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隱深深看着愚老。
愚老苦笑：“陸主別這麼看着老夫，智空域歲月悠久，眼光領先一個時代，卻不是全知全能，就像老蠑螈的謀劃，若非陸主與無皇配合了一下，也逼不出來他，誰能想到一個混吃等死，大限將至的老傢伙會爭奪桑天之位。”
“有時候越聰明的人反而越會被表象迷惑。”
陸隱收回目光，沉默着朝智空域而去。
愚老看着陸隱背影，看了一會，追上去：“陸主還是不信老夫的話？”。
“對於夢桑天，你們瞭解多少？”陸隱沒有回答，反而問道。
愚老不意外陸隱會問這個問題，畢竟是夢桑天插手，才讓老蠑螈逃掉：“夢桑天是獸形靈蛻，卻一直與萬獸疆沒有交集，它不能算是萬獸疆第二位桑天。”
“此前，誰也沒想到夢桑天會突然出手，要論正面對戰的實力，它贏不了無皇，但無皇想留下它也不太可能，它或許是七大桑天中，最擅長逃離的一個。”
“入夢之能，偷襲的作用遠比對戰大得多。”
陸隱好奇：“你們就沒懷疑過夢桑天或許是無皇安插進入七大桑天的？否則他爲什麼救無皇？”
愚老搖頭：“從來沒有，第一，無皇不是這種人，他霸道天成，心無城府，做不了這種事，第二，夢桑天成就桑天之位，明眼人都知道與御桑天有關，就跟暴岐一樣，它，其實是御桑天安排的。”
“御桑天安排的人，怎麼可能與無皇有關。”
“御桑天是人形靈蛻至強，無皇是獸形靈蛻至強，即便他們想聯合都做不到，這不是他們自己可以決定，更代表着整個靈化宇宙古往今來的傳統，代表着兩大靈蛻的立場。”
“這就是你們靈化宇宙的修煉文化屬性。”陸隱下意識道。
愚老一怔，贊同：“不錯，不以人的意志爲轉移，就是屬性，陸主看的通透。”
不管是經商，戰爭，博弈，還是交往，對象只要是人，就存在其文化屬性，針對一個人，在完全不瞭解其性格，手段之前，唯一可以看透其立場的也是他生存的文化屬性，這是王文說的。
靈化宇宙存在兩大靈蛻，人形靈蛻與獸形靈蛻，無疆自天元宇宙出發前，王文就斷定，人形靈蛻與獸形靈蛻不可能相安無事，他們彼此必然存在競爭，這個競爭有多激烈他就不知道了。
這也是陸隱一直以來下意識將萬獸疆與天外天完全分開的原因。
不需要有人告訴他立場，他很確定，御桑天與無皇，不是聯合的。
有時候無論修煉者多強大，他所經歷的，或者正在經歷的，都會被其文化屬性決定，自己都改變不了。
陸隱敵視靈化宇宙，就因爲這個宇宙敵視天元宇宙，而天元宇宙，就是陸隱的修煉文化屬性，永遠改變不了。
要想看清智空域，夢桑天之間是否有聯繫，也可以通過這點，可惜，陸隱對靈化宇宙瞭解太淺了。
…
間淵，並沒有恢復，還是那破碎的地貌，每天都有很多人蔘觀，感慨那一戰的激烈。
很多人分析間淵地形，以此想倒推那一戰的具體經過，儘管很多人看過那一戰，但不是每一招，每一式都能看清。
真正能看清的也不會來這裡，都夠資格看萬獸疆一戰了。
望着間淵之上行走的衆多修煉者，有的修煉者想通了什麼，激動大喊，引來了更多修煉者測量地貌。
甚至引來了殺機，有人專門盯着，看誰能領悟什麼，這就是修煉界。
愚老感慨：“對於他們來說，此戰後的地貌，便是饋贈。”
陸隱想起道源宗遺址，他曾在那裡看到辰祖留下的一掌，很多人研究那一掌地形，想獲得九分身之法傳承，他們何曾沒有經歷過這些。
轉頭看去，智空域近在眼前。
即便只相隔一個間淵，而且還是破碎的間淵，那些修煉者也無人敢接近智空域一步，一步之差，天地之別，如同天外天的遙遠。
高，可以爬，遠，無法衡量。
來到智空域邊緣，陸隱看着前方：“卷十五？”
愚老點頭：“陸主想試試？”
“自然。”
“好，老夫在蘆葦蕩，等陸主。”說完，愚老走入，緩步離開，背影漸漸消失。
陸隱一步踏出，智空域表面看去什麼都沒有，很普通，只是住了幾個人，實則存在原寶陣法。
當陸隱踩在地面的枯草之上，周邊，一切都變了。
他看到眼前浮現出一個盛世王朝，百萬大軍威懾天地，帝王獨尊，美人如雲，載歌載舞，天下昇平。
時而分封大吏。
時而將廣武爭。
萬里河山美如畫，億萬生靈誦明君。
轉眼，戰火燃遍江山，馬踏帝都，哀鴻遍野，將軍百戰身死，帝王陪葬山河，一切煙消雲散，只留下黃土悲歌，偶爾能找到王朝的詩詞，緬懷那盛世之景。
古今多少人傑？
陸隱彷彿行走在時間之上，看到了王朝由盛轉衰，看到了生命的短暫，感受到了悲歡離合，一代更替一代。
王朝更替，千古人傑，唯留黃土，雕欄壁畫嘆離愁。
一杯酒，敬那古今之變，滄海桑田，是爲--千古愁。
陸隱站在原地，一隻腳踩在枯草之上，另一隻腳竟一時沒能放下，千古愁，這就是，卷十五。
沒有強烈的殺機，連攻擊之法都不存在，去讓陸隱在原地站了整整半天。
這不是攻擊原寶陣法，而是--意境。
陸隱放下腳，眼前，一切再度恢復，他一步踏出，出現在蘆葦蕩，愚老早已倒好了酒等候。
陸隱坐在愚老對面，出神看着酒，拿起，一口喝掉。
愚老再次倒了一杯。
陸隱還是喝了。
一杯接着一杯，很快，一壺酒見底。
最後一杯，愚老舉起酒杯：“陸主，這一杯，老夫陪你。”
陸隱目光出神的看着酒水：“好一個卷十五，千古愁。”
他擡眼，盯向愚老：“來歷。”
愚老笑了笑，擡高酒杯。
陸隱舉起酒杯，碰撞了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音，一口乾掉。
“智空域每一任主人都是靈寶天師，每一任主人都要留下靈寶陣法，或一個，或兩個，甚至更多，這卷十五，便是上一代智空域主人所留，也就是我師父開創的。”愚老道。
陸隱皺眉：“是你們智空域自己開創的？”
愚老失笑：“怎麼，陸主不信？”說完，食指輕敲酒杯，清脆的聲音化作漣漪朝着湖面而去，湖水沸騰，一滴滴水流宛如有生命一般跑動，逐漸形成了一個圖案。
“山水墓。”陸隱語氣低沉。
愚老點頭：“假的山水墓。”
“卻是真的靈寶陣法。”陸隱看向愚老，這老傢伙真是靈寶天師。
都說素師道是靈化宇宙第一靈寶天師，眼前這個老傢伙可未必在素師道之下，還有個稱公。
素師道的靈寶之能與陸隱理解的一樣，是正統的靈寶天師，而智空域這卷十六，卷十五，都比較奇異，在陸隱看來，相當於走野路子，卻是很厲害的野路子，至於稱公，那就更野了，野的陸隱都看不懂。
“卷十五就送予陸主了，以陸主之能，配得上。”愚老道。
陸隱收下，本就是談好的條件，不過可惜，無法存入心臟處星空，這是類似意境戰技的存在，不是單純的殺伐之道。
“稱公也是靈寶天師？”陸隱問。
愚老道：“老夫知道陸主想問什麼，不過對於他，有御桑天防着，老夫也不瞭解，陸主若願意，可去一趟御神山。”
陸隱好笑：“御桑天會讓我進去？”
愚老笑道：“不讓進就不讓進，但陸主不去，怎麼知道御桑天不讓進？”
陸隱也笑了：“有道理。”
說着，愚老又取出一壺酒與陸隱對飲，陸隱也沒急着走，就在這與愚老談天說地，瞭解靈化宇宙的情況。
數日後，兩人笑聲傳遍智空域，不知道的還以爲是老友重逢。
“對了，千門飛渡在哪？”陸隱忽然問。
他留在智空域，一個原因就是想看看能否找到夢桑天和千門飛渡的蹤跡，這千門飛渡救走老蠑螈究竟與智空域有沒有關係，他無法確定。
愚老奇怪：“問他做什麼？”
“有件事想找他幫我查一下。”說到這裡，陸隱嘴角彎起：“而且，他的命，是我的。”
愚老想起來了：“也對，他的命是你的，不過他不在這，究竟在哪，老夫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
“不知道，陸主很清楚，他投靠了暗傳，我智空域明傳與暗傳的行爲，不受智空域本身限制，看他們自己本事。”
陸隱又問：“理先生被我抓了，現在他們的護道人是誰？我很好奇。”
愚老笑了笑：“陸主很想插手明傳與暗傳之爭？”
陸隱起身：“那倒也沒有，無所謂，那我走了。”
愚老看着陸隱：“陸主，祭靈之日就要到了，若看到奇景，能否告訴老夫？”
陸隱毫不在意：“可以，代價。”
“會讓陸主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