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衝口而出的一句話,讓周子琪聽得撲哧一笑,宛若新花初綻一般,眄睞帶笑地指着楊睿,“小屁孩一個,居然還學人家調戲女孩子!”
楊睿笑笑,對於這種時空的突然轉換,他的確還有點不太適應,有些時候會不知不覺就有些心理錯位,這次就是話說出去了纔回過神來,醒覺目前的自己還只是一個初中生而已。本來很好的一句調笑話,從一個初中生嘴裡說出來,就有點不倫不類惹人笑了。
這時候他的笑容落在周子琪眼中,就有了些小男孩的羞赧模樣,也讓她心裡對楊睿剛纔那番表現的驚奇減退了不少,心想或許這個孩子因爲出身不同,所以要比同齡人都早熟一些?尤其是在人情世故上,許是更要早慧了不少?
畢竟做官人家的子弟,一般都會很早就接觸到這些的。這時候心裡就覺得,反倒是他現在這副帶點青澀的羞赧,才更像是一個真實的初中生了。
她的確應該是大戶人家出身的,一旦心情平抑下來,立刻就顯示出了良好的教養和儀態,這時候見楊睿的笑容有點不好意思,她即便是心中覺得好笑好玩,也還是輕輕放過,反而落落大方地笑道:“恩人,爲了等你,我可都餓到這會子了,你是地頭蛇,有什麼好吃的地方可以介紹沒?我可是聽說你們青州人很熱情好客的哦!”
楊睿擡起手腕看看電子錶,可不是,這都擦邊快兩點了。讓她這一說,楊睿也立刻就覺得自己的肚子似乎也早就餓憋了,只是從重生過來到現在,一直都處在興奮和擔憂的複雜心境之中,剛纔又是被牽出了好多回憶,所以才一時沒顧上,這會子事情暫時告一段落,也是馬上就有一種前胸貼後背的感覺了。
於是他笑笑,一點都不謙虛,“答謝宴?那可要找個大飯店好好吃喝一頓了!”
周子琪顯然是個不怎麼缺錢的人,擺擺手笑靨如花,“算是吧,隨便你挑地方,給我留點回去的油錢就行。”
一聽這話,楊睿就知道,她居然還是自己開車來的。
最終還是沒下去狠手,兩人打了個車,楊睿直接報地名,於是出租車就拉着兩個人七繞八繞的,最終在一條看上去有些偏僻的小街道停了下來。
這條街名叫胡家仙,有點獨特的名字,楊伯清沒官運亨通之前,一家人就是住在一中的家屬院裡,離這裡很近,拐過一條巷子就是大門,楊睿從小到大在這裡住了足足有十三年,到現在一中分給的那套房子也還沒交還回去,陶慧珍會持家,房子現在租給了一家在青州做生意的外地人,二室一廳,老房子格局不大,一個月也有四百塊可拿。
出國之後的那些年裡,楊睿一直念念不忘的,就是這條街上老李飯館的抓炒兔腿。
零六年回國,這裡已經拆遷了,全部要建摩天大廈,據說還要建成整個東華省的商貿中心,老李飯館也趁機挪到了比較繁華一點的桐柏路,據說生意越做越大,但是地方一換,楊睿反而不想去吃了,後來也就不再記掛。
現在的老李飯館鋪面不大,不過倒還乾淨整潔,已經過了飯點兒,就只有兩桌客人坐在那裡喝着啤酒閒聊。聽見門口有動靜,兩桌客人裡就有人扭頭往這邊看,第一眼就被周子琪給勾住了,視線只是跟着她動,還不住地拿手臂碰身邊的人,使勁往這邊努嘴,過了一會兒,甚至開始毫無顧忌地低聲談笑起來,聲音有些猥瑣。
楊睿熟門熟路地帶着周子琪走進去,歇下來坐在那裡抽菸的店主老李看見他就站起來,“呦,這不是……這不是小楊睿嘛,你可是好久不來了,聽說你爸爸升官了,搬到政府家屬院去了?”聽了老李這句話,那邊的議論聲頓時就是一窒,然後就不知不覺的轉了話題。
楊睿嘿嘿地笑笑,也不說什麼,跟周子琪找了一個靠窗的位子坐下,刻意地擋在周子琪跟那兩桌人的視線之間,然後就熟練地點菜,“要一份抓炒,再來半斤羊臉子肉。”
周子琪對這菜名有點好奇,就問了一聲,於是楊睿就跟她解釋,說這家店最出名的就是抓炒兔腿肉,另外悶羊頭也別具風味,這羊頭悶好了起了鍋不等涼就下手撕開,加點醋蒜汁辣椒沫直接拌出來,絕對的美味。
於是也餓到了一定程度的周子琪就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饕餮之意了,不過她還是忍不住問:“你就點兩個菜啊,夠咱們吃嗎?”對於楊睿主動帶她來這麼低檔的地方吃飯,倒是沒有什麼不滿意,反而還一臉新奇的模樣。
楊睿就不說話,只是說絕對夠吃,過了一會兒抓炒端上來,滿滿一大盤,或者可以說,是滿滿一大盆,於是周子琪就震驚了。
拿筷子夾起一塊來嚐嚐,她連連點頭,直說好吃。
這裡用的兔肉據說都是老李在老家的那些鄉親們養的肉兔,他最初到青州城裡來開店的本意也是想給鄉親們找一條賣兔肉的路子,沒想到最後反而做生髮了起來。
因爲從兔肉這一點上就比其他飯店有更好的來源,再加上老李的手藝確實好,所以他的兔腿肉抓炒出來又香又嫩,十足的色香味俱全。
於是兩個餓極了的人就開始風捲殘雲。
不得不說,到這時候,就直接看出一個人的出身和修養來。
楊伯清也好,郭定邦也好,別管現在或者以後能做多大的官,身上帶着的到底還是從小養成的習性,吃飯狼吞虎嚥的,沒什麼吃相,尤其是在家的時候更甚,楊睿隨他爹,也差不多,倒是郭媛媛要好一點,不管行動坐臥還是吃飯,都有點大家閨秀的模樣,從小就慢條斯理溫文爾雅的,一點都不像他爹。
周子琪這時候餓極了,吃飯也快,但是快歸快,她照樣一下是一下,看起來照樣是優雅的很,於是吃到一半的時候,楊睿就下不動筷子了,乾脆坐在那裡手支着下巴看她吃。
給她察覺之後似笑非笑地瞪過來,斜睨着,剪水般的眸子水亮亮的,別是一番難描難畫的嬌嗔風情,“看什麼看,小屁孩,吃飯!”
進了飯館,她就把外套脫下來了,不過胸口上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根別針,倒是讓楊睿失落了一下子。這時候看她擡起手來,雪白的手臂擱在餐桌邊上,給壓出來了一道紅紅的印子,修長的手臂頓時就有了肉乎乎飽潤的感覺。
於是楊睿也低下頭去繼續吃東西。
周子琪雖然餓極了,但飯量卻不大,多吃了幾塊兔肉,於是一碗米飯都沒吃完就已經飽了,這店裡只提供幾個招牌菜,想要湯都沒有,接下來就換了她端着水杯看楊睿據案大嚼。
冷不防的,楊睿卻突然擡起頭來看着她,問:“我該叫你周阿姨還是子琪姐姐?”
周子琪差一點就把剛剛喝到嘴裡的一口水噴出來。
差點就懷疑楊睿這是故意的,不過看他一臉認真,周子琪略考慮了一下就說:“我沒那麼老吧?你還是叫我姐姐吧。”
楊睿很滿意地點點頭,喊了聲“子琪姐”,就又乖乖的低下頭去吃東西。
一碗米飯不夠,他也不叫加米飯,直接就把周子琪剩下的那半碗端過去,嘴裡說着“老師說的,不能浪費”,然後就開始低着頭往嘴裡扒,周子琪就臉紅了一下。
等他吃完了,兩個人就喝着水開始閒聊。
這個時候,或許是剛纔那件事所帶來的激盪的心情正在緩緩退潮,周子琪開始不知不覺的露出幾分疲憊,楊睿甚至注意到,在她捧着杯子說話的時候,修長白皙的手指竟有些微微的顫抖:畢竟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突然遭遇那種事情之後,不管她的內心有多麼強大,事後想想,還是免不了要有些後怕。
周子琪是去年大學畢業的,中央美術學院,學油畫的,不過據她自己說,其實她從小的底子都是國畫,而且還偏好水墨類,不設色,畢業之後本來可以安排留校任教的,但是家裡人不願意讓她跑太遠,就把她抓回東華省來了,目前的工作單位是東華美術學院,職務是實習講師,不過要從下個學期纔開始擔課,於是她就鑽空子,先是去歐美轉了一圈,在國外呆了好幾個月纔回來,然後就自己開着車在國內瞎轉悠,最近聽說青州市這邊有一大片保存比較完整的清代老宅,就過來逛逛,順便寫生,誰想到就碰到了上午那種事。
於是就順着聊起這件事情的後續處理,楊睿如實的轉告郭定邦的看法,“那幾個小混混咬死了只承認想偷你的包,是偷,連搶劫都不算,不過派出所的人說了,那把刀是證據,這個倒是問題不大,不過他們還是建議,爲了你的名譽考慮,要是你不準備追究的話,就給他們定個搶劫未遂報上去開始走程序?”
一說到這個,她臉上立刻就有點殺氣騰騰的感覺,剛纔的那絲疲憊頓時消失不見,橫眉冷眼地道:“不追究?憑什麼不追究?我不怕丟人,我又不是你們青州人,在這裡,能有幾個認識我的?絕對不能便宜了那幾個傢伙!這次我走運脫了身,下次要是趕上其他人呢?”
楊睿聞言就蹙眉不語。
周子琪看見了他臉上的變化,就趴在桌子上看着他,一臉的似笑非笑,“喂,楊睿同學,你老爸可是副區長哦,那個派出所還正好就在你爸爸所在的那個區,頂頭上司啊,我都聽說了,你爸爸很厲害的,不會連這點忙都幫不上吧?我可是都請你吃飯了的……”
楊睿苦笑一下,三分真三分假,還有四分是在分心。
周子琪趴在桌子上一副故作調侃的口氣,巧笑倩兮的,卻混不曾注意到這樣一來自己的領口就直接在楊睿的面前完全敞開了,好大一片雪白的乳肌正正落在眼底,連乳罩裹不住的渾圓乳廓都盡皆入目,奶白奶白的,淡黃色的襯衫不怎麼隔光,在初夏下午的陽光下,甚至連那雪白乳肌上青色的細筋都纖毫畢現,乳溝也是很深邃的感覺,倒讓楊睿大飽了一番眼福。
他的眉頭緩緩地鬆開,一臉爲難地道:“我郭伯伯說了,不是不幫忙,這實在已經是極限了,那幾個小混混背後都是有人的,根子在青州市裡呢,我們可惹不起!”
不聽這個還好,一聽這個,周子琪忍不住露出一絲冷笑的表情,連眉毛都往上彎起來,“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那幾個小混混那個囂張!大天白日的就敢……哼,市裡?市裡就了不起,就可以無法無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