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經超過24小時。
我希望可以一直沉睡,可是身體卻無視我的願望,只要睡夠了,就會自然醒來。
崔姐說,韓嘉樹在書房已經呆了一天一夜,除了咖啡,什麼也不吃。
“太太您趕緊去看看吧?”崔姐小心地看我一眼。
我沉默着,搖搖頭,無力地揮揮手,讓她走開。
牀頭櫃放着她剛剛送來的粥,我看了眼,一點胃口也沒有。
藥水還在滴着,通過輸液管進入手臂的血液,涼涼的,很不舒服。
我扯掉針頭,看見手腕上還留下的被勒的紅印子,心就跟那些輸入體內的藥水一樣,涼涼的。
韓嘉樹呆在書房整天整夜地工作,有可能是因爲在太古百貨的控股上與韓臻的戰爭正趨於白熱化,可是,肯定也是因爲不願意看到我。
我側身又躺下,躲到被子裡。
不想哭,心裡的痛苦就像被打了死結,團在一起,無法通泄,也無法消除。
直到太陽再次西斜,夜幕再次降臨,一天很快又要過去。
臥室的門終於再次被推開,沒有敲門,不是崔姐或其他傭人。
我像死水一樣的心驀地跳了跳。
浴室傳來水聲。
腳步聲終於向牀這邊走來。我的心也漸漸抽緊。
被子被掀起,韓嘉樹高大的身體躺下來,牀墊微微下陷,他身上的沐浴香氣隨着被擠壓的空氣向我襲來。
我全身都不自覺繃緊,彷彿皮膚上的毛孔都能感覺到他的氣場。
多麼希望他能抱我一下。
他溫暖的懷抱從來不曾那麼讓我渴望和懷念過。
可是……
我緊緊攥着手,蜷着身子,與他之間的那點距離彷彿是再無法跨越的溝壑深淵。
過了很久,一直沒有聲息的身後傳來微微的均勻的氣息,透着一點沉重。
韓嘉樹睡着了。
一句話也沒有說。
我的眼淚倏地涌上來,曲着身子顫抖着,強忍着想要痛哭出聲的心碎。
早上醒來,身邊早已人去牀空。
心裡空洞了一整晚的地方驀地又劇烈地疼痛起來。
勉強地下牀,兩腳漂浮。
洗漱完,離開臥室,好像踩着棉花一樣往樓梯口走去。
驀然,一陣刺耳的嘈雜聲響起,噼裡啪啦的腳步聲向我奔來,我怔怔地停住腳。
“柳小姐,請你不要這樣!柳小姐!”傭人緊張地喊着。
很快,柳月就衝到了我的面前,看到我,忽然撲通一聲就跪在我面前。
“柳小姐……”傭人不知所措地看看她,又看看我。
我長嘆一口氣。
能讓柳月這樣不顧尊嚴地跪下的,自然是韓臻。
我看眼傭人,揮手示意她下去。
走道里就只剩下我和柳月相對着。
“陶小姐,求求你跟韓總講情,饒了他弟弟吧!”
眼淚滑落柳月的臉頰,她哀求地看着我。
我無力地冷笑一聲。
“不要說我沒資格跟韓嘉樹講情,就算我有,我也不會講!我只恨不得把韓臻剁成肉醬,你居然還想得到來求我!”
柳月痛哭失聲
,梨花帶雨,聲音悲慼:“求求你,就放過他吧……求求你……他也沒對你怎樣,他就想跟你結婚而已……”
我難以置信地看着她,“那樣還叫沒對我怎樣?你怎能爲那樣的人渣求情?”
柳月向我爬過來,抱住我的腿哭着說:“他真的沒對你怎樣,我攔住他了!你就饒了他,如果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我僵住,沒有嗎?“你沒騙我?他真的沒對我怎樣?!”
“真的沒有!”柳月拼命地搖頭,哭得涕泗橫流,“我受不了,所以攔住了!”
我麻木的心倏地活過來,腳一軟,被柳月那樣用力地拉扯着,差點也跪了下去。
柳月還在那痛哭着哀求着,“你就原諒他吧,他也是個可憐的人,從小受了那麼多的苦,現在韓總要把他的一切都搶走,他要破產了,他爺爺也要拋棄他了!”
“你就幫我求求韓總,好嗎,求求你!只要韓總這次饒了他,我,我什麼都願意做!”
我用力掙開她,又感到一陣憤怒,“什麼都願意做?又準備拿你自己的身體來償還他欠下的債嗎?你這是瘋了!他那樣的人就應該下地獄,而你竟還爲他做到這個地步!”
“我知道我就是瘋了!”她絕望地說,“可是你真的沒法理解嗎?那種感覺,看着他痛苦不如自己痛苦,看見他去死還不如我自己去死!”
她驀地站起來,不知何時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小刀。
就在我倏然寒毛豎起,以爲她要傷害我的時候,她忽然將刀子橫到自己的脖子上!
我震驚地看着她,“住手,你不要這樣!”
她冷冷地看着我,握着小刀的手緩緩滑過,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漸漸浮現出來,鮮血開始順着她白皙的脖子流下來。
我幾乎要尖叫起來,死死地攥着衣角。
“住手,你把刀放下!”我顫抖着,兩腳發軟,“你這樣真的一點也不值得!”
“我不知道什麼值不值得。”她淒涼地笑道,“說不定死了對我來說就是解脫!”
忽然她的手臂被一隻大手迅疾準確地抓住,往外一拉,危險的小刀倏然離開她的脖子。
柳月臉上閃過驚慌,想要反抗,但身手敏捷的保安瞬間將她的身體鉗制住,小刀也被奪了下來。
我一身虛汗地站在那,看見韓嘉樹出現在樓梯口的轉角。
“想死就到外面去死!”他冷冷地出聲,“你以爲你死了我就會饒過他?”
“韓總!”柳月痛苦地喊起來。
韓嘉樹面無表情地看着她,“這世上有兩種人,一種會在一敗塗地之後,能夠反省,重新做人,還有一種卻是死不知悔改。”
“但我不會關心韓臻到底是哪一種。如果是前一種,那就是他自己的幸運,如果是後一種,那就是他自取滅亡!”
保安將柳月帶走,解除緊張的我身子一軟,不覺蹲下去。
擡頭看向韓嘉樹,他還在一動不動地站在那。
我鼻子一酸,眼淚溼了眼眶。
兩人對望許久,他終於還是邁開腳步向我走來。
將我從地上扶起來,他仍是緘口不言。
還是很討厭我的意思吧。
痛苦涌上心頭,我覺得喉嚨堵成這樣,還是
不要下去吃飯了。
轉身想回臥室,韓嘉樹伸手攔住我,半晌,終於冷冷地開口:“崔姐說你這兩天都不吃東西,要跟我絕食?”
我的眼淚嗒地掉下去。
驀地涌上一股意氣,傷心地說:“嗯,我要絕食,死了就好了!”
韓嘉樹深深地舒了口氣。
但最後他還是不說了,扯我往樓梯口走去。
韓嘉樹默默吃着他的飯,我默默地喝着張媽專門給我煮的粥,由頭到尾兩人都垂着眼,沒有互相看一眼。
吃完,韓嘉樹又上樓去,我也跟在後面。
他仍是去書房,而我回了臥室。
到了晚上,韓嘉樹總算早點回房休息了。
我偷偷瞄他一眼,他的臉上看着比之前輕鬆。
大概是事情都解決得差不多了?
他洗完澡過來,帶着一陣溫暖的氣息上了牀,這次倒是看我一眼了。
我低下頭,將手裡的書放到牀頭櫃,轉過身去,慢慢地窩進被子裡。
身後傳來韓嘉樹重重的一聲嘆息,終於還是靠過來,將我摟過去。
我一陣難過,猛地把臉埋進他的懷裡。眼淚又出來了。
他默不作聲地摟着我,半晌不動。
我忍不住,哽咽地問:“你不想理我了?”
他嘆口氣,大手動一下,“那我現在不是理你了嗎。”
“你是討厭我了。”我哽咽兩聲,“你嫌棄我。”
他又重重地舒出一口氣。
我抹着眼淚,傷心地問:“你想不要我了?”
他忽然翻身將我壓到身下,看我半晌,終於還是親到我的脣上,剛開始還遲疑一下,慢慢纔開始深入。
許久他鬆開我,低沉地說:“要是可以不要就好了。”
我的心頓時又涼涼的,軟軟的,還痛了一下,看着他。
他也盯着我,雙眸黑漆漆的。
“陶小翼,遇到你真是我這生最大的一個懲罰。”
我的眼睛不禁又有點溼。
他得對我多無可奈何啊。
“樹,我愛你。”我勾住他的脖子。
他嘆息着,低頭又親我。
“還是結婚吧,不拖了。”他鬆開我的脣瓣,柔軟的脣又滑下我的下巴尖,輕輕咬一口。
我怔怔的。
他那嘆息的語調,聽起來彷彿有一種終於不得不投降的惆悵。
他單手攬住我的腰,將我貼向他。
雖然一直都知道他的力氣很大,可是卻第一次這麼真切地感覺到他讓人安心的力量。
也是第一次覺得,他原來是那種人,倘若下了決心,你完全可以相信他。
我緊緊纏住他,眼淚洶涌而出,嘴角卻勾起最燦爛的笑容。
“樹,你真好!”
他弓起有力的身體,讓我在他身下盡情地綻開。
低沉的聲音輕輕地迴盪。
“我不是好,我只是沒法子。”
“陶小翼,你可知道那種感覺,就算被扎得很痛,攬住你身體的手還是沒法放開?”
“如果你墜下去,我也會跟着一起向下墜下去。”
韓嘉樹,我的理解是,那種感覺就是,你愛我。
(本章完)