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危難得以解決,自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憂。
當泉州舉城歡慶之時,遠在百里之外的鳳仙樓雅間內,氣氛卻格外凝重。
滿面怒容的歐陽驍再無往日的翩翩風雅之態,他忿恨地收緊拳頭,手中的酒杯應聲而碎,四處崩裂的碎片散落在地上,嚇得跪在一旁的瑾嵐花容失色。
她急忙跪行到他身旁,怯生生地拉過他被碎片劃破的手,道:“王爺切勿生氣,來日方長。”
“哼,你懂什麼?”
歐陽驍甩開她的手,反而一手捏住她的下巴,顏色狠戾地笑道:“你以爲本王是在氣歐陽璟解了泉州百姓的危困?在你眼中,本王就是那種視人命如草介的小人?”
“瑾嵐不是那個意思……”美人雙眸含淚,楚楚動人。
“本王氣得不是歐陽璟,而是坐在龍椅上越老越糊塗的那位!殺伐決斷,纔是王者該有的風範!他昏庸手軟,還自以爲是一代明君,笑話!”
歐陽驍笑得一臉猙獰,眼中再不復俊朗清明之色。
他看着瑾嵐含淚的雙眸,一字一句說得分外清晰而堅定:“早晚有一天我歐陽驍,要取而代之!”
兩輛馬車緩緩駛出泉州城門,沿路百姓滿含熱淚叩首拜別。
馬車上坐着的是他們的救命恩人,若非有他們不懼疫神拼死相救,恐怕這次泉州會成爲一座死城。
車轍碾過青石板路,搖搖晃晃地一路向前行進。
柳傾城躺在前行的馬車中,緩緩地睜開眼睛,入眼看到的是一件玄色錦衣。
在她印象中,歐陽璟總是一身黑衣,冷峻無雙。
順着錦衣向上看去,迷濛中似乎看到一雙滿含關心的眼眸,但被烏金面具折射的冷光遮住大部分視野,她有些看不真切。
想要將那張面容看得更真切些,她努力地擡起手來,想要摘掉那頂面具,觸手一片冰涼。
下一刻,她的手無力垂下,柳傾城有些氣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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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哪曾有過如此虛弱的時候?
縱然她在現代執行任務時也會偶爾受傷,但她都會強咬着牙爲自己包紮傷口,她相信只要堅持就一定可以挺過難關。
只是這次,她好像真的見到了鬼門關的模樣。
好累,好想繼續睡一會兒。
柳傾城疲憊地想要闔上雙眼,掌心卻傳來一股溫熱的暖意,她隱約聽到耳畔有人急切地呼喊:“傾城,你可好些了?”
傾城?我纔不是什麼柳傾城!可我又是誰?
她搖搖頭想甩掉腦中混亂的思緒,迫使自己接受現下的事實。
只是這舉動看在關心情切的歐陽璟眼中,以爲她毒未除盡,情急之下他坐到一旁,將柳傾城整個人攬入懷中。
將她的頭溫柔地靠在自己胸前,他輕聲安慰道:“別擔心,再過兩個時辰藥效就會完全發揮作用,到時候你就會輕鬆些。”
少了馬車震動對大腦的直接影響,柳傾城反而有些清醒,她無力地倚在歐陽璟懷中,看着馬車窗外蔥鬱的竹林,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聽到她發問,歐陽璟立即欣喜答道:“我們在回京
的路上,泉州的事解決了,你放心。”
“那就好。”
柳傾城虛弱地點點頭,又想起昏睡前妙玲悽美決絕的背影,她下意識地去找她,卻看到空蕩蕩的馬車內再無旁人。
“你放心,妙玲在另外一輛馬車上,有月黛照顧,她很好,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說話時,歐陽璟的語氣裡帶着一股無奈的酸澀感。
其實,妙玲雖脈象平穩,人卻無甦醒的跡象,好像睡着了一般,縱然百般呼喚,她仍是無法醒來。
就連太醫對此情景也是摸不着頭腦,紛紛稱怪。
歐陽璟無奈只能先帶妙玲回京城休養,否則柳傾城醒來後也會不安。
只是過去這段時光,看她姐妹二人相處得格外融洽,他決定不能將這個消息告訴柳傾城,以免她一時急火攻心,誤了自身大事。
柳傾城不知這背後曲折,只當他所說盡是實情,知妙玲已無大礙,一顆揪着的心也就此踏實不少。
突然想起歐陽璟方纔對自己的稱呼,她猛然一驚,擡頭驚詫地問道:“你方纔叫我什麼?我……”
同樣意識到自己失言,歐陽璟淡淡一笑,將她的頭重新按回自己懷中,道:“我早已知道你是柳傾城,放心,此事絕不會有旁人知曉。”
“你不追究柳家……?”
“噓——我只想你平安,其他都不重要。”
歐陽璟的聲音異常溫柔,令人心安。
不過,她心中還有一事不解,究竟是何人要下手毒害自己?
“我昏睡了多久?”柳傾城勉強撐起身體坐好,與歐陽璟面對面坐着,問道:“下毒之人,找到了嗎?”
“已經有眉目了,此事不能急,你暫且寬心便是。”
柳傾城嗤笑一聲:“有人下毒害我,我怎麼可能寬心?”
歐陽璟搖搖頭,道:“此次他是衝我來的,甚至不惜以泉州百姓的生命爲代價。此事我定會查個水落石出,只是此間涉及朝廷要事,不能急在一時。”
“泉州百姓?”柳傾城中毒暈厥後,鮮少有清醒的時候,自然不知在她昏睡後,城中半數百姓也遭此毒手。
歐陽璟將在她昏睡這幾日光景中發生的事一一講來,但對懷疑簡陽之事避口未談。
聽完他的話後,柳傾城皺起眉頭抱怨道:“你們這些當官的,整天就會弄些有的沒的,然後搭上一羣人的性命。”
本以爲他會拿一大堆爲官之道或者不得已的話來反駁自己,沒想到歐陽璟卻定定地看着她,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
柳傾城不解地問:“你笑什麼?”
歐陽璟笑得溫煦,和身上玄衣的肅殺之氣迥然不同:“看你說話的模樣又恢復了往日的性子,說明體內的毒已無大礙了,所以我高興。”
“喂,你別這副表情,我不習慣。”
柳傾城偏過頭去不再看他,閉上眼卻總是他好看迷人的笑容,心裡頓時亂作一團。
彷彿不過昏睡幾日,好像一切都變了模樣,歐陽璟竟然也會對自己笑得如此溫柔,實在是太奇怪了。
歐陽璟拉過她的手,
低聲笑問:“你是在害羞嗎?這可不像你。”
“喂,男女授受不親啊!”
柳傾城急忙拂開他的手,想起暈厥前在屋頂上與他交談的情景,她眸色一沉,說話時喉嚨竟有些哽咽:“你答應過我,要放我一馬的,咱們互不相干。”
“當日我並未點頭答應,做不得數。”歐陽璟堅定地拒絕,看着她的眼神格外炙熱,“你既然嫁入王府,無論生死也是本王的人,休想要逃。”
“可我們之間根本沒有愛情,甚至連友情都沒,你要困住我一輩子?那是不可能的。”
“沒有愛情?”歐陽璟擡手捏住她的下巴,讓她直視自己的眼睛,重複地問了一遍,“你確定沒有?”
深邃的黑眸中滿是她讀不懂的神色,面具折射出冰冷的光令她的眼睛刺痛,柳傾城非常清楚,她絲毫不瞭解面前這個神秘的男人。
他總是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以這種姿態拒絕與外界的交流,縱然她對他有過那麼一絲心動,但也不足以交換餘生的自由。
她堅定地點點頭,道:“沒有。”
眉睫驟然垂下掩住眸中的失落,歐陽璟緩緩鬆開手,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覺得任何語言都顯得萬分蒼白無力。
“你好好休息,到京城還需要很久,本王出去透透氣。”
扔下一句滿含苦澀的話,歐陽璟掀開簾帳走出馬車,足尖輕點便飛身騎上坐騎,縱馬揚鞭而去。
看着那抹黑色身影逐漸消失在一片翻騰的塵埃中,柳傾城重重地嘆了口氣,躺回到用軟緞鋪就的車廂內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不知睡了多久,噠噠的馬蹄聲消失了,搖晃也緊接着停了下來,柳傾城從沉沉的睡夢中甦醒過來,透過窗戶看到一派熟悉的景色。
簾帳被人掀開,是綠蘿嬌俏的笑臉。
“王妃,奴婢想死您了!您可算回來了!”
“傻丫頭,我不過才走了半個月而已。”
柳傾城勉強撐起身體,被綠蘿攙扶着下了馬車,只覺得身體要散架般處處痠疼。
她活動活動兩側肩膀,又雙手叉腰活動一下腰身,疲憊稍有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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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王妃還是老樣子,只是從面色、眉宇間還是能看出幾分虛弱。
綠蘿攙着她向王府裡走去,心疼地說道:“王妃,您最近是不是很累?奴婢早給您熬了燕窩粥,回去好好補一補。”
“有肉沒?我感覺已經半個世紀沒吃過飯了,餓得很!”
“有有有,”綠蘿笑着點頭,附在柳傾城耳畔輕聲道:“奴婢把廚房裡所有的酥肉全給王妃端來了,聽說辛妃爲此氣得半天沒吃飯呢。”
“嘖,你這丫頭就會給我找茬。”
柳傾城用手指點了一下她的額頭,轉念想到陸辛氣急敗壞的模樣,她笑得一臉明媚,道:“不過看在酥肉的面子上,我就不說你了。”
“奴婢知道,王妃最好了!”
綠蘿嬉笑着攙着她走向翊荷居,半路上正遇上滿臉欣喜的歐陽溪。
當時她正蹦蹦跳跳地哼着小曲朝歐陽璟的書房跑去,想必是聽說哥哥回京,心中欣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