓,四面臨水,與北宋詩人陳薦《燕子樓》詩中“僕射新阡狐兔遊,侍兒猶住水邊樓。風清玉簟慵欹枕,月好珠簾懶上鉤。寒夢覺來滄海闊,新詩吟罷紫蘭秋。樂天才思如春雨,斷送殘花一夕休。”詩句所描述的佳境一致。
登樓矚目,近水遠山,花木扶疏,詩情畫意,令人心曠神怡。樓內陳列着紅木傢俱,懸掛着中國著名書法家趙樸初爲燕子樓寫的白居易詠燕子樓的詩句。
歷史由來
唐貞元年間,朝廷重臣武寧軍節度使張(張建封之子)鎮守徐州時,在其府第中爲愛妾關盼盼[在第一卷第六章已有介紹]特建的一座小樓,因其飛檐挑角,形如飛燕,且年年春天南來燕子多棲息於此,故而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