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無心一邊玩着髮絲,一邊笑道:“人都說三生石畔,三生相替,三生姻緣,三生糾纏。可我偏偏認爲這些都是藉口!真的有三生石嗎?若是有,誰見過?真的有三生姻緣嗎?若是有,你爲什麼記不得上一世的夫君或是妻子?真的有三生糾纏嗎?這恐怕是假的吧?若是真的,你又怎麼知道你認爲對的那個人就是對的?”
李瀟玉看着牆頭上的那個人,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脖子,故作納悶,“名無心,你來爬我家牆頭,就爲了告訴我這些?這似是而非的話,怕是與我無關吧?又或者,哪家名門淑女傷害了你,讓你動了這樣的凡心,逼得你成了一個愛在心口難開的悶罐子?”
李瀟玉一個提氣,縱身一躍,幾個借力,蹦到牆頭,站在名無心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姐大的模樣,“你若是真的心情不好,來給我說說,我一定與你同仇敵愾。”
“同仇敵愾嗎?爲什麼不是同氣連枝?又爲什麼不是有志相同?”
名無心顯然喜歡上了文字遊戲,說着這句話,卻讓李瀟玉有些無奈。
“你大中午的跑到我家來,悲憤的說着這些話語,有跟我耍文字遊戲,真的被人傷了心?”
名無心擡起四十五度的臉蛋,他的完美無瑕的側臉帶着一抹憂鬱,猶如小鹿一般的眼神,讓他看上去像個萌發的活寶,讓人不自覺的柔軟了心腸。
“若是我這裡受了傷……”,名無心指着自己的心口處,好奇的問道:“你可會安慰我?”
“你可是我的金主呢,我還要靠你的暗天閣幫我賺錢呢,自然會安慰你。”
“只因爲我與你合作關係?”
“當然咱們還是朋友。”
“朋友而已嗎?”
“或許是戰友?”
“同個戰壕的隊友嗎?”
“不然你認爲我們是什麼?”
“你覺得呢?玉丫頭?”
“我不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我這人認定了你是我的朋友,我一定會爲你橫跨兩刀。”
“那你可會,爲了他人插我兩刀?”
“你想什麼呢?爲朋友兩肋插刀,又怎麼會插朋友兩刀?”
“玉丫頭……”
“嗯?”
“我明天要去雍州城做些事情,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
“哦,你要去雍州城啊?”
“嗯。”
“你是特地來與我踐行的?”
“嗯。”
“你什麼時候出發?”
“你希望我什麼時候離開?”
“我不是你,我怎麼知道你會什麼時候離開呢?”
“你若希望,我可以爲了你,留下來。”
“可別,你還需要幾千人來供養,你不可能爲了我留下來的。”
“你沒試過,又怎麼知道,我不會做什麼,又怎麼會知道,我會做些什麼?”
“其實吧,我覺得,好男兒志在四方,你既然有你的事情離開,我覺得,還是不要輕易改變你的計劃和行程。”
名無心垂下眼來,眼裡有着幾許失望,“玉丫頭,你一點也不留戀我嗎?”
李瀟玉愣住了,她看向名無心,這個傢伙可是依戀她了?可是沒道理啊,她與他的交集很少,除了錢財交易,剩下的只有互相利用,她跟他從沒有朝夕相對過,他怎麼會對自己產生這麼深的依戀?
“鳳公子?”
名無心失望的眼神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你還記得這個稱謂?”
“既然是你要求我這般喚你,我這人素來信守承諾,又怎麼會忘記?”
“難得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也難得你還記得你說過的事。”名無心淡淡笑起,他的心真的是上一刻地獄,下一刻天堂,他想他愛上了眼前的這個女子。
“嗯,自然是記得的,再說這件事也沒有發生多久不是嗎?”
“玉丫頭,我想問你什麼叫做朋友,你可願回答我?”
李瀟玉指了指腳下,“站在我家牆頭上,跟你這般說話?”
名無心挑了挑眉,“那你覺得哪裡合適?”
“瑞錦園裡有一處是古木參天的,旁邊有一個暖閣,叫瑞錦閣,可以一坐。我讓夕月準備一些酒水,你我去那裡喝上一杯,就當我爲你踐行,你覺得怎麼樣?”
“瑞錦閣?全無雅緻的名字,慕雲昭起的?”
“你管那名字好聽還是難聽,大雅還是大俗,只要有一桌四椅,能坐在那裡,喝茶飲酒就行了。”
李瀟玉本想着說那裡雖是陋室,卻滿室盈香,是個不錯的地方。
可名無心這傢伙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什麼話都能說得極其曖昧。
“嗯,只要有玉丫頭的地方,便是好地方,走吧。”
名無心擡了一下手,青衣侍衛,整齊劃一的落在地上,而李瀟玉則是咂舌起來,這青衣侍衛的功夫應該是相當的了得,他們竟然如此輕易的落地,又是這麼整齊的落地。這名無心的轎子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顫動。
“玉丫頭,帶路吧。”
“好。”
……
名無心支着頭,傾國的容色伴着水光粼粼,更顯得肌膚白如雪,面容豔如花。他本就是極其好看的,一顰一笑皆是一幅畫卷,即便是靜靜地坐在那裡沉思,都能讓人怦然心動。這就是個天然的尤物,讓人見之難忘。人都說女色傾國必然誤國,可是誰知道男色傾國必然誤天下?
當年她李瀟玉讀詩書,只知道慕容衝被苻堅當做真愛來圈養,一介孌童傾國天下,最終顛覆了天下,成爲天下之君。她還一笑置之,如今看到這鳳凰之貌的男子,她不得不承認,有些事,有些人,非得親身經歷,纔會感同身受,才能對歷史認識的深刻。
名無心看着李瀟玉忙前忙後的佈菜和倒酒,嘴裡的笑容不減。
“你這次來,如此興師動衆,到底有什麼大事,非要用這樣的形式來見我?”
“沒別的事,就是想來了。”
“你想來了,就專門挑我們家男人不在的時候來嗎?”
“怎麼,不行嗎?”名無心坐直了身子,看向李瀟玉,“你們家男人?什麼時候慕雲昭從你的主公成了你的男人?”
“啊?”
李瀟玉還沒反應過來名無心的話中意,她一直想着名無心當着下人的面,突然出現在墨竹齋的外牆之上,這麼做給她簡直就是埋雷,卻沒想到自己隨便一句話,就引得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名無心認了真。
“怎麼?你不明白我說的話?”
“我的夫君是慕雲昭,沒錯呀?夫君不就是我的男人嗎?”
“你的男人?你確定?”
“鳳公子,你今天是不是喝酒了?餘醉未醒?怎麼這話裡話外都是那幾句?你除了這幾句意思,難道沒別的要跟我說的嗎?”
“我不能問問嗎?”
“你挑慕雲昭殿試的日子來問,不覺得有些不對嗎?”
“怎麼不對?”
“衆目睽睽之下,突然出現在我的小院上方,你一個男人,我一個已婚女子,這就是不對。”
“所以你承認慕雲昭是你的男人?”
“我承認或者不承認,他都是我名義上的男人。”
“那實際上呢?”
“實際上?”
李瀟玉發現自己跟不上慕雲昭的思路,他到底想說些什麼?
名無心抓住她的手,不顧她的反對,掀開衣袖,那顆守宮砂依舊在手上,他笑了起來,“你這顆守宮砂可否留在我歸來之時?”
“你想說什麼?”
李瀟玉不是不明白名無心的意思,只是她並不喜歡名無心這種性格的人,陰陽怪氣,時好時壞。她喜歡的男人,是那種無論何時何地,都能夠與她並肩作戰,能夠與她攜手與共。
這樣的男人也許不夠富裕,也許不夠尊貴,也許不夠聰明,也許不夠強壯。但是這樣的男人暖心,他會知冷知熱,會體諒自己的每一個心情。但是這樣的男人安心,他會有守護妻兒弱的執念,會爲了一個家而肩負起責任,不會朝秦暮楚,不會反覆無常。
名無心是個女子夢中的情郎,邪魅聰明,有錢有勢。可是這樣的男人,卻不是她李瀟玉認爲能夠掌控的男人。她李瀟玉追求的是一生一世的愛情,這種愛情是以結婚爲目的,以共同撫育一個孩子爲己任,以忠貞不二爲原則的愛情。而名無心這樣的人,給不了她這樣的愛情,他有太多的選擇,他隨時會在愛情這條道路上與她分道揚鑣。
就如同現在,他想的不是慕雲昭那般,用盡心思的去守護她,去換取她的感動。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命令式的口吻,告訴她,她要如何如何,而他不必付出,只需要與她等價交換即可。畢竟他手裡的資源比她多太多,很多她竭盡全力付出的代價,在他眼裡不值一提,甚至不費吹灰之力。
這樣的不對等,這樣的落差,讓她本能的排斥名無心的靠近。
“怎麼了?玉丫頭?你怎麼不回答我?”
“我爲什麼要留下這顆守宮砂?”
“因爲你說過,若是我真的傾慕了一個女子,那我只需要將她禁錮在身邊即可。而現在我卻想得是她能爲我守身如玉。”
李瀟玉站在亭子裡看着名無心,他竟然讓她爲了他而守住清白?
“憑什麼?”李瀟玉眼睛亮起,直視名無心,收起笑臉,一臉嚴肅。
名無心心揪疼了一下,玉丫頭竟不肯嗎?她爲什麼不願意呢?名無心皺着眉看着一臉嚴肅和認真的女子,與她就這般對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