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諾剛回到房間,風雅就嘟着嘴巴走了進來。韓諾看着她,對她招了招手,她就很自覺地走到韓諾的跟前。她嘟着嘴巴,臉色有些蒼白,眉頭皺得死緊。
“怎麼了,丫頭?”韓諾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問道。
風雅搖了搖頭,爬進韓諾的懷裡,把自己蜷成一團。韓諾抱着她,感覺到她瑟瑟發抖的身體,他竟然變戲法般的拿出幾個酸梅,遞到她的眼前。
每次風雅病發都會這樣,而每次發病的時候她會這樣安靜,也從不喊痛也從不哭泣,倔強堅強,只是特別的依賴韓諾。
風雅愁眉苦臉的看着梅子,然後一顆一顆的扔進嘴裡,這種梅子可不是平常人吃的,是酸酸甜甜的,這種梅子是經過韓諾精心醃製,用了上百種珍貴藥材,味道那就是苦苦澀澀的。
艱難的吃完梅子,風雅很快就睡着了。睡着之後,她的雙手依舊緊緊地抓住韓諾的衣袖,那樣緊緊地抓住,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她纔會像個無助的小孩子。
韓諾將風雅放到牀上,然後蓋好被子,這個時候風雅竟然睜開眼,看着韓諾,問道:“諾諾,剛纔那個叔叔怎麼了?”
“那個叔叔得了很嚴重的病,丫頭認識那個叔叔嗎?”韓諾問道。
風雅點了點頭,睡意襲上來,她緩緩地閉上眼,聲音漸漸低下去,但韓諾還是聽清楚了她講的是:“叔叔是好人。”
她睡着了傾顏纔出現在韓諾的房間裡,傾顏坐在牀邊上,一臉擔憂的望着風雅,卻對韓諾說道:“韓諾,她怎麼樣?”
“很不好,原本她這個病就是從孃胎裡帶出來的。”韓諾神色凝重,同樣憂心的望着沉睡的小丫頭,道:“你怎麼把她一個人扔在街上,她被馬蹄傷了,若不是有一個醫術了得的人救了她,你還想再見到她恐怕只有等下輩子了。”
傾顏第一次見到韓諾這樣激動,不禁錯愕的回頭看着他,但是韓諾面不改色,直直的看着她。
傾顏低下了頭,那日是她遠遠地就看見了司皓天,但是她說什麼都不想被司皓天看到,也不想被他找到,於是走的時候走的很快,就把風雅一個人落下了。
正好在這個時候又接到江離的消息,她暫時離開一段時間,沒想到短短几天時間,風雅就先後和司皓天和瑾淵牽扯在一起了。
遲遲不去皇宮把風雅帶回來,也是因爲不想和司皓天見面,她也更加不知道怎麼面對瑾淵,她從來都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總是給孩子帶來流離失所和離別。
“對不起。”下意識的,她脫口而出。不知道是在對誰說。
韓諾微微嘆口氣,道:“你確實對不起她。江離那邊有什麼消息?”
“他還在尋找冰蟾,希望他能儘快找到。”傾顏擔憂的看着女兒熟睡的臉,又一次心裡忽然升起無力感。
“我已經讓江離儘快趕回來,只是有一件事想要問問你。”傾顏轉過頭,看着韓諾道。
韓諾溫暖的笑容再一次爬上臉,看着她,示意她請說。
“你能不能幫他把眼睛恢復了?”傾顏開口說道。
韓諾的笑容當即凝在臉上
,眼中閃過一抹憐惜,但隨即換上凝重說道:“你要把左眼還給他?還是你覺得你這樣就是欠了他的,所以想還給他?”
“不是,我並不欠他什麼,左眼的光明,我付出的代價足夠換取,只是我想要恢復我的能力,既然你盡得薛青真傳,那麼解開她加施在我身上的封印不是難事吧!”傾顏說道。“我是想要自己去找,就算是偷我也要把冰蟾偷到手。”她十分堅定的說道。
韓諾反問道,“解開封印不難,只是……”
“什麼?”傾顏站起身看着他。
他忽的放鬆了神情,如和煦的陽光般笑了起來。
看着這樣的笑容,傾顏總是覺得,這樣的人是從水墨畫裡走出來的,一舉一動都透出近乎完美的感覺。
“沒什麼,你爲什麼要讓他恢復?”韓諾笑着看她,看着她的眼睛。他早就知道答案,只是她自己還不知道。
傾顏愣了一下,沒有回答,轉過頭看着躺在牀上的風雅。
韓諾也並不逼問,他笑了笑,拿出一支通體碧綠的蕭,橫放在脣下,幽幽咽咽的簫聲,纏纏綿綿從他修長的之下流出。
傾顏靜靜地聽着他的簫聲,樂曲中有着透骨的寂寞,竟讓人有潸然淚下的感覺,而她的眼眶竟然溼潤了。
風雅緩緩地睜開眼,先是看了看傾顏,又看了看韓諾,然後從被窩裡爬出來,挪到傾顏的懷裡。
傾顏緊緊地抱着風雅,樂曲正哀婉,悽苦之時,戛然而止。
他放下玉簫,緩緩地勾起脣角,“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解封的事我需要準備準備。”
她點了點頭,抱着風雅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傾顏走後,他坐在自己的房間裡發呆,好一會兒才又將玉簫橫於脣下,繼續吹奏剛纔那首未完整的曲子,但是現在吹來卻忽然覺得索然無味。
他自嘲的笑了笑,隨即收起玉簫。
“請問您就是韓諾韓先生嗎?”一個身着黑色勁裝的男子,鬼一般的出現在韓諾的房間裡。
而韓諾自己卻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一點都不感覺到意外。他轉過頭,看着這個黑色勁裝男子,點了點頭,道:“是,在下就是。”
“我家主人想要見先生一面,請先生移駕。”黑色勁裝說道。
韓諾笑道:“韓某不良於行,只怕……”
“那就多有得罪了。”說罷,韓諾只覺得眼前一黑,就什麼事都不知道了。
等韓諾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還是坐在自己的輪椅上的,而四周的環境卻大有不同,不是自己的房間更加不是客棧裡。
過了一會兒,門被人推開,一個穿着水藍色長裙的女子緩緩地走了進來,她見韓諾醒來,說道:“先生醒了便好,我家主子等候多時了。”
韓諾處變不驚,對藍裙女子淡然一笑,道:“有勞姑娘了。”
那女子看着韓諾衝她一笑,竟然不自覺的愣神片刻,醒悟過來的時候臉頰立即飛起紅霞,低頭,迅速繞到韓諾身後,推着他來到庭院。
幻月灑下最後一把魚餌,走到韓諾跟前,雙手抱拳,道:“韓先生,
多有得罪還請先生不要見怪。”
“哪裡哪裡,王爺哪裡的話,是韓某三生有幸,能在有生之年見到人稱修羅戰將的幻月戰神。”韓諾不卑不亢,依舊談笑自如。
“先生客氣了,本王今日請先生是有一事相詢。”幻月看着他說道。
韓諾點頭,“請說。”
“今日韓先生救了小侄一命,不知道小侄這病可否根治?”幻月終究還是擔心司皓天的病,畢竟瑾淵年紀還小,雖然現在朝中各臣還暫且聽命,其實還是幻月和司皓天的餘威還在。
幻月考慮到自己年事已高,近幾年身體狀況也大不如前,司皓天又得了這樣的病,他真的很擔心他和司皓天都不在了,瑾淵能不能將下面這些滑頭臣治的服服帖帖。
“心病還需心藥醫,恕在下無能爲力。”韓諾這並不是拒絕,而是實話。司皓天的這個病只有他自己能夠讓自己痊癒。
“誒……”幻月長嘆一口氣,繼續說道:“韓先生常年隱居,爲何這時候出谷?”
韓諾淺笑,不過不同於往常的是,這樣的笑容中透着寂寞,無盡的寂寞。
“你還是沒變,我已經變了,還記得她臨終時說的話嗎?”韓諾轉頭看向幻月。
“任它紅塵滾滾,我自清風明月。”幻月沉重的開口,一臉的追憶,隨即便釋然的笑了起來,一直重複這句話,隨即又問道:“你這次出谷是爲了傾顏那丫頭吧?”
韓諾依舊淺笑,他看着幻月滿頭銀絲,說道:“是,也不是。”
“這麼多年,你還是當年摸樣,可是我卻老了啊!”他發現韓諾看他的頭髮,感嘆道,接着說:“傾顏……和她很像吧!”
韓諾點頭,依舊是淺笑,只是沒有那種透骨的寂寞,面目如二十出頭的少年,但是他實際上和幻月同歲,現在差不多半百了。
只是歲月沒有在他臉上刻下痕跡,這到底是爲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
“如果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突然不見了,風雅會到處找我的。”韓諾說道。
幻月點頭,讓人送他回去。
回到客棧,客棧已經恢復了往日的熱鬧,大廳內也坐滿了客人,幻月的人把韓諾送到樓道上,就先走了。
韓諾點頭道謝,自己慢慢地往自己的房間移動。
推開門,就看見有一個人正端坐在他的屋子裡。
“擱下久等了,抱歉。”韓諾看着司皓天淡然的笑了起來。
司皓天看着他,神色凌然,道:“我來就是爲了告訴你,以後離傾顏遠一點,我會時時刻刻盯着你們的。”
韓諾好笑,卻很儒雅的淡笑了一下表示回答。司皓天突地站起身,氣勢洶洶的朝着他走來,走進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繞過他,走出去進了隔壁的房間。
韓諾笑笑的搖搖頭,這對冤家,不過真的很像啊,真的太像了。
他拿出玉簫,橫於脣下,簫聲幽咽,如泣如訴,她曾說過她不喜歡蕭,因爲聲音太過悲切。
風雅忽然衝進屋子裡,打斷了他的回憶和簫聲。
“諾諾……我們去玩兒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